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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吞噬了白日里喧囂的海島。白日里毒辣的陽光被潮濕陰冷的空氣取代,海風穿過密林,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卷動著營地中央那堆將熄未熄的篝火,火苗掙扎著跳躍,投下扭曲晃動的巨大陰影。
陸瑤蜷縮在分配給她的單人帳篷里,身上裹著從節(jié)目組那里領到的薄毯,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濕透的泥衣雖然勉強擰干,但那股陰冷黏膩的感覺仿佛滲進了骨頭縫里。更讓她渾身發(fā)冷的,是白天摔進泥坑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羞恥和絕望,以及腦海里那個如同跗骨之蛆般、紋絲不動的猩紅數(shù)字:
【任務累計時長:00:00:00.5】
【任務剩余時間:41小時22分17秒…16秒…15秒…】
0.5秒!靠泥點子蹭來的0.5秒!離十分鐘的目標,遙遠得如同隔著星辰大海。而沈浪那張冷峻的、寫著“莫挨老子”的臉,在黑暗中反復閃現(xiàn),讓她一陣陣窒息。
林薇薇那淬了毒的眼神和王導陰冷的耳語,更是在她心頭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她知道,夜晚,才是殺機真正降臨的時刻。王導所謂的“意外”,林薇薇那惡毒的“難忘”……會是什么?
營地一片寂靜。其他嘉賓的帳篷里早已沒了動靜,只有守夜的PD(節(jié)目導演助理)在篝火旁打著哈欠,強撐著精神。直播信號在入夜后已經(jīng)關閉,但遍布營地的固定攝像機依舊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像黑暗中窺視的眼睛。
陸瑤神經(jīng)緊繃,毫無睡意。她豎起耳朵,捕捉著帳篷外哪怕最細微的聲響。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遠處海浪的低吼,守夜PD偶爾的咳嗽聲……都讓她心驚肉跳。
【警告!檢測到高能惡意!方位:上方!強度:中!請宿主注意規(guī)避!】
冰冷的系統(tǒng)警報毫無預兆地在她腦中炸響!
上方?!
陸瑤渾身汗毛倒豎!幾乎是警報響起的同一瞬間,她猛地向帳篷側面一滾!
“嘩啦——!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伴隨著支撐桿斷裂的脆響,在她剛才躺臥的位置轟然炸開!
整個帳篷頂棚,連同支撐的主桿,竟然毫無征兆地塌陷了下來!沉重的防水布混合著斷裂的金屬桿,狠狠砸在陸瑤剛剛躺過的防潮墊上!如果不是她躲得快,此刻已經(jīng)被結結實實拍在下面,不死也重傷!
陸瑤驚魂未定地蜷縮在帳篷角落,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膛!她借著外面篝火透進來的微弱光線,驚恐地看著塌陷的帳篷頂——支撐主桿的接口處,赫然呈現(xiàn)出被利器割斷的整齊斷口!根本不是自然損壞!
是人為!是林薇薇!是王導安排的“意外”!
【宿主成功規(guī)避一次中度威脅惡意攻擊(帳篷坍塌)。生存經(jīng)驗值小幅提升?!?/p>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帶著一絲后知后覺的平靜。
陸瑤手腳冰涼,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們真的動手了!而且就在營地,就在攝像機的眼皮底下!手段如此直接而狠毒!如果剛才沒有系統(tǒng)的預警……
她不敢想下去。帳篷已經(jīng)毀了,根本無法再住人。外面陰冷潮濕,海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她不能待在這里!必須離開!
【警告!檢測到持續(xù)性惡意鎖定!方位:營地外圍(移動中)。強度:高!請宿主立即脫離當前位置!】
新的警報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尖銳急促!
持續(xù)性惡意鎖定?!移動中?!難道林薇薇或者王導的人就在附近盯著她?等她離開帳篷再動手?!
陸瑤嚇得魂飛魄散,一股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鐵鉗扼住了她的喉嚨!她必須馬上離開這個顯眼的廢墟!但去哪里?營地就這么大,其他帳篷……不行!不能連累別人,而且林薇薇就在隔壁!
混亂和極度的恐懼中,陸瑤的視線掃過帳篷外被篝火映照的、在夜風中搖曳的巨大芭蕉葉。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瞬間攫取了她——躲!把自己藏起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理智。她顧不上渾身泥濘和冰冷,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手腳并用地從坍塌帳篷的破口處爬了出去。守夜的PD似乎被剛才的動靜驚動,正揉著眼睛朝這邊張望。
陸瑤借著帳篷殘骸的陰影掩護,迅速滾到那叢巨大的芭蕉樹下。她扯下幾片最大最厚的芭蕉葉,也顧不上邊緣的鋒利,手忙腳亂地將濕冷寬大的葉子往自己身上裹!一層,兩層……她用盡力氣,把葉子緊緊纏在身上,裹住頭臉,只留下兩只驚恐的眼睛露在外面,再用撕下來的布條草草捆扎固定。
幾秒鐘后,一個造型怪異、渾身裹滿芭蕉葉的“人形木乃伊”,蜷縮在了芭蕉樹根部的陰影里,幾乎與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濃重的植物青澀氣味混合著她身上的泥腥味,形成一股奇怪的味道。
【持續(xù)性惡意鎖定消失。宿主成功脫離高危區(qū)域?!?/p>
系統(tǒng)的警報終于解除。
陸瑤蜷在厚厚的芭蕉葉里,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芭蕉葉的冰冷觸感和粗糙邊緣摩擦著皮膚,很不舒服,但至少提供了一層物理和心理上的屏障。她死死咬著下唇,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營地重新恢復了死寂,只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和守夜PD再次響起的輕微鼾聲。陸瑤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了一點點,但恐懼依舊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
就在她以為危險暫時過去時,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被風聲掩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她帳篷的廢墟附近。
陸瑤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透過芭蕉葉的縫隙,她驚恐地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蹲在坍塌的帳篷旁!
是沈浪!
他顯然也沒睡。身上披著一件深色的沖鋒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正冷靜地審視著帳篷塌陷的現(xiàn)場。他伸出手,指尖捻起斷裂支撐桿的端口,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查看。那整齊的、絕非自然斷裂的割痕,清晰地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
沈浪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站起身,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營地四周。當他的視線掠過陸瑤藏身的芭蕉樹叢時,似乎在那堆巨大的、在夜風中微微搖曳的芭蕉葉上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陸瑤嚇得屏住了呼吸,芭蕉葉下的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頭!他能看見她嗎?他會過來嗎?
但沈浪的目光并未停留,仿佛那只是一叢普通的植物。他轉身,腳步無聲,卻異常堅定地朝著營地外、密林更深處的黑暗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方向……似乎正是白天他們取水時,陸瑤聽到王導衛(wèi)星電話的那個方位!
他去那里做什么?!探查?他也發(fā)現(xiàn)了陷阱是人為的?!
陸瑤驚疑不定地看著沈浪消失的方向,心頭涌起巨大的疑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他……似乎并不是完全漠不關心?
然而,還沒等陸瑤消化完沈浪深夜探查帶來的沖擊,一陣壓抑的、刻意壓低的對話聲,順著風,斷斷續(xù)續(xù)地飄了過來。聲音的來源,似乎是營地另一側節(jié)目組臨時搭建的指揮帳篷方向。是王導的聲音!他似乎在用衛(wèi)星電話!
陸瑤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將耳朵貼向地面,努力捕捉著那微弱的聲音碎片:
“……放心……處理干凈了……‘意外’很成功……人不見了……估計是嚇跑了……正好……省得麻煩……”
(一陣電流雜音)
“……嗯……‘貨’……新渠道……安全……老地方……”
(聲音更低,更模糊)“……那個沈浪……有點不對勁……他剛才好像在營地周圍轉……查那破帳篷……你那邊……盯緊點……必要的話……一起……清理干凈……”
“清理干凈”!
這四個字如同冰錐,狠狠刺進陸瑤的耳膜!王導不僅想殺她,連沈浪也成了他們的目標?!就因為沈浪可能察覺到了什么?!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陸瑤淹沒。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驚叫出聲。芭蕉葉的冰冷包裹著她,卻無法驅散那徹骨的寒意。
她蜷縮在黑暗的角落里,像一個真正的、被世界遺棄的木乃伊。前有王導林薇薇的致命陷阱,后有系統(tǒng)抹殺的冰冷倒計時,現(xiàn)在,連唯一可能察覺到危險的沈浪,也成了他們“清理”的目標……
這荒島的夜,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著死亡的冰冷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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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錄制在一種詭異而緊繃的氣氛中草草結束。陸瑤裹著那身臨時找來的備用運動服,依舊掩蓋不住渾身的狼狽和驚魂未定。坍塌的帳篷被解釋為“意外事故”、“支撐桿老化”,節(jié)目組輕描淡寫地處理了現(xiàn)場,林薇薇假惺惺地表達了“關切”,眼底卻藏著淬毒的冷笑。沈浪從密林深處回來后,神色如常,冷峻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昨夜那個在廢墟旁冷靜探查的身影只是陸瑤的幻覺。
只有陸瑤自己知道,昨夜王導那句冰冷的“清理干凈”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髓里。她像一只驚弓之鳥,在剩下的錄制時間里,竭盡全力避開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險區(qū)域,避開王導審視的目光和林薇薇不懷好意的靠近。她甚至嘗試過幾次笨拙的“接觸”——比如在沈浪經(jīng)過時“不小心”掉個水瓶,或者試圖遞給他一瓶水——但無一例外,都被沈浪那無形的冰山氣場和精準的閃避化解于無形。
【任務累計時長:00:00:01.3】
【任務剩余時間:00小時00分00秒…】
當返程的飛機終于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機場,陸瑤看著腦海中那個僅僅增長了0.8秒(靠一次遞水時指尖的輕微觸碰)的可憐數(shù)字,以及那已然歸零的任務倒計時,一股巨大的、滅頂?shù)慕^望瞬間將她吞噬。
【滴!強制生存任務‘絕境求生’失?。 ?/p>
冰冷的機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她腦中無情響起。
【失敗懲罰:永久性剝奪視覺,生命值清零,宿主抹殺。懲罰執(zhí)行倒計時:10…9…8…】
“不——!” 陸瑤在心中發(fā)出無聲的尖叫!剝奪視覺!抹殺!她不要!她好不容易才重生!她還沒找出真兇!她還沒……
【檢測到宿主強烈求生意志…滋滋…受到未知能量干擾…懲罰執(zhí)行暫停…重新判定…】
系統(tǒng)的提示音突然變得扭曲,夾雜著刺耳的電流雜音。
【判定:任務失敗核心因素為‘目標人物過度規(guī)避’及‘外部惡意環(huán)境干擾’,非宿主主觀放棄?!?/p>
【觸發(fā)緊急替代懲罰:隨機剝奪一項感官(觸覺)24小時,生命值-10點?!?/p>
【當前生命值:6/100(瀕危)】
【警告:宿主生命值已低于安全閾值,請立即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