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鏡中詭笑妹妹死后第七天,我收到她血跡斑斑的日記本。 最新一頁寫著:“午夜零時,
用你的血涂滿鏡子,念我的名字七遍?!?我嗤笑著照做,鏡中卻浮現(xiàn)她扭曲的笑臉。
“現(xiàn)在,替我活下去吧,姐姐?!?鄰居的慘叫打破寂靜,
他的死狀竟與日記三天前的預(yù)言一模一樣。 當(dāng)我逃進(jìn)精神病院尋求庇護(hù),
醫(yī)生卻遞來妹妹的入院記錄: “她半年前就確診妄想癥,幻想自己有個雙胞胎姐姐。
” 鏡中妹妹的臉突然撕裂我的皮膚鉆出:“該你了?!?--雨,下得像是天漏了。
冰冷的雨水在玻璃窗上肆意橫行,蜿蜒出無數(shù)道扭曲的水痕,
將窗外城市霓虹的浮光掠影暈染成一片混沌的、令人心悸的暗紅。房間里沒開大燈,
只有書桌上那盞孤零零的臺燈,掙扎著撐開一圈昏黃的光暈,勉強(qiáng)照亮我面前攤開的稿紙。
紙上一片空白,筆尖懸停在半空,凝固的墨滴隨時可能墜落,如同我此刻懸在深淵邊緣的心。
沈清語,我的雙胞胎妹妹,那個比我晚出生三分鐘,
卻永遠(yuǎn)像個小太陽一樣照亮周圍所有人的清語,七天前,永遠(yuǎn)熄滅了。車禍。他們說很突然,
幾乎沒有痛苦??蛇@“突然”本身,就是最鋒利的刀,攪得我五臟六腑都在抽痛。
她最后留給我的,除了心口這個永遠(yuǎn)填不滿的血窟窿,
就是此刻桌上那個突兀的、沾滿泥點(diǎn)的快遞盒。盒子上沒有寄件人信息,
只有一行打印的、冰冷僵硬的地址,是我的。郵戳日期是昨天,
像是卡著某種不祥的倒計(jì)時精準(zhǔn)送達(dá)。我盯著它,指尖冰涼,胃里沉甸甸的,
仿佛塞滿了浸透水的棉花。一種本能的、動物般的警惕感沿著脊椎爬升,寒毛倒豎。
這不合時宜的包裹,在妹妹頭七的雨夜里,散發(fā)著令人不安的氣息。我深吸一口氣,
指甲掐進(jìn)掌心,用那點(diǎn)微不足道的銳痛強(qiáng)迫自己集中精神。鋒利的裁紙刀劃開膠帶的聲音,
在過分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打開盒子,里面沒有緩沖物,只有一本硬殼筆記本。
深藍(lán)色的封面,邊角磨損得厲害,透著一股陳舊的氣息。我認(rèn)得它。
沈清語從小就有寫日記的習(xí)慣,這本是中學(xué)時我送她的生日禮物,
封面上還貼著我們兩個在游樂場傻笑的合影貼紙。她一直用到……離開前。指尖觸碰到封皮,
一種難以形容的冰冷感瞬間竄了上來,仿佛那不是紙張,而是一塊深埋地下的寒冰。
我猛地縮回手,心臟在肋骨下狂跳。臺燈的光線似乎都黯淡了幾分。我咬著下唇,
再次伸出手,這一次,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絕,翻開了它。
熟悉的、妹妹那帶點(diǎn)花體的娟秀字跡撲面而來,
記錄著瑣碎的日常、少女的心事、對未來的憧憬……那些鮮活溫暖的文字,像一把把鈍刀子,
緩慢地切割著我已經(jīng)麻木的神經(jīng)。我飛快地翻動著,紙張嘩嘩作響,
掠過那些曾經(jīng)充滿陽光的日子,直奔向最后。然后,我的動作僵住了。最新的一頁,
字跡完全變了。不再是清語慣有的流暢圓潤,
而是用一種極其用力的、幾乎要戳破紙張的筆觸寫成,筆畫歪斜扭曲,
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更令人血液凝固的是,這些字,是暗紅色的。
干涸的、鐵銹般的暗紅,散發(fā)著若有似無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那不是墨水。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瞳孔因驚駭而急劇收縮,死死盯著那幾行字:午夜零時。用你的血,
涂滿鏡面。念我的名字。七遍。沈清語。沈清語。沈清語。沈清語。沈清語。沈清語。
沈清語。帶我回來。姐姐,別怕?!逭Z最后那個簽名,
那個屬于“清語”的、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像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
猛地纏住了我的喉嚨。窒息感洶涌而來。臺燈的光線猛烈地?fù)u曳了一下,
仿佛被無形的風(fēng)吹動,房間角落的陰影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濃稠、蠕動起來。
我猛地將日記本合上,像甩開一條毒蛇般將它重重丟回桌上。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闹?!這是誰的惡作???用清語的遺物,用這種……褻瀆的方式?
憤怒瞬間壓倒了恐懼,燒得我渾身發(fā)抖。是哪個混蛋?哪個心理扭曲的家伙,
竟敢在我最深的傷口上撒鹽,還撒上這骯臟的血?!我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我要把它燒掉!立刻!馬上!這種邪門的東西,
多存在一秒都是污染!然而,就在我抓起日記本,準(zhǔn)備沖向廚房的剎那,
墻上的掛鐘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報(bào)時。“咚——”悠長的余音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午夜零時。
身體像是被那道鐘聲釘在了原地。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寒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凍僵了四肢百骸。時間到了。那個指令所指定的、精確到分秒的時間點(diǎn),到了。
燒掉它的念頭依舊在腦海里咆哮,但我的身體卻背叛了我。雙腿像是灌滿了沉重的鉛塊,
僵硬地、不受控制地轉(zhuǎn)過身。目光,仿佛被無形的磁石牽引,緩緩地、極其緩慢地,
投向臥室門邊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鏡。鏡子映出我此刻的模樣。
一個蒼白、驚恐、失魂落魄的女人,頭發(fā)凌亂,雙眼因失眠和哭泣而布滿血絲,
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像一具剛從水里撈出來的、絕望的浮尸。那就是我,沈清言。
一個在妹妹死后,靈魂仿佛也被抽走了一大半的行尸走肉。鏡中的“我”也正看著我,
眼神空洞,寫滿了同樣的疲憊和悲傷?!凹俚摹际羌俚摹?我喃喃自語,
聲音嘶啞干澀,像是在砂紙上摩擦。憤怒和理智在激烈交戰(zhàn),最終,
一種近乎自毀的、想要戳破這荒誕鬧劇的沖動占了上風(fēng)。也許,
只有徹底執(zhí)行這個荒謬的指令,才能證明它的虛假,
才能讓我徹底擺脫這該死的、如影隨形的恐懼和幻覺?我低下頭,目光落在左手食指上。
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沒有絲毫猶豫,我張開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尖銳的疼痛猛地炸開,
伴隨著濃重的鐵銹味瞬間彌漫在口腔和鼻腔。鮮紅的血珠立刻從破口處涌了出來,
在慘白的燈光下,紅得刺眼,紅得驚心動魄。我抬起流血的手指,一步一步,
走向那面巨大的鏡子。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隨時可能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鏡中的倒影也同步向我靠近,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沾著溫?zé)嵫E的指尖,終于觸碰到了冰冷的鏡面。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從指尖傳導(dǎo)至心臟,凍得我渾身一顫。那感覺,不像是觸碰玻璃,
更像是……按在了某種活物的、冰冷的皮膚上。“沈清語?!蔽业穆曇粼谒兰诺姆块g里響起,
干澀、顫抖,帶著濃重的鼻音。第一個名字出口的瞬間,鏡面上,
我指尖劃過的血痕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像是有微弱的電流流過。是錯覺。
一定是燈光晃眼?!吧蚯逭Z?!钡诙?。指尖在光滑冰冷的鏡面上滑動,
留下黏膩濕滑的痕跡。血珠被拖曳開,拉出一道道暗紅的軌跡。鏡中的“我”,
眼神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那空洞的眼底深處,仿佛有極其微弱的光點(diǎn)一閃而逝。“沈清語。
”第三遍。手臂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指尖下的冰冷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仿佛鏡子后面連通著一個巨大的冰窖。鏡面映出的景象似乎……扭曲了一下?
像水面投入石子蕩開的漣漪,極其細(xì)微,一閃而過?!吧蚯逭Z?!钡谒谋?。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鏡中倒影的動作,
似乎……比我的動作慢了極其微小的半拍?當(dāng)我停下涂抹的動作時,鏡中的手指,
仿佛還殘留著極其細(xì)微的、向前延伸的趨勢?“沈清語?!钡谖灞?。
寒意已經(jīng)不再是物理上的冰冷,它鉆進(jìn)了骨頭縫里,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腐朽的陰森氣息。
鏡中我的臉,那熟悉的輪廓,似乎正在發(fā)生某種極其細(xì)微的、難以捕捉的改變?眉梢的弧度?
嘴角的線條?一種陌生的、令人極度不安的感覺悄然滋生?!吧蚯逭Z?!钡诹?。
巨大的恐懼終于徹底攫住了我,像藤蔓纏繞心臟,越收越緊。我想停下來!瘋狂地想!
但身體卻像被無形的絲線操控著,僵硬地、執(zhí)著地繼續(xù)著這血腥的儀式。
血液在鏡面上涂抹開,形成一片不規(guī)則、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紅區(qū)域。
鏡中的景象在這片血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詭異。那張臉……那張臉?biāo)坪踉絹碓讲幌裎伊耍?/p>
五官的細(xì)節(jié)在扭曲、重組,一種截然不同的、屬于沈清語的活潑與狡黠的輪廓,
正無比清晰地、一點(diǎn)點(diǎn)地覆蓋上去!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手臂,像毒蛇纏繞而上,
帶來令人絕望的麻痹感?!吧颉濉Z……”第七遍名字,耗盡了我肺里所有的空氣,
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瀕死般的絕望顫音。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的瞬間——“嗡……”鏡面深處,
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得如同在耳畔響起的嗡鳴。緊接著,鏡子上所有涂抹的血跡,
像是被賦予了生命般,驟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反光,
而是如同熔巖般刺目的、灼熱的猩紅光芒!整個鏡框,甚至鏡面周圍的空氣,
都開始劇烈地震顫、扭曲!鏡中那團(tuán)被血光籠罩的人影,五官瘋狂地蠕動、拉伸、重組!
屬于我的蒼白、疲憊、悲傷的特征如同融化的蠟像般飛速剝落、消失!取而代之的,
是無比清晰的、我熟悉到刻骨銘心的面容——圓潤的臉頰,明亮狡黠的大眼睛,
總是微微上揚(yáng)、帶著點(diǎn)俏皮弧度的嘴角……沈清語!那張臉,在猩紅刺目的血光背景中,
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蒼白得沒有一絲活人的血色,嘴唇卻如同吸飽了鮮血般,
勾起一個巨大到撕裂臉頰的、令人肝膽俱裂的獰笑!那笑容里,沒有重逢的喜悅,
沒有一絲一毫屬于生者的溫度,只有純粹的、令人窒息的惡意和……貪婪!冰冷的鏡面,
不再是冰冷的死物。一股無法形容的、黏稠到實(shí)質(zhì)的惡意,
如同萬噸冰水混合著無數(shù)蠕動的蛆蟲,猛地穿透了那層薄薄的玻璃,狠狠撞進(jìn)了我的身體!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手攥緊、捏爆!靈魂仿佛被這股力量從軀殼里硬生生撕扯出來!
“呃啊——!”我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整個人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猛地向后彈飛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劇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懼讓我蜷縮在地板上,劇烈地抽搐、干嘔,眼前陣陣發(fā)黑,
只有鏡中那張獰笑的、血光籠罩的鬼臉,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
我的靈魂深處!“嗬……嗬……”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喉嚨里全是血腥味。
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冷汗瞬間浸透了睡衣,冰冷的布料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戰(zhàn)栗。
就在這時——“啊——?。?!”一聲尖銳到極致、凄厲到非人的慘叫聲,如同燒紅的鋼針,
猛地刺穿了公寓樓死寂的雨夜!那聲音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驚駭和絕望,
仿佛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哀嚎!緊接著,是重物狠狠砸在樓板上的沉悶巨響!“咚!
”聲音的來源,就在樓下!正下方!是王叔家!王叔?
那個總是樂呵呵、喜歡種花養(yǎng)鳥、對我們姐妹格外關(guān)照的退休老教師?
那聲音……那絕對不是一個老人能發(fā)出的聲音!
那是生命被瞬間碾碎、靈魂被強(qiáng)行剝離時才會有的終極慘叫!日記!
我混亂、瀕臨崩潰的腦海里,猛地劈過一道慘白的閃電!日記!三天前的那一頁!
沈清語那扭曲瘋狂的血字!我連滾帶爬地?fù)湎驎?,巨大的恐懼甚至?xí)簳r壓倒了身體的劇痛。
沾著我自己血跡的手指瘋狂地翻動著那本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日記本。紙張嘩嘩作響,
血指印在紙頁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找到了!三天前的那一頁,
同樣是用那種暗紅、扭曲的字跡寫著:那個老東西!總是用他那雙惡心的眼睛,
透過陽臺偷看我晾內(nèi)衣!他該死!他會死!就在今晚!就在他偷窺的時候!
他會從陽臺摔下去!腦袋開花!像他養(yǎng)的那只笨鸚鵡拉在他花盆里的屎一樣!我看見了!
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睛!王叔……偷窺?陽臺?摔下去?
腦袋開花?像……鳥屎?!“砰!砰!砰!”沉重的、雜亂無章的砸門聲如同暴雨般響起,
伴隨著鄰居們驚恐的呼喊:“老王!老王你怎么了?!” “天?。∷は聛砹?!快叫救護(hù)車!
不…叫警察!
了…天靈蓋都…都碎了…腦漿子…”樓下傳來的混亂人聲和救護(hù)車刺耳的警笛聲交織在一起,
像一張無形的巨網(wǎng)將我死死罩住。冰冷的現(xiàn)實(shí)如同巨錘,狠狠砸碎了我最后一絲僥幸。
王叔死了。從陽臺摔下,腦袋開花……和日記里血淋淋的“預(yù)言”,分毫不差!
一股無法抑制的、冰冷的嘔吐感猛地沖上喉嚨。我死死捂住嘴,身體劇烈地痙攣著,
胃里翻江倒海。那本攤開的日記,那些暗紅的字跡,此刻仿佛都活了過來,
化作無數(shù)條扭動的血蟲,啃噬著我的神經(jīng)。不是惡作??!不是幻覺!清語…或者說,
那鏡子里回來的東西…它真的能…看見未來?還是說…它能…制造死亡?!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跌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牙齒咯咯作響,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鏡子里那張獰笑的臉,樓下鄰居們混亂的呼喊,
日記本上暗紅的字跡……所有的一切都在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撕扯。
“吱呀——”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的臥室里卻清晰無比的摩擦聲響起。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僵硬地、一寸寸地扭動脖子,看向聲音來源——那面巨大的落地鏡。
鏡面上,剛才被我涂抹上去的暗紅血跡,正在……消失?不,不是消失!
是如同被海綿吸收一般,正飛快地滲入鏡面深處!血跡褪去的地方,露出了光滑的鏡面。
鏡中,映照出我癱坐在地上的狼狽身影。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驚恐,睡衣凌亂,
左手食指上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一切似乎恢復(fù)了“正?!?。然而,
就在我心頭那根緊繃到極限的弦,
因?yàn)檫@短暫的“正?!倍⑽⑺蓜恿艘唤z的瞬間——鏡中我的倒影,那張?bào)@恐萬狀的臉上,
嘴角極其突兀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勾了一下。一個冰冷、僵硬、充滿了無盡惡意的弧度。
那不是我的表情!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即將沖出口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進(jìn)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
但我連眨眼的力氣都失去了。那絕對不是幻覺!鏡子里那個“我”,剛剛對我……笑了!
一個屬于沈清語的、帶著惡毒嘲諷的獰笑!“咚!咚咚!” 臥室門被急促地敲響,
伴隨著鄰居張姨驚恐又帶著哭腔的聲音:“清言!清言你在家嗎?快開門??!出大事了!
樓下老王他…他…他沒了??!”門外的喧囂,
人聲、警笛聲、救護(hù)人員匆忙的腳步聲……這些屬于現(xiàn)實(shí)世界的混亂噪音,
此刻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yuǎn)。
它們無法穿透此刻籠罩在我身上的、那層由極致的恐懼和冰冷惡意編織成的無形屏障。
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墻壁,身體不受控制地篩糠般抖動著。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楚,仿佛吸進(jìn)去的不是空氣,而是滾燙的沙礫。
鏡中那個一閃而逝的獰笑,像一把燒紅的匕首,反復(fù)穿刺著我的神經(jīng)。
死狀——日記里“腦袋開花像鳥屎”的描述——與現(xiàn)實(shí)中傳來的只言片語殘酷地吻合在一起。
不是意外。絕不可能是意外。那本靜靜躺在書桌上的深藍(lán)色日記本,在昏黃的臺燈光線下,
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不祥的暗沉光澤。它不再是妹妹的遺物,它是一個潘多拉魔盒,
一個連接著地獄和未知恐怖的通道。里面還記錄著什么?下一個是誰?什么時候?
用什么方式?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我僅存的理智。逃!必須逃!
離開這個被詛咒的公寓!離開這面該死的鏡子!離開這本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日記!
求生的本能如同垂死掙扎的火苗,猛地竄起,壓倒了幾乎要將我碾碎的恐懼。
我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雙腿軟得像面條,幾次差點(diǎn)再次摔倒。我沖到衣柜前,
胡亂地抓扯著衣物塞進(jìn)一個背包里,動作因?yàn)闃O度的恐慌而顯得笨拙又混亂。錢包,手機(jī),
鑰匙……抓起,掉落,再抓起。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離開這里!
越遠(yuǎn)越好!沖進(jìn)客廳時,目光掃過玄關(guān)處那面半身鏡。鏡中的我,頭發(fā)凌亂,
臉色慘白得像個鬼,雙眼因極度的驚恐而圓睜著,布滿血絲。
就在我即將移開視線的剎那——鏡中那張屬于“沈清言”的臉,
嘴角再次極其明顯地、極其緩慢地向上拉扯開。這一次,不再是細(xì)微的弧度,
而是一個完整的、冰冷的、充滿了惡毒快意的笑容!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我的徒勞掙扎。
“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終于沖破喉嚨。我猛地抓起玄關(guān)鞋柜上的一個陶瓷擺件,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那面鏡子!“嘩啦——!”刺耳的碎裂聲在狹小的空間里爆開。
無數(shù)鋒利的玻璃碎片像冰雹般四散飛濺,散落一地。鏡中的獰笑消失了,連同我的倒影一起,
被砸得粉碎。然而,那冰冷的、被窺視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
更加緊密地纏繞上來。它不再來自某個具體的鏡面,而是彌漫在整個空間里,
滲透進(jìn)每一寸空氣,黏附在我的皮膚上,鉆進(jìn)我的毛孔里。它無處不在。
它就在……我的身體里。這個認(rèn)知帶來的恐懼,幾乎讓我當(dāng)場崩潰。我拉開房門,
一頭沖進(jìn)了樓道里彌漫著鄰居們驚恐議論和血腥味的空氣中。我不知道該去哪里。
城市在雨夜中顯得龐大而陌生,像一個張著巨口的怪獸。
出租車司機(jī)從后視鏡里投來狐疑和戒備的目光,顯然被我失魂落魄、滿眼驚惶的樣子嚇到了。
我緊緊抱著那個塞了幾件衣服的背包,蜷縮在后座角落,身體仍在無法控制地顫抖。車窗外,
被雨水沖刷的霓虹燈光扭曲流淌,像一道道暗紅的血痕。去哪里?哪里才安全?
哪里能隔絕那如影隨形的恐怖?一個名字,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猛地浮現(xiàn)在混亂的腦海深處——青山精神病院附屬療養(yǎng)中心。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陳默,
在那里工作,是位年輕有為的心理醫(yī)生。他主攻的方向,
就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PTSD)和極端恐懼癥。更重要的是,那里有著最嚴(yán)密的安保,
厚重的隔離門,沒有鏡子,只有被嚴(yán)密監(jiān)控的、光禿禿的病房。精神病人?瘋子?此刻,
這些詞匯對我而言不再帶有任何輕蔑或恐懼。恰恰相反,在經(jīng)歷了鏡中獰笑和死亡預(yù)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