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醫(yī)生說你的聲帶是因為受到了藥物腐蝕，加上情緒郁結導致的閉合不全。
”他把檔案推到蘇清漪面前，聲音放得很輕?！靶枰刻熳鋈戊F化，還要練發(fā)聲練習。
”蘇清漪看了眼面前的報告，指尖在桌下蜷了蜷。喉間那陣熟悉的灼痛感又涌上來，
她總是這樣疼到說不出一個字?！皠e怕，我陪著你?！鄙蛐蓮陌锾统鲮F化器，
透明的藥霧在玻璃管里緩緩升騰。他替她調整好面罩，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下頜，
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這個藥有點涼，忍一忍?！彼姆磻惶K清漪盡收眼底。
藥霧帶著薄荷的清涼漫進喉嚨，蘇清漪閉上眼睛，
聽見沈肖澤在旁邊輕聲數(shù)著時間：“還有一分鐘……”霧化結束后，
沈肖澤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抄滿音節(jié)的本子“我們從a開始慢慢來，每天十分鐘就好。
”他示范著張開嘴，發(fā)出平穩(wěn)的“啊——”，喉結輕輕滾動，“像我這樣，不用急。
”蘇清漪張了張嘴，喉嚨里只發(fā)出嘶啞的氣音，像是大風天沒關緊的窗戶。她的臉瞬間漲紅，
抓起筆在紙上寫：“我不行?！鄙蛐奢p聲安慰著她，慢慢引導著蘇清漪再次開口。
有次練到深夜，蘇清漪突然能發(fā)出個清晰的“嗯”，驚得她自己都愣住了。
沈肖澤猛地抬起頭，眼里的光比壁爐的火還要明亮：“你看，我說你可以的。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蘇清漪躲在被子里，摸著自己的喉嚨哭了很久。不是因為疼，
而是因為終于有個人，愿意等她把憋了太久的話，一句一句慢慢說出來。
蘇清漪的聲帶恢復得十分迅速，基本上已經能像從前一樣自然地說話了。這天，她剛出家門，
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雪地里。是蘇母和蘇明宇。蘇母面容憔悴，
兩邊的鬢發(fā)也全白了。蘇明宇站在她身邊，右手虛虛垂著，
那只曾經能精準地握住手術刀的手，現(xiàn)在看起來連個杯子都拿不穩(wěn)。蘇清漪的腳步頓了頓，
沈肖澤立刻握住她的手，輕聲問：“要不要進去躲躲？”蘇清漪搖搖頭。
蘇母和蘇明宇也看到了他們，猶豫了一下，慢慢走了過來。蘇母的眼睛紅紅的，
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布包，走到蘇清漪面前，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淚先掉了下來?！扒邃簟碧K明宇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看著蘇清漪，
眼神里充滿了愧疚和痛苦，“我們……是來給你道歉的?！碧K清漪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扒邃?，
媽錯了……媽真的錯了……”蘇母終于還是忍不住哭出聲來：“媽不該信那個丫頭的話，
不該踩你的手……”她打開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一件小小的羊絨斗篷，款式很舊，
邊角都磨破了，卻是蘇清漪最喜歡的那件?！皨尠阉锤蓛袅耍愦┥峡纯?，還暖和嗎？
”“清漪，哥知道錯了?！碧K明宇舉起那只廢了的右手，手腕上的疤痕猙獰地扭曲著。
“我后來把你吃過的那些藥都吃了一遍，我知道你當時有多疼了。”“哥把手廢了，
我不配當醫(yī)生。”他的聲音哽咽著：“清漪，跟我們回家吧，家里的房間還給你留著。
”蘇清漪終于開口：“我不會回去的?！碧K母的臉瞬間慘白，
嘴唇哆嗦著：“清清你還沒原諒媽媽是嗎?！薄皨尅碧K清漪看向蘇母，眼神里沒有恨，
只有一種徹底的疏離，“你生我養(yǎng)我，在互換身體之前一直很疼我，
我現(xiàn)在還能告訴自己你是因為受了蘇靈薇的蒙蔽?！碧K清漪的聲音很輕，
卻割開了所有虛偽的溫情：“沈肖澤只見過那個身體一面，就知道她不是蘇清漪。
可你們和我朝夕相處了二十多年，這些日子帶給我的只有無盡的傷害?！碧K母的哭聲更大了，
幾乎要暈厥過去。蘇明宇扶著她，臉上血色盡失?！扒邃?，
我們真的知道錯了……”蘇明宇的聲音帶著最后的哀求，“只要你能給我們一個彌補的機會。
”“彌補？”蘇清漪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不用了，我不需要。
”她搖了搖頭：“我不恨你們，也不想再看見你們，就這樣彼此安好吧。”說完，
她轉身就走?！扒邃?！”蘇母突然撲過來，想抓住她的手，卻被蘇清漪不動聲色地避開。
她看著蘇清漪決絕的背影，突然跪在了雪地里，“媽給你跪下了！媽求你了！”。
蘇明宇也跟著跪了下去，母子倆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對著那道越來越遠的背影，不停地挽留。
蘇清漪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蘇清漪身影逐漸消失在街角，蘇母的哭聲早已嘶啞，
本就未痊愈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結實的地面上。蘇明宇跪在一旁，
還沒完全康復的右手受到寒風的刺激，開始隱隱作痛。但此時蘇明宇已經顧不上自己，
他忍著手上的痛吃力扶起蘇母當手指觸碰到她額頭時，蘇明宇的心臟猛地一縮。
懷里人的臉頰燒得通紅，呼吸急促而微弱?！皨專∧阈研寻?！”他慌得聲音發(fā)顫，
手指抖得厲害。他咬著牙將母親架了起來，半拖半扶地往酒店挪。
母親的重量壓得他肩膀生疼。路過街角那家咖啡店時，玻璃窗里映出他狼狽的身影，
頭發(fā)凌亂地粘在汗?jié)竦念~角，大衣下擺沾滿泥濘，懷里的母親頭歪向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