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群中了頭彩的賭徒。我攥緊了手機，它正在瘋狂震動。是我的妻子打來的。

我走到角落接起，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袄贤酰∧懵犝f了嗎？一百萬！我們有救了！

囡囡有救了！”那一聲“囡囡有救了”，像一根滾燙的鋼針，扎進我的心臟。掛了電話，

經(jīng)理的秘書走了過來?！巴鯉煾?，張經(jīng)理請您去他辦公室一趟?！苯?jīng)理的辦公室里，

破天荒地泡著上好的龍井。他親手遞給我一杯。“老王啊，坐。今天這個消息，激動吧？

”我沒說話?！捌鋵崳@只是第一步?！彼吭诎嘿F的皮椅上，用一種施舍的語氣說。

“我跟董事會提了，要提拔你做車間副主任。這次的持股計劃，你也是第一批，

份額最大的那個。這些，都是我特意為你爭取來的。”他凝視著我，

像在欣賞一件即將被馴服的藝術品?！袄贤?，你是個聰明人。以前那些有的沒的，就別想了。

安心跟著我干，我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你女兒的病，更不是問題?！彼脑挘?/p>

每一個字都裹著蜜糖，內里卻是最惡毒的砒霜。他知道那張報表，他知道我在查他。

他不是在獎勵我，他是在收買我，是在警告我。我走出辦公室，感覺腿肚子都在發(fā)軟。

回到家，妻子把一張打印出來的郵件遞給我，她的手在抖。是女兒在國外的醫(yī)院發(fā)來的。

郵件里說，有一種新的實驗性療法，臨床成功率很高，建議我們嘗試。我把郵件拉到最下面，

看到了治療費用那一欄。一百五十萬。不多不少，正好是那個“持股計劃”承諾給我的金額。

我看著妻子和女兒。她們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那是希望的光，是生命的光。

那光芒那么溫暖，那么明亮，卻像一座最華麗、最堅固的黃金囚籠，從天而降。

我所有的計劃，我所有的證據(jù)，我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被死死地困在了牢籠的中央。接受，

意味著我要跪在仇人的腳下，用同伴們的血汗錢去換女兒的命，從此背負著罪惡活下去。

拒絕，意味著我要親手掐滅家人唯一的希望，眼睜睜看著女兒走向死亡，

成為一個殺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