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币粋€清冷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江苒的心猛地一沉,
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她被迫停下腳步,視線里先出現(xiàn)一雙干凈昂貴的球鞋,
然后是筆直的褲線。她緩緩抬頭,撞進陸深那雙沒什么溫度的眼睛里。
他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帶著慣有的審視?!熬碜??!标懮钌斐鍪?,語氣平淡,
像在要回自己的東西。江苒下意識抱緊了卷子:“這是給三班的……”“我知道,
”陸深打斷她,眉頭微蹙,顯出一絲不耐,“給我。你,跟我來?!边@不是請求,是命令。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好奇的、看戲的、帶著隱隱嫉妒的。
江苒感覺那些視線像針扎在背上。她喉嚨發(fā)緊,想拒絕,但看著陸深那雙不容置喙的眼睛,
反抗的念頭瞬間熄滅。她沉默著,從最上面抽出那張寫著“陸深”名字的滿分卷子,
遞了過去,手指有點抖。陸深接過,掃了眼分數(shù),連個眼神都沒多給,轉(zhuǎn)身就走:“跟上。
”江苒深吸一口氣,抱著剩下的卷子,像只沉默的影子,跟在他挺拔的背影后。
議論聲清晰地鉆進耳朵:“嘖,又是她?!薄瓣懮钣质箚舅芡??”“還能為啥?
長得有點像那個蘇晴唄?!薄疤嫔砉ぞ呷肆T了。
”“替身”、“工具人”……這些詞像冰錐刺進江苒心臟,帶來尖銳的痛楚。
她用力咬住下唇,嘗到一絲鐵銹味。沒錯,所有人都知道,陸深愿意“搭理”她,
僅僅因為她的側(cè)臉,有三分像他那個遠在國外的白月光,蘇晴。
陸深把她帶到樓梯間僻靜的拐角停下,轉(zhuǎn)身。江苒立刻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舊帆布鞋。
“這個,”陸深遞過來一本嶄新的硬殼筆記本,語氣隨意得像在吩咐傭人,“下周一抄完。
”一股酸澀沖上鼻腔。憑什么?憑什么她要忍受這些?江苒幾乎要脫口質(zhì)問。
可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映不出她絲毫倒影的眼眸,所有委屈都噎了回去。她想起了上周,
她被混混堵住時,是他擋在了前面。那點微弱的、可能只是順手為之的“庇護”,
此刻卻成了她無法掙脫的枷鎖?!啊懒??!苯鄣穆曇舻筒豢陕?,伸手去接筆記本。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微涼的皮膚,她觸電般縮回。陸深似乎毫無所覺。他側(cè)過身,
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側(cè)臉上,像是在仔細比對什么。半晌,他開口,聲音沒什么起伏,
卻字字誅心:“頭發(fā)扎起來的時候,側(cè)臉…勉強更像一點?!彼哪抗忮已苍谒H,
仿佛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江苒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巨大的羞恥和難堪將她淹沒。
他如此直白地宣告了她存在的唯一價值——模仿另一個女孩!心臟被狠狠攥緊,
疼得她眼前發(fā)黑。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眼淚掉下來。不能失態(tài),影子不該有情緒。
陸深對她的痛苦視若無睹。他收回目光,仿佛剛才只是評價了一件物品。“周五放學,
”他繼續(xù)下達指令,理所當然,“老地方。張強約了球,你坐場邊。
”又是去當擋箭牌和人肉沙包!屈辱感洶涌而來。江苒胸口劇烈起伏,
幾乎控制不住想把卷子和筆記本砸向他!就在這時,陸深忽然逼近一步。
清冽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江苒驚得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墻壁。陸深抬手,
兩根微涼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直面他深潭般的眼眸?!敖郏彼⒅n白驚惶的臉,聲音低沉,帶著冰冷的宣判,
“既然像她,就安分點?!彼哪抗庀竦叮芜^她的五官,“當影子,就要有影子的覺悟。
”“待在我看得見的地方。”那聲音像淬了冰的鎖鏈,徹底鎖死了江苒的心。
影子的覺悟……多么清晰殘忍的定位。陸深似乎滿意于她眼中熄滅的光。他松開鉗制,
甚至隨手將她額前一縷碎發(fā)撥到耳后,動作隨意得像對待一件物品。然后,他不再看她,
轉(zhuǎn)身離開,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樓梯口。空曠的樓梯間只剩下江苒。她靠著冰冷的墻壁,
身體抑制不住地發(fā)抖,懷里沉重的卷子和筆記本像冰坨。下巴被他捏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而他指尖拂過的觸感卻像個惡毒的誘餌。滾燙的眼淚終于無聲滑落。她用力捂住臉,
壓抑的嗚咽在寂靜中散開。為什么?明知自己是可悲的替身,為什么還會這么痛?
為什么在他靠近時,心還會狂跳?她恨透了自己的卑微。不知過了多久,淚痕冰涼。
她用力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影子的覺悟……好,她知道了。在蘇晴回來前,
她會扮演好這個角色。替他抄筆記,替他擋麻煩,安靜待命。
至于心底那份屬于“江苒”的、見不得光的喜歡……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
必須藏好!壓下去!絕不能讓它成為新的笑柄!
日子在陸深理所當然的“使喚”和江苒沉默的配合中滑過。抄筆記、擋桃花、當人形看包器,
她成了他身邊一個固定的、沒有聲音的背景板。每一次的屈辱和難堪,都像鈍刀子割肉,
一點點消磨著她本就微薄的自尊。那份被她死死壓抑的喜歡,在現(xiàn)實的冰冷面前,
顯得愈發(fā)可笑和卑微。她唯一的念頭就是熬到高考,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環(huán)境。然而,
平靜(如果那能稱為平靜的話)被打破了,以一種猝不及防又無比殘忍的方式。
期中考試后的周一,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躁動。江苒剛走進教室,
就感覺到氣氛不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教室門口,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和議論?!疤彀。?/p>
真的是蘇晴學姐!”“她回來了?不是說在國外嗎?”“本人比照片還好看!好溫柔??!
”“怪不得陸深……”“蘇晴”兩個字像冰錐,瞬間刺穿了江苒的心臟,
讓她渾身血液都涼了。她僵硬地抬起頭,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教室門口,
站著一個穿著精致米白色連衣裙的女孩。陽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的身姿。
她的皮膚白皙細膩,五官精致得無可挑剔,尤其是那雙含笑的眼睛,清澈溫柔,像含著春水。
她微微歪著頭,唇邊帶著恰到好處的淺笑,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被精心呵護、不染塵埃的美好。
而站在她身邊的,正是陸深。那個在江苒面前永遠冷著臉、帶著命令和審視的陸深,
此刻像是換了一個人。他微微側(cè)身,以一種保護性的姿態(tài)靠近蘇晴,
嘴角噙著一絲江苒從未見過的、堪稱柔和的笑意。他微微低頭,專注地聽著蘇晴說話,
眼神里的冰雪仿佛被徹底融化,只剩下專注和……某種江苒不愿深究的暖意。
江苒只覺得眼前一陣發(fā)黑,腳下像生了根,動彈不得。她抱著書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
指甲深深陷進書頁里。來了……終究還是來了。她這個劣質(zhì)的影子,正主回來了。就在這時,
蘇晴的目光掃過教室,精準地落在了江苒身上。她臉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點,
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她輕輕拉了拉陸深的袖子,
示意他看過來。陸深的目光隨之落在江苒身上。在接觸到江苒視線的瞬間,
他眼底那抹罕見的柔和迅速褪去,恢復了一貫的冷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仿佛在比較著什么。江苒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幾乎想立刻轉(zhuǎn)身逃走,但雙腿像灌了鉛。
蘇晴卻主動走了過來,步履輕盈,像一只優(yōu)雅的白天鵝。她停在江苒面前,帶著溫和的笑意,
聲音也溫溫柔柔的:“你就是江苒吧?經(jīng)常聽阿深提起你呢?!苯酆韲蛋l(fā)緊,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能感覺到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這里,像無數(shù)盞探照燈,讓她無所遁形。
蘇晴仿佛沒看到她的僵硬,依舊笑得得體,甚至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江苒的手臂,
動作親昵又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宣示主權(quán):“謝謝你啊,江苒同學?!彼⑽A身,
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清晰地說道:“謝謝你這些年代替我,照顧我們家阿深。
”轟——!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江苒腦子里炸開!所有的偽裝,所有的自欺欺人,
在這一刻被徹底撕得粉碎!“代我照顧”……“我們家阿深”……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江苒千瘡百孔的心臟。原來在所有人眼里,包括在陸深和他真正的白月光眼里,
她江苒存在的意義,從頭到尾,都只是“代替”和“照顧”。
她連一個獨立的“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個暫時頂替的、用完即棄的影子!
巨大的羞恥和滅頂?shù)慕^望瞬間將她淹沒。她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不敢去看陸深的表情,是默認?是贊同?還是根本無所謂?蘇晴說完,
仿佛完成了一個完美的交接儀式,對著江苒露出一個勝利者般寬容的微笑,
然后自然地挽住了旁邊陸深的手臂,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清亮:“阿深,走吧,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新球場嗎?”陸深的目光在江苒慘白的臉上停頓了一瞬,
那眼神復雜難辨,似乎有極快的一絲什么閃過,快得江苒根本抓不住。他最終什么也沒說,
只是對著蘇晴點了點頭,語氣是江苒從未聽過的溫和:“嗯,走吧?!眱扇讼鄶y離去,
留下一個刺眼又無比和諧的背影。陽光追隨著他們,將江苒徹底遺棄在冰冷的陰影里。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fā)出更加熱烈的議論聲,
目光或同情、或嘲諷、或幸災樂禍地落在江苒身上?!皣K,正主回來了,替身該退場咯。
”“看江苒那臉色,嘖嘖……”“早就說了,她算什么啊,蘇晴學姐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真可憐,工具人用完就被扔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更濃的血腥味,
才沒有當場崩潰。她猛地低下頭,抱著書,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回自己的座位,
將臉深深埋進臂彎里。世界一片黑暗。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無法形容的絞痛,
讓她幾乎窒息。替身……工具人……用完即棄……蘇晴溫柔的話語和陸深冷漠的默認,
將她最后一點殘存的、關(guān)于“陸深可能有一點點在意她”的妄想,徹底擊得粉碎!
眼淚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衣袖。這一次,她再也無法壓抑。不是為了陸深,
是為了自己那被徹底踐踏的尊嚴和真心。結(jié)束了。她這場自導自演、卑微又可笑的獨角戲,
終于迎來了謝幕的時刻。從那天起,江苒徹底從陸深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不再出現(xiàn)在他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不再回應他任何形式的“命令”——無論是直接的要求,
還是那帶著施舍意味的眼神。當陸深習慣性地在課間將一本新書或者筆記扔到她桌上時,
她看也不看,直接推到一邊,仿佛那是什么臟東西。放學鈴一響,她總是第一個沖出教室,
腳步飛快,像在逃離什么洪水猛獸。她不再去籃球場,不再去后門的小涼亭,
甚至刻意繞開陸深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走廊。陸深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反抗”。最初幾天,
他會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盯著她,帶著明顯的警告和不悅。有一次,
他甚至在走廊上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敖?,”他皺著眉,
語氣帶著慣有的命令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鬧什么脾氣?周五……”“陸深,
”江苒猛地抬起頭,打斷他。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他的名字,
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睛因為哭過還有些紅腫,
但眼神卻異常地亮。她攥緊了書包帶,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的聲音不發(fā)抖:“你的白月光回來了,我這個影子,該退場了。
”她清清楚楚地吐出“影子”兩個字,像是用刀在剜自己的心。陸深明顯愣了一下。
他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地捅破這層窗戶紙,
更沒料到她會用這種近乎“反抗”的姿態(tài)和他說話。
他看著她那雙不再躲閃、帶著受傷和倔強的眼睛,
心底莫名地掠過一絲陌生的、類似慌亂的情緒。他薄唇微動,
似乎想說什么:“她不是……”“是不是,都與我無關(guān)了。”江苒再次打斷他,聲音冰冷,
帶著一種心如死灰的疲憊,“以后,請不要再找我。我不欠你什么了。”說完,她不再看他,
側(cè)身從他身邊快速走過,脊背挺得筆直,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陸深僵在原地,
看著她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那句未說完的“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哽在喉嚨里,
第一次感到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煩躁。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眼神陰鷙。影子?退場?
她憑什么?江苒說到做到。她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上。
課間、午休、放學后……教室里最后走的那個人,永遠是江苒。她把自己埋進書山題海里,
用繁重的學業(yè)麻痹那顆被傷透的心。只有讓自己忙到?jīng)]有時間去想陸深,去想蘇晴,
去想那些屈辱,她才能喘口氣。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醫(yī)藥費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她肩上。
高考,是她唯一的出路。離開這里,去遠方,重新開始。
這個念頭成了支撐她走下去的唯一信念。陸深那邊,情況卻變得有些詭異。
他起初似乎被江苒的“不識抬舉”激怒了,眼神更加冰冷,甚至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戾氣。
他依舊和蘇晴出雙入對,接受著所有人的艷羨。蘇晴溫柔體貼,處處維護他,
仿佛他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然而,陸深卻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對勁。
當蘇晴撒嬌讓他幫她做值日時,他會下意識地想起那個默默替他抄筆記、毫無怨言的身影。
當蘇晴在籃球場邊,嬌聲抱怨太陽太大、抱怨其他女生看陸深的目光時,
他會想起那個即使被礦泉水瓶砸到、也只會默默抱著他的外套縮在角落的沉默女孩。
當蘇晴無意間打翻了他桌上的水杯,弄濕了江苒曾經(jīng)替他抄寫得工工整整的舊筆記時,
他心底竟猛地竄起一股無名火!那本筆記,他甚至從未好好看過,此刻卻覺得異常刺眼。
他冷著臉,第一次對蘇晴說了重話:“小心點!”蘇晴委屈地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