隔空對望,漆寂眉眼間凈是冷淡的嘲弄,修長的手指半抬著在車窗上輕敲。
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在看待宰羔羊。
沈眠面色發(fā)白,手倏而蜷緊佝僂,幾乎有些站不住。
徐紅梅怕她跑,緊攥著她的手腕,生拉硬拽往樓下走。
邊拽邊叮囑,“你嫁人之后,就別再去找宋智杰了,好好過你的日子,實在想回來的話,也錯開逢年過節(jié)小月和宋智杰回來的時候,省得你又生出覬覦的念頭來?!?/p>
沈眠垂下羽睫,看著徐紅梅已經(jīng)嵌入自己手臂的指甲。
她還記得小的時候徐紅梅領(lǐng)著自己去游樂園,也是握著她的手腕,卻很輕很輕,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陶瓷品。
可現(xiàn)在,似乎把她的手拽斷了毫不在意。
她像待沽的商品,被徐紅梅拖到了玄關(guān),要送出去賣個好價。
沈眠順勢抱住了紅木的月亮拱門,“外面那個人我說什么的不會嫁的,你放我走,我現(xiàn)在就離開京北,這輩子都不回來?!?/p>
“不行!”徐紅梅態(tài)度堅決,眼神如激光在沈眠身上掃視,“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人,之前你還說會參加小月的訂婚宴祝福她,不也消失到現(xiàn)在嗎?”
客廳的沈關(guān)山冷哼,“和她這種骨子里就帶著撒謊劣根的人說什么,直接送上林先生的車,等結(jié)了婚她再撒謊,林先生自然會收拾她,女人就得挨打才能學(xué)會老實!”
沈眠愣住。
林先生?
可那車?yán)镒模置魇瞧峒拧?/p>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一個男人出現(xiàn)在門口,“宋總,宋夫人,我來接新娘子了?!?/p>
那人雖然西裝革履氣度不凡,但滿頭白發(fā)極為奪眼,起碼得有六十歲了,微笑時,臉上的皺紋和老年斑便重重疊疊。
沈眠心底泛起無盡悲涼。
這就是徐紅梅說的,年紀(jì)大了一點?
這明明都可以當(dāng)她爺爺了!
徐紅梅卻興高采烈地,直接將沈眠往前推。
“新娘子來啦,哎呀林先生,以后沈眠就交給你了!”
沈眠被推得踉蹌,好在被這位老男人給及時扶住了。
她往后想拉開距離,眼神中滿是抗拒,“林先生是嗎,我不可能嫁……”
話還沒說完,就見面前的老男人壓低了聲音開口,“沈小姐,你拒絕這場婚事,漆少也會用別的法子帶你走的,乖乖聽話,對你和孩子都好?!?/p>
沈眠瞳孔輕顫了下,心臟像滾進(jìn)了荊棘地,細(xì)細(xì)密密的刺痛起來。
漆寂,如此手眼通天嗎?
再看看面前迫不及待要將她送走的徐紅梅,沈眠痛苦地閉上眼。
半晌,才又緩緩睜開。
聲音喑啞道,“好,我跟你走?!?/p>
聽到這話,徐紅梅松了一口氣,甚至懶得送,等兩人踏出玄關(guān)就直接關(guān)了門。
不像嫁女兒,倒像是送瘟神。
沈眠扭頭看著面前這棟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別墅,說不難過是假的。
但,這一切本來就不是屬于她的。
她并不是沈家的親生女兒,沈清月回來,所有人都盼著她識相滾遠(yuǎn)點。
現(xiàn)在,她如眾人所愿,收拾鋪蓋走人了。
沒人在意她到底嫁的是什么人。
甚至無人在意,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嫁人……
沒關(guān)系,剩下的路,她自己走就是了!
“沈小姐,漆少有點事要處理先離開了,由我送你回去休息?!绷止芗夜Ь撮_口。
沈眠斂下眼底的情愫,冷冷開口,“我不回那個療養(yǎng)院?!?/p>
那地方,是她噩夢開始的地方,她很抵觸。
“不是那兒,是一處新住所,對沈小姐和孩子都很好的地方?!?/p>
……
入夜,銀白色的布加迪威龍駛?cè)胝骸?/p>
下一瞬,車門打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出現(xiàn)在夜色中。
“漆少?!绷止芗夜Ь吹亻_口。
“那個母體呢?”
“沈小姐已經(jīng)睡下了,人在主臥呢?!?/p>
林管家掏出平板,逐條仔細(xì)匯報。
“沈小姐下午兩點到的別墅,一直待在房間里,不哭也不鬧,剛才睡前我檢測了胎心,跳動得很有力?!?/p>
漆寂頷首,眉眼微瞇,“算她識趣?!?/p>
說罷,邁開修長的雙腿徑直去了二樓臥室。
屋子里沒開燈,隱約可見被子鼓起一個小包,而沈眠滿頭鴉青色長發(fā)肆意地鋪灑在床上,月光下如海妖般魅惑。
莫名地,漆寂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人緩步走到了床前。
還未說話,沈眠便已經(jīng)翻身而起,手中是一把被折斷的牙刷,切口處鋒利無比。
呵!
漆寂臉色瞬間冷得仿佛凝了層薄冰,聲音譏諷無比,“想暗殺我?”
男人寒冽深沉,讓沈眠有些心悸如鼓。
但下一瞬,琥珀色的杏眸又主動地和漆寂撞上。
目光灼灼,毫無畏懼。
“錯了,這牙刷不是給你準(zhǔn)備的,是給我自己?!?/p>
話音落地,沈眠反手將牙刷的斷口對準(zhǔn)自己的喉嚨。
頸部皮膚被壓出一個坑,隱約有被刺穿的跡象。
漆寂額角輕跳,臉色愈發(fā)陰沉,“你發(fā)什么瘋?”
沈眠輕聲道,“漆少,我想和你談點條件,如果你不答應(yīng)的話,我現(xiàn)在就死?!?/p>
呵!
漆寂冷笑,幽深的眸子打量她,“你想拿這種事威脅我?一個母體而已,死便死了。”
“我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活的,你確定嗎?”沈眠繼續(xù)問。
她清秀的臉上刻滿堅毅,“漆少,你先是想把我囚禁在療養(yǎng)院,而后又說借著結(jié)婚的幌子,讓沈家將我主動送到你手中,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這個孩子嗎?”
漆寂很在乎這個孩子,否則也不會用盡手段,只為了將她帶來這個別墅養(yǎng)胎,好讓孩子平安降生。
孩子,就是沈眠與漆寂談判的唯一籌碼!
漆寂笑了。
他笑聲冷得刺骨,凝視著沈眠,舌尖舔過削薄的唇。
半晌,才緩緩開口,“不光會逃跑,還會動腦子,難怪能偷到我的基因,小瞧你了。”
沈眠心口發(fā)堵,想辯駁自己根本沒有偷他的基因。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懷上這個孩子!
還沒來得及開口,漆寂忽然上前直接攥住她的手腕。
沈眠只覺得像被燒熱的鋼筋箍住,手腕疼得像是要斷了,牙刷也滾落在地上,被漆寂直接踢開幾米遠(yuǎn)。
“可你怎么會覺得,能拿這種事情能威脅我,和我談判?”
太天真了!
沈眠疼得眼底瑩出水光,卻仍舊死死咬著唇,抬眸看著面前的男人。
那眼神,竟讓漆寂有片刻的恍神。
沈眠仰著頭,脖頸處被牙刷劃出的細(xì)小傷口,扎得漆寂眼睛不舒服。
“牙刷只是個見面禮,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拿掉這個孩子,漆少想清楚了,我有無數(shù)機(jī)會跟你賭,可你一次都不能輸!”
輸了,孩子就沒了!
“沈眠,你找死!”漆寂猩紅嗜血的瞳仁牢牢鎖定在她身上,恨不得扒皮蝕骨,生吞活剝。
沈眠無謂地仰起頭,“恰恰相反,我是在為自己謀一條活路,就看漆少愿不愿意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