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白月光做了十年飯,連她直播綜藝都在廚房給她備菜。
她在節(jié)目里展示新男友做的糕點:“還是米其林大廚厲害,不像某人,做個家常菜還喘氣。
”新男友笑問那個‘某人’是誰,她嗤笑:“做飯的舔狗,連我家狗都嫌他寒酸。
”我默默關掉直播,摔碎了為她練十年刀工才雕出的玉鐲。當天下午,
宋氏集團總裁宋傾凰開著直升機降落在我家小院。她捏著我?guī)а氖滞螅骸笆晏蚬樊攭蛄耍?/p>
現(xiàn)在和我訂婚?”看著樓下媒體鋪天蓋地的閃光燈,我沒說話。
她咬住我耳垂輕笑:“再猶豫,我可要用宋氏股權做訂婚禮物了。
”1空氣里有股沉甸甸的滯澀感,吸進肺里都顯得費力,彌漫著食物復雜交錯的香氣。
清蒸鱸魚的鮮嫩,東坡肉的醇厚,蟹粉獅子頭的濃郁,當然,
還有最費功夫也是最不起眼的那道——清澈見底的湯水中,
悠然臥著幾瓣嫩黃菜心的頂級開水白菜。吊湯用的三十只老母雞,
骨頭縫里的鮮味都熬出來了,此刻正化作看不見的霧氣,糾纏著空氣。廚房里,
案板邊緣堆著切好的翠綠水芹,細若發(fā)絲的豆腐絲泡在水碗里,
幾根嫩生生的青筍絲碼得整整齊齊,像一小隊安靜的士兵。汗水沿著額角滑下來,有點癢,
我抬起胳膊蹭了一下,布料立刻洇開一小片深色。沾著油鹽醬醋氣息的圍裙勒在腰間,
有些緊,卻是我十年如一日在這里的證明。老舊的平板電腦,外殼磨得發(fā)亮,
放在料理臺一角。屏幕上,赫然是林薇薇那張笑容明媚的臉。她今天格外漂亮,
海藻般的卷發(fā),剪裁精良的香檳色連衣裙,襯得她如昂貴的藝術品。
背景是一個亮得晃眼的演播廳,“頂級廚神”的巨大Logo掛在她身后。此刻,
她正托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盞,對著鏡頭,笑容甜美又帶著點理所當然的驕傲。
盞里盛著一塊小巧精致的翻糖慕斯蛋糕,裝飾如藝術品般繁復?!斑@個呀,
”林薇薇的聲音像裹了蜜糖,尾音拖出一點點撒嬌的甜膩,
“是我新男朋友Henry親手做的哦!他是從法國回來,貨真價實的米其林三星主廚呢!
”她微微側身,鏡頭適時切向旁邊金發(fā)碧眼的俊朗男人,他帶著得體而疏離的微笑點頭致意。
滿屏的彈幕瘋了似的涌過?!就郏∞鞭焙眯腋?!國際大廚男友!】【郎才女貌!
這才是真神仙眷侶!】【那個慕斯!藝術品級別!想嘗!】我收回目光,手下的動作沒停,
繼續(xù)將幾粒青花椒耐心地研磨成粉,這是待會兒做椒麻雞的輔料。
十年的肌肉記憶早已深刻入骨,仿佛身體自己能做出反應?!罢f起來呀,”林薇薇放下甜點,
語氣陡然輕松下來,像是在分享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笑,“以前也有個人,天天往我那兒跑,
給我做飯。一頓飯搞幾個小時,灶臺邊忙得滿頭大汗,煙熏火燎,還自我感覺良好得很呢。
”她像是想起什么特別滑稽的事,忍不住嗤笑一聲,用手掩了掩嘴,優(yōu)雅依舊,
眼神卻輕飄飄地掠過屏幕,似乎能穿透那層冰冷的玻璃,
落到我這個正在廚房里備菜的人身上。輕蔑,毫不掩飾?!瓣P鍵還笨手笨腳,
做個最簡單的家常菜都要喘粗氣,仿佛干了多大事業(yè)似的。你們說可不可笑?
”她的話帶著促狹的涼意。旁邊的Henry恰到好處地投來一絲溫和的困惑,
用帶著點口音的普通話問:“親愛的,那個人是誰?聽起來……很有趣?”“誰?
”林薇薇眼波流轉,笑容里多了一絲徹底的、毫無負擔的輕賤,“還能有誰,
不過是我們家做飯的。一個只會圍著灶臺轉的舔狗罷了。
”她輕輕拍了拍身邊一只昂貴的純種馬爾濟斯犬的狗頭,語氣理所當然,
帶著一種不把人當人的涼薄,“連我家Lucky都覺得他丟份兒呢,太寒酸。
”那只叫Lucky的小狗適時地對著鏡頭吐了吐粉色的舌頭,
引來彈幕一陣“好可愛”“乖狗狗”的贊嘆。灶臺上,蒸鍋噴吐的白氣“嗚嗚”作響,
聲音沉悶而持久,像一個憋屈得太久終于無法忍耐的嘆息。
鍋里蒸著的蹄髈和南瓜混合出一種溫熱粘稠的甜膩氣息,盤旋上升,
試圖與開水白菜的清冽抗衡。老舊的平板還在盡職盡責地發(fā)著聲光熱,
演播廳炫目的光線刺痛了我的眼角。我緩緩直起身,腰背僵硬得有些麻木。
指尖上還粘著剛處理魚時留下的細小魚鱗,微微泛著銀光。它們涼涼的。我伸出手,
指腹上沾著油污、蔥末、還有一點姜黃。屏幕熄滅前最后一瞬,
是林薇薇依偎在金發(fā)廚師男友身邊嬌笑的臉。平板被我輕輕擱在油膩的灶臺角落。
很輕的一個動作。手指關節(jié)因為常年累月握刀和處理食材,有些粗糲變形。食指的側面,
有一道陳年的細長傷疤,那是多年前為林薇薇第一次做松鼠鱖魚時,魚滑刀走留下的印記。
我轉過身,走向客廳里那個舊木斗柜。柜門合頁發(fā)出沉重的摩擦聲。柜子深處,
靠里放著一個小小的紫檀木盒子,盒蓋上積了一層薄灰,顯然久未開啟。打開盒子。
里面是柔軟的暗藍色絨布。絨布凹陷處,靜靜躺著一個羊脂玉鐲子。
鐲身凝白細膩得如同初冬新雪,沒有絲毫雜色。而最為精絕之處在于,鐲子并非渾然一體。
在那均勻圓潤的玉圈上,有人以鬼斧神工之力,鏤空雕出一整幅纏枝蓮花的圖樣。
纖如毫發(fā)又彼此勾連的花枝藤蔓,繞著玉壁環(huán)成一周,每一絲花瓣的筋脈,
每一段藤蔓的翻轉扭曲,都清晰可見,精妙絕倫,帶著玉質特有的溫潤流光。十年。
從第一刀劃在廢料上,無數(shù)次割傷指尖手掌的血跡斑斑,
到指尖摩挲每一道紋路都已能閉目描摹。
我早已記不清多少碎料和失敗品葬送在臺燈下那些無人知曉的深夜里。
這原本該是她明晚生日的賀禮。羊脂白玉觸手生溫,一種凝脂般的柔膩感包裹著指腹。
可此刻,這層溫潤觸覺下,卻傳遞上來一種極其沉重的、足以壓碎人心的冰冷質感。
玉鐲在指間摩挲,那玲瓏剔透的纏枝蓮花圖案,
現(xiàn)在看著……只覺得每一根纏繞的花枝都那么可笑又可憐。十年灶前的油煙熱氣,
十年刀尖上的血汗苦練,
十年仰望……換來了屏幕里一句輕飄飄、甚至帶著一點施虐快意的“舔狗”、“寒酸”。
掌心的力道一點點收攏、握緊,指節(jié)因過分用力而泛白、顫抖。
溫潤的白玉似乎也染上了一層寒意。指尖感受到玉璧的堅冷弧度,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硌手。
砰!那聲音并非玉石碎裂時清脆迸裂的尖利,
更像是一種沉悶的、凝聚了巨大重量后驟然崩潰的悶響。
被我狠狠砸在地磚上的玉鐲瞬間化為數(shù)段大小不一的碎片!最大的不過拇指指節(jié)大小,
邊緣鋒利,在廚房頂燈有些昏暗的光線下閃動著一點無機質的冷芒。
破碎的能量仿佛有了實體,碎片四散飛濺開來!“呲——”一道冷冽的、短暫的破空聲。
左手腕內側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一塊邊緣極其鋒利的月牙形碎片從我手腕內側劃過,
切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血珠幾乎是立刻就滲了出來。很小,很圓,一顆接著一顆,
緩慢卻固執(zhí)地、爭先恐后地從那道新鮮的傷口邊緣冒出來,連成一條細細的紅線,
很快蜿蜒向下,順著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流進掌心那些被油煙和食材浸潤出的頑固紋理里。
溫熱的血液觸碰到冰冷的白玉碎片殘骸。我低頭看著。左手垂在身側,
血線和掌心十年勞作的紋路彼此糾纏,蜿蜒流淌,在暗淡的燈光下紅得刺目。
手腕內側那道割傷火辣辣地疼。右手從破舊褲袋里掏出屏幕邊緣磕花了的手機。
指紋沾了點血在屏幕上留下模糊的印子。通訊錄劃到一個號碼——“宋傾凰”。
這名字孤懸在頂端很久,后面帶著一個括號,寫著“宋氏集團CEO”。
一個高聳在我這種塵埃中人無法仰望的存在,一個以美艷冷厲、手腕雷霆著稱,
讓無數(shù)對手聞風喪膽的商界女魔頭。她的名字下方,
還有一行小字備注:“每周提醒:周五下午3點,
準時送松茸餃子和桂花糯米糕至宋氏總部頂樓私人電梯間。”五年了。每周五,風雨無阻,
像設定好的程序。我點開那個號碼。食指懸在“撥號”鍵上方,頓了一秒。沾染血色的指腹,
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2嘟…嘟…嘟…三聲之后,接通了。沒有多余的詢問,
沒有公式化的寒暄。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像是冰泉流過玉階,冷靜清晰,穿透力極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直接砸進我的耳膜:“顧燃?受傷了?”我的手微微一顫。
不是因為預料中的質問或責罵,而是她那可怕的敏銳。我根本沒開口說話,
背景也安靜得落針可聞。她僅憑我打這個電話,或者說,
僅僅是因為我撥通了她的私人號碼這個動作本身,就嗅到了血腥的氣息?我吸了口氣,
廚房里五味雜陳的氣息涌進鼻腔,壓著喉嚨里翻滾的滯澀感:“宋總?!薄班??
”她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波瀾。我看著地上那攤冰冷破碎的白玉碎片,
以及手腕上尚未凝結的、刺眼的紅。話語沒有經過大腦思考,
帶著一股嗆人燒灼的煙灰味道沖了出來:“婚戒,尺寸量無名指……還是中指?
” 聲音干澀得厲害,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太久。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沉默并不空蕩,似乎蘊積著某種沉甸甸的東西。幾秒鐘后,
清晰的、高跟鞋利落敲擊硬質地面的“篤篤”聲透過聽筒傳來,背景聲似乎從安靜轉為空曠。
她像在某個寬闊的大理石空間里行走,腳步聲帶著回響。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樣子,
或許剛從一張價值連城的定制辦公桌后起身,肩背挺直如刀鋒。她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