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wǎng)紅雨姐，直播翻車，信譽(yù)崩盤。（平行世界，請勿當(dāng)真。）家里老頭老蒯只會嘆氣，
兒子小蒯天天抱著手機(jī)，刷一個叫旺仔小喬的女主播。雨姐煩透了。直到一天，
她發(fā)現(xiàn)院里被踩死的雞，在小喬的歌聲里，翅膀動了一下。一個瘋了的念頭，
在她腦子里炸開。她爹媽的墳，就在后山那片苞米地里。她想讓他們活。她想讓他們看看，
閨女現(xiàn)在出息了，有大房子，有幾百萬粉絲。她用鐵鍬，挖開了過去。用兒子的手機(jī)，
播放了那首能通天的歌。爹媽真的從土里爬了出來。只是，他們不說話，不吃飯，
也不認(rèn)識她。他們的眼睛是空的。他們只是餓。而全村的活物，都成了他們的菜單。
1雨姐的直播間，黑屏了。不是她掐的，是被平臺封的。封之前，
滿屏幕都是“騙子”、“假貨”、“退錢”。她把手機(jī)扔炕上。手機(jī)殼是粉色的，
帶個兔子耳朵，跟她這個人一點(diǎn)不搭。“操?！彼R了一句。屋里沒人理她。她男人老蒯，
蹲在院里，吭哧吭哧地給三輪車換輪胎。她兒子小蒯，二十歲的人了，癱在西屋的沙發(fā)上，
戴著耳機(jī)，手機(jī)光照著他的臉，一會笑，一會皺眉。雨姐走到西屋門口?！靶∝幔?/p>
別你媽玩了，過來搭把手！”小蒯沒聽見。耳機(jī)里聲音開得老大，漏出來的女聲又甜又膩，
像化不開的糖精?！啊谛⌒〉幕▓@里面，
挖呀挖呀挖……”雨姐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來了。她現(xiàn)在最聽不得這個。
前兩天直播賣的松子，被人扒出來是陳貨，買家說吃完嘴里發(fā)苦，像吃了土?，F(xiàn)在這歌詞，
句句都像在罵她。她一步跨過去，把小蒯的耳機(jī)薅了下來?！拔腋阏f話呢！聾了？
”小蒯嚇一跳，手機(jī)差點(diǎn)飛出去?！案缮栋?，有事說事?！薄澳愕谠豪飺Q胎，你看不見？
一天天就知道看你那個小娘們兒主播，她能給你當(dāng)飯吃？”“什么小娘們兒，
人家叫旺仔小喬，唱歌的?！毙∝岵粯芬饬?，把手機(jī)揣兜里，“我這就去。
”他趿拉著拖鞋出去了。雨姐拿起他的耳機(jī)，想摔，忍住了。她戴上，
想聽聽這靡靡之音到底有啥魔力。女聲還在唱。甜得發(fā)齁。雨姐聽得直反胃。她拔掉耳機(jī)線，
手機(jī)里直接傳出聲音。她隨手把手機(jī)扔在窗臺上，讓它自己唱去，自己轉(zhuǎn)身回了東屋。
炕上還是一片狼藉。樣品、打包袋、退貨單，堆得像個垃圾山。她看著就煩。她跳下炕，
穿上大膠鞋，也去了院里。老蒯還在那跟輪胎較勁。滿頭大汗。小蒯站在一邊，插著兜，
嘴里指揮：“爸，你這得上點(diǎn)油啊，太干了。”老蒯瞪他一眼：“廢話，我不知道？
”雨姐走過去，一腳踹在輪胎上?！靶辛?，都別弄了，吃完飯再說?！彼齽傉f完，
眼角余光瞥見雞窩那邊，有點(diǎn)不對勁。一只蘆花雞，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脖子歪著。
是早上被二黑家的狗追著，一頭撞死在墻上的那只。她本來尋思晚上拾掇拾掇燉了?？涩F(xiàn)在，
那只死雞的腿，好像蹬了一下。很輕。雨姐以為自己眼花了。她最近壓力大，總失眠。
她揉揉眼。死雞又沒動了。西屋窗臺，那個膩人的女聲還在唱著。斷斷續(xù)續(xù)飄過來。
“……種小小的種子，開小小的花……”就在這句歌詞飄過來的時候，那只死雞的翅膀，
猛地?fù)渖攘艘幌?。力道不小，把地上的土都揚(yáng)了起來。老蒯和小蒯也看見了?！拔也?！
”小蒯叫了一聲，“詐尸了？”老蒯“呸”了一口，撿起一塊石頭扔過去?！笆裁赐嬉鈨?，
沒死透吧?！笔^砸在雞身上，悶悶的一聲。死雞沒動靜了。但雨姐的心，開始跳。
跳得厲害。她死死盯著那只雞。又一陣歌聲飄來?！啊诖蟠蟮幕▓@里面，
挖呀挖呀挖……”死雞的腦袋，突然抬了起來。渾濁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直勾勾地看著雨姐。
院子里一下安靜了。老蒯手里的扳手“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小蒯的臉白了。只有雨姐，
她沒覺得怕。她覺得，一扇門，在她腦子里，“嘎吱”一聲，被推開了。門后頭，不是光，
是黑不見底的深淵。但她想進(jìn)去。她一步一步走過去，走到那只雞面前。雞的眼睛，
又閉上了。身體也軟了下去。雨姐回頭，看了一眼西屋的窗臺。手機(jī)屏幕暗了。歌停了。
2晚上，雨姐沒吃飯。她把白天的事跟老蒯和小蒯說了。老蒯的第一反應(yīng)是：“你瘋了？
那他媽就是巧合！雞沒死透！”小蒯不說話，臉埋在飯碗里，扒拉著米飯。但他扒了半天，
一粒米都沒送進(jìn)嘴里。雨姐看著他倆，一字一句地說：“不是巧合。”她從兜里掏出手機(jī)，
是小蒯那部。她下午趁小蒯不注意，揣自己兜里了。她點(diǎn)開那個叫旺仔小喬的主頁。
里面全是唱歌的視頻。封面上的女孩，學(xué)生模樣，扎著雙馬尾，笑得挺甜。
“就是這個B崽子，”雨姐指著屏幕，“就是她的聲兒?！崩县釤┰甑財[手：“行了行了，
別說了。邪乎！趕緊吃飯。”雨姐沒理他。她站起來，對小蒯說：“你，跟我出來。
”小蒯抬頭，眼神里全是抗拒?！皨專摇薄皠e廢話，出來！”雨姐的語氣不容置疑。
村東頭，老王家的狗死了。昨天被車撞的。老王嫌晦氣，拿麻袋裝著，
扔到了村外的亂葬崗子。雨姐打著手電筒，領(lǐng)著小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邊走。風(fēng)有點(diǎn)涼。
吹得路邊的苞米葉子“嘩啦啦”地響。小蒯跟在后面，哆哆嗦嗦的?！皨專鄣降赘缮度グ?？
我害怕?！薄芭聜€雞毛，”雨姐頭也不回，“有我在呢?！眮y葬崗子其實(shí)就是一片荒地。
零零散散有幾個沒名沒姓的土墳包。空氣里有股說不出的味兒。雨姐用手電筒掃了一圈，
很快找到了那個麻袋。她走過去，用腳踢了踢。硬邦邦的。“小蒯，把麻袋解開?！薄拔也唬?/p>
”小蒯往后退了一步。雨姐回頭，手電筒的光照在他臉上。他的臉比紙還白?！拔易屇憬忾_！
”雨姐壓著嗓子吼。小蒯哆嗦著，挪過去，蹲下，手指顫了半天，才解開繩子。
一條大黃狗的尸體露了出來。身上還有血跡，已經(jīng)干了。眼睛閉著，身體僵硬。
雨姐把手機(jī)遞給他。“放。就今天下午那首?！毙∝峤舆^手機(jī)，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好幾下，
才點(diǎn)中那個視頻。甜膩的女聲，在這片荒地里響了起來。“……在小小的花園里面，
挖呀挖呀挖……”雨姐死死盯著狗的尸體。手電筒的光，在她手里微微發(fā)抖。一秒。兩秒。
十秒。什么都沒發(fā)生。小蒯松了口氣?！皨專憧?，我就說……”他話沒說完，黃狗的耳朵，
動了一下。小蒯的聲音卡在喉嚨里。雨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歌聲還在繼續(xù)。
“……種小小的種子，開小小的花……”黃狗的尾巴，僵硬地翹了起來。然后，
它的四條腿開始抽搐，像在做夢。最后，它的眼睛，猛地睜開了。那不是一對活狗的眼睛。
渾濁，沒有焦點(diǎn)，像兩顆臟了的玻璃珠子。它掙扎著，想站起來。前腿撐起來了，
后腿還癱著。它就用那雙前腿，在地上拖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朝雨姐和小蒯的方向爬。它不叫。
一聲都不叫。就是爬。小蒯“嗷”地一聲，把手機(jī)扔了，轉(zhuǎn)身就跑。雨姐沒跑。她站在原地，
看著那條半死不活的狗，朝她爬過來。她不覺得害怕。她覺得興奮。一種難以言喻的，
帶著罪惡感的興奮。她腦子里，全是后山那片苞米地。地底下，埋著她爹，她媽。
她爹死得早，肝癌。走的時候，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她媽是跟著去的。爹走了不到半年，
媽也病倒了，沒熬過去。那時候，家里窮。她連給爹媽辦個體面葬禮的錢都沒有。
就是兩口薄皮棺材，埋了。連個碑，都是后來她賺錢了才立的?，F(xiàn)在，她有錢了。有大房子，
有車，有幾百萬粉絲?？伤麄兛床灰娏恕＿@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盤在她心上好多年了。
現(xiàn)在，她好像找到了解藥。雨姐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jī)。屏幕上，那個叫旺仔小喬的女孩，
還在笑著。雨姐看著她的臉，也笑了。3“你他媽瘋了！”老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起來。他指著雨姐，手指頭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葉子?！澳鞘悄愕鶍?！
是土里的人！你讓他們出來干啥？出來，還能叫活人嗎？那是……那是臟東西！
”雨姐坐在炕沿上，很平靜。“我沒瘋。老蒯，我比什么時候都清醒?！毙∝嶙诮锹淅铮?/p>
把頭埋在膝蓋里，一聲不吭。昨晚回來后，他就發(fā)起了高燒?！扒逍眩?/p>
你清醒你能說出這種話？”老蒯氣得在屋里轉(zhuǎn)圈，“雨，咱不能干這事，這是要遭天譴的！
”“天譴？”雨姐冷笑一聲，“我爹得癌的時候，天在哪？我媽哭瞎眼的時候，天在哪？
我一個人拉扯著小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天又在哪？現(xiàn)在跟我說天譴？”她站起來，
走到老蒯面前?！袄县?，你看著我?！崩县岬难凵穸汩W?！霸蹅兘Y(jié)婚二十年了。
我爹媽一天福沒享過。他們連你給我買的第一臺彩電都沒看著。
他們連小蒯考上大學(xué)都沒看著。他們連我現(xiàn)在……現(xiàn)在這樣，都沒看著?！彼f的“這樣”，
指的是她成了網(wǎng)紅，能賺錢了。這是她最得意，也最遺憾的事?！拔蚁胱屗麄兛纯础?/p>
我想讓我爹知道，他閨女出息了。我想讓我媽知道，我沒讓她失望?！彼穆曇舨淮?，
但每個字都像釘子，釘在老蒯心上。老蒯不說話了。他蹲下去，從兜里掏出煙，點(diǎn)上，
猛吸一口。煙霧繚繞。“可……可他們出來，是啥樣？你看那條狗了，跟個鬼似的。
”老蒯的聲音低了下去?！肮肥枪?，人是人。能一樣嗎？”雨姐說，“那是咱爹咱媽。
他們活了，還能害咱們？”老蒯又吸了一口煙，煙頭一明一暗。他知道，他攔不住。這個家，
從雨姐開始做直播，能賺錢那天起，就不是他說了算了。雨姐的脾氣越來越大，說一不二。
她決定的事，誰也改不了?！靶∝崮?？”老蒯看向墻角。雨姐也看過去?！八×耍瑖樦?。
但他是我兒子，我是他媽。我讓他干啥，他就得干啥。”這話，一半是說給老蒯聽，
一半是說給自己聽。她知道，這件事，缺不了小蒯。缺不了他手機(jī)里那個女主播的歌聲。
她走到小蒯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燙手。“小蒯，你聽媽說?！毙∝崽痤^，眼睛通紅，
布滿血絲?！皨專遗??！薄安慌?。”雨姐的聲音放柔和了，“那是你姥爺，你姥姥。
他們最疼你了。你忘了？你小時候，你姥G爺天天背著你上山摘野果子。
你姥姥給你做的小老虎鞋，你穿到多大？”小蒯的嘴唇抖了抖，沒說話。
“媽就想讓他們回來。看看你。你都長這么大了?！庇杲愕穆曇衾铮瑤狭艘唤z哀求。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兒子說話。小蒯的心，動搖了。他腦子里，
一邊是昨晚那條僵尸一樣的狗，一邊是小時候姥爺寬厚的后背，姥姥溫暖的懷抱。
恐懼和親情，在他心里打架。最后，還是親情占了上風(fēng)。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輕，但雨姐看見了。
雨姐笑了。她回頭看了一眼老蒯。老蒯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捻滅?！吧稌r候去？
”“就今晚?！庇杲阏f，“夜長夢多?！彼叩綁?，拿起兩把鐵鍬，和一把鎬頭。
一把遞給老蒯?！白??！?后山的墳地，其實(shí)就在雨姐家那片苞米地的盡頭。三更半夜。
沒有月亮。風(fēng)比昨天更大了。苞米稈子被吹得東倒西歪，像無數(shù)只手在亂抓。
雨姐走在最前面。她沒打手電。這條路，她閉著眼都能走。老蒯跟在后面，扛著鐵鍬。
他的腳步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小蒯走在最后。他懷里抱著個充電寶，
手機(jī)連著線，攥在手里。手機(jī)屏幕亮著，是他唯一的光。很快，就到了地方。
兩個并排的土墳包。沒有墓碑，只有兩塊當(dāng)年隨手立的石頭。雨姐的爹，叫李大山。她媽，
叫趙桂香。她站在這兩個墳包前，站了很久。風(fēng)吹起她的頭發(fā)，糊在臉上。有點(diǎn)癢。
“動手吧?！彼f。老蒯沒動。他看著那兩個墳包，像是看著兩個活人?！坝?，再想想。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薄拔液蠡谏?？”雨姐的聲音一下就冷了，
“我后悔沒讓他們早點(diǎn)過上好日子！我后悔讓他們躺在這冰天雪地里！動手！
”她自己先舉起了鐵鍬，狠狠地插進(jìn)土里。泥土被翻開。帶著一股潮濕的、腐朽的氣味。
老蒯嘆了口氣，也開始挖。小蒯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小蒯！”雨姐喊他，
“把那破歌給我打開！越大聲越好！”小蒯哆嗦著，點(diǎn)開了視頻。那甜膩的女聲又響起來了。
“……在小??的花園里面，挖呀挖呀挖……”在這詭異的音樂聲里，兩把鐵鍬，
瘋狂地翻動著泥土。雨姐挖得很快，很猛。像是要把這幾年的遺憾和不甘，
都從這土里挖出來。泥土、石塊，不斷地被拋到身后。老蒯的動作就慢多了。他每挖一下，
都像是在耗費(fèi)自己的陽氣。他的臉，在手機(jī)屏幕的映照下，一片死灰。挖了大概半米深。
“當(dāng)”的一聲。雨姐的鐵鍬，碰到了硬東西。是棺材板。她的心猛地一跳。她扔掉鐵鍬，
直接用手去刨。指甲很快就劈了，泥土嵌進(jìn)了指甲縫里。鉆心的疼。但她感覺不到。
她瘋了一樣地刨著。很快，一口黑色的、已經(jīng)有些腐爛的棺材，露出了一個角?！袄县幔】?！
”她喊。老蒯也扔了鐵鍬，過來幫忙。兩個人，像瘋子一樣，用手把棺材周圍的土都扒開。
第一口棺材，完全露了出來。雨姐喘著粗氣，又去挖旁邊她媽的墳。同樣的過程。
當(dāng)?shù)诙诠撞囊猜冻鰜淼臅r候，雨姐已經(jīng)快虛脫了。她渾身是泥，分不清是汗還是露水。
她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兩口棺材。這就是她爹媽最后的家。小蒯的手機(jī)，
不知道什么時候沒電了。歌聲停了。周圍一下變得死寂。只有風(fēng)聲，和三個人粗重的喘息聲。
“媽……”小蒯的聲音帶著哭腔，“咱回去吧。”“回去？”雨姐笑了，笑聲有點(diǎn)滲人，
“都到這了，還回去？小蒯，充電寶！”小蒯把充電寶遞過去。雨姐把線插上，
手機(jī)屏幕重新亮起。她把音量開到最大。那歌聲，像魔咒一樣，再次回蕩在墳地里。
雨姐站起來，走到她爹的棺材前。她伸出手，放在棺材蓋上?！暗?，”她輕聲說，
“閨女來接你了?！彼昧σ煌??！案轮ā币宦暣潭哪Σ谅暋９撞纳w，
被推開了一條縫。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腐爛木頭和陳年泥土的氣味，從縫里沖了出來。
雨姐被熏得后退一步。她死死盯著那條縫。一只手，一只干枯的、皮包骨頭的手，
從那條縫里，慢慢地伸了出來。5那只手，搭在棺材邊緣。手指是灰黑色的，沒有一點(diǎn)血色。
指甲又長又卷，里面全是黑泥。雨姐的心臟，像是被這只手給攥住了。她想喊，
卻發(fā)不出聲音。老蒯和小蒯，已經(jīng)嚇傻了。兩個人靠在一起，抖得像篩糠。棺材蓋，
被從里面，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推開。一個腦袋，慢慢地，從里面露了出來。沒有頭發(fā)。
頭皮緊緊地貼著頭骨。眼窩深陷，黑洞洞的。沒有嘴唇，牙齒就那么露著，黃黑色的。是他。
是李大山。是雨姐的爹。雖然已經(jīng)變成了這副模樣，但雨姐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他從棺材里，坐了起來。動作僵硬，像個提線木偶。他轉(zhuǎn)動著腦袋，
脖子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聲響。他的眼睛，慢慢地，轉(zhuǎn)向了雨姐。那雙眼睛里，什么都沒有。
沒有激動，沒有疑惑，沒有感情。就是兩個黑洞。雨姐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爹……”她哽咽著，往前走了一步。李大山?jīng)]有任何反應(yīng)。就在這時，旁邊的棺材，
也傳來了“嘎吱”聲。一只同樣干枯的手，也伸了出來。然后，是趙桂香。雨姐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