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裂痕我叫顧夏。 在世界沉入深淵之前,我是一名“烹飪考古學(xué)家”。我的信仰,
是我奶奶留下的那本孤本菜譜——《食珍錄》。它不是一本普通的菜譜,
它記錄了上百種早已失傳的、利用特殊古法處理食材的技藝。我的人生,就是復(fù)原這些技藝,
讓它們重現(xiàn)天日。而陸辰,是我人生的全部。他是我的光。我們在大學(xué)的“古美食社”相遇,
他被我復(fù)原的一道“琥珀魚膾”所折服。他說,我的才華應(yīng)該站在世界之巔。我們的夢想,
是開一家名為“夏辰之光”的餐廳,用我的古法廚藝,去摘下那顆最遙遠(yuǎn)的米其林星星。
我信了。我毫無保留,將《食珍錄》的秘密與他共享。我負(fù)責(zé)在煙熏火燎的后廚里,
用三天三夜的時間去發(fā)酵一塊豆腐乳;他負(fù)責(zé)在光鮮亮麗的品鑒會上,
將這塊豆腐乳的故事講得動人心弦。我們是天作之合。我天真地以為。那天,
我為了尋找一種只在雨后山澗生長的稀有苔蘚,提前結(jié)束了行程。手機(jī)沒電,
我只想快點回家,把這份驚喜——能讓高湯鮮味提升三倍的“綠仙衣”——交到陸辰手上。
鑰匙插進(jìn)鎖孔,門卻虛掩著。 我們的愛巢里,傳來陸辰的聲音,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諂媚的激動。他在視頻通話?!扒乜偅判?!
核心技術(shù)壁壘已經(jīng)完全攻克了!”我換鞋的動作僵住了。秦總?哪個秦總?“顧夏那邊?
您不用擔(dān)心?!标懗降男β曂高^屏幕傳來,顯得有些失真,“她啊,
就是個鉆在故紙堆里的書呆子,理想主義得可笑。她那些所謂的‘匠心’,在這個時代,
不過是效率低下的代名詞?!蔽业男呐K,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緩緩收緊。
“《食珍錄》?呵,您放心,所有關(guān)鍵技法和配方,我早就全部數(shù)字化了,
建立了完整的數(shù)據(jù)庫。原件嘛,還被她當(dāng)寶貝一樣鎖在保險箱里,以為那是她唯一的底牌。
”視頻那頭,傳來一個清脆、帶著一絲慵懶笑意的女聲:“阿辰,你可真行。
那她……對你來說,算什么呢?”我看見陸辰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
他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質(zhì)感極佳的絲質(zhì)襯衫,不是我為他挑選的任何一件。他對著鏡頭,
露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混合著自負(fù)與討好的笑容?!八??一個非常有用的靈感來源,
一個……幫我完成原始積累的工具人罷了?!?“秦總,您才是我追逐的星光。至于她,
不過是通往星光之路的一塊墊腳石。” “一塊……相當(dāng)好用的墊腳石。”“轟!
” 我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手中的保鮮盒脫手,“啪”地一聲摔在玄關(guān)的地板上。
翠綠的苔蘚散落一地,如同我被摔得粉碎的夢想。視頻通話戛然而G然止。
臥室的門猛地被拉開,陸辰?jīng)_了出來。 看到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他的臉,
瞬間從意氣風(fēng)發(fā)切換到驚慌失措,最后定格成一種被戳破謊言的惱怒。
“夏夏……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他甚至來不及關(guān)掉身后屏幕上的畫面。
那個叫“秦總”的女人,正端著一杯紅酒,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們,像在欣賞一出好戲。
“陸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卻異常清晰,“她是誰?”他沒有回答。 他沖上來,
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捏疼了我。 他的眼神慌亂,
嘴里卻吐出最熟練的謊言:“夏夏!你聽我解釋!那都是為了拉投資!是為了我們的餐廳!
你懂嗎?為了‘夏辰之光’!”他的聲音那么急切,那么“真誠”。 可我看著他,
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得讓我通體發(fā)寒。 我的光,
原來只是一個投射在我身上的、虛假的影子。 而此刻,影子背后的實體,
正準(zhǔn)備將我徹底吞噬。第二章:公審人在極度的震驚下,是流不出眼淚的。
大腦會啟動一種麻木的保護(hù)機(jī)制,讓你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的人生分崩離析。
“為了我們的餐廳?”我重復(fù)著他的話,聲音空洞,“我們的餐廳,不是叫‘夏辰之光’嗎?
”陸辰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當(dāng)然是!夏夏,你別胡思亂想,我……”“是嗎?
”我掙開他的手,一步步走向臥室。 他的筆記本電腦還開著。 屏幕上,
除了那個叫秦雅的女人優(yōu)雅的臉,還有一個共享的文檔窗口。
標(biāo)題刺眼——【“雅宴”頂級私廚項目策劃書】。 法人代表:秦雅。 行政總廚:陸辰。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菜品介紹,配著精美的圖片。
法糟香脆皮雞”、“秘制醬釀河豚獅子頭”、“七十二時辰發(fā)酵文思豆腐”…… 每一道菜,
都是我嘔心瀝血的成果。 每一個字,都是我曾經(jīng)說給他聽的烹飪心得。 整份策劃書里,
沒有一個“夏”字,更沒有我的名字。 仿佛我這個人,從未存在過。這就是鐵證。
是那把已經(jīng)捅進(jìn)我心臟的刀,又被狠狠地轉(zhuǎn)了兩圈?!瓣懗?,”我轉(zhuǎn)過身,平靜地看著他,
“這個‘雅宴’,又是什么?”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盡了。 他知道,
再也瞞不住了。 “夏夏……”他想上前,卻被我冰冷的眼神逼退,
“我……我可以解釋……”“不用解釋了?!蔽艺f,“我只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
”是在“雅宴”開業(yè)慶功的酒會上,作為被拋棄的“前女友”被媒體曝光?
還是在我耗盡心血,幫你完善所有菜品后,收到一張“分手”的支票?陸辰的沉默,
回答了所有問題。真正的公開審判,在三天后。 “雅宴”的品牌發(fā)布會,
選在了全市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 我收到了一張電子邀請函,發(fā)送人,是秦雅。
上面只有一句話:“你應(yīng)該來看看,屬于你的時代,是如何落幕的?!蔽胰チ?。
我穿著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褲,像一個誤入浮華派對的幽靈。聚光燈下,
陸辰穿著頂級定制西裝,容光煥發(fā)。他身邊的秦雅,一襲紅色長裙,明艷如火。
他們站在一起,像國王和他的女王?!敖裉?,我能站在這里,最需要感謝的,
是我生命中的伯樂,秦雅小姐?!标懗降穆曇敉ㄟ^麥克風(fēng)傳遍全場,“是她,
用她的遠(yuǎn)見和魄力,將我那些不成熟的想法,變成了現(xiàn)實?!迸_下,掌聲雷動。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他們坐在最前排的貴賓席,臉上是無法掩飾的驕傲和喜悅。
他們正和身邊的人炫耀著,這個臺上的青年才俊,是他們的“準(zhǔn)女婿”。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轉(zhuǎn)身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卻在門口,被我母親攔住了。
“顧夏!你跑哪去了?怎么穿成這樣就來了!”她皺著眉,用力拉扯我的胳膊,
想把我拽到燈光下,“快,跟我過去!今天是阿辰最重要的日子,你別給我丟人!
”“我不去。”我的喉嚨發(fā)緊,“媽,他是個騙子?!薄澳愫f什么!
”母親的聲音陡然尖利,壓低了聲音,卻更顯刻薄,“我看你是嫉妒!嫉妒阿辰有出息了!
顧夏我告訴你,你那點搗鼓壇壇罐罐的本事,上不了臺面!現(xiàn)在有秦小姐提攜阿辰,
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給我懂點事!”就在這時,陸辰和秦雅走了過來。
秦雅笑意盈盈地對我母親說:“阿姨,您別怪顧夏姐,她可能只是一時想不開。
” 她這句“姐姐”,叫得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什么想不開!
”我母親仿佛找到了支持者,猛地轉(zhuǎn)向我,雙眼冒火,“顧夏!我命令你,
現(xiàn)在就去給阿辰和秦小姐道歉!為你剛才的胡言亂語道歉!”“我沒錯。
”我看著眼前的三個人,還有我那站在一旁、滿臉尷尬卻不敢出聲的父親,一字一句地說。
“你!”母親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揚(yáng)起了手。“阿姨。”秦雅輕輕按住了我母親的手,
臉上依然是完美的微笑,說出的話卻像淬毒的刀子,“別動手,記者都在呢。
顧夏姐只是一時糊涂,分不清夢想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她以為阿辰的成功,是她一個人的功勞。
” 她轉(zhuǎn)向我,眼神憐憫又殘忍。 “顧夏姐,你要明白,這個世界,
才華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沒有資本,沒有平臺,你的《食珍錄》,和一本廢紙,
沒有任何區(qū)別。”她的話,比一巴掌打在我臉上,還要疼一百倍。 她不僅要奪走我的一切,
還要徹底否定我存在的全部價值。我看著母親眼中對秦雅的激賞,看著父親的躲閃,
看著陸辰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fù)的輕松。 我明白了。
在這場精心策劃的“公審”里,我,顧夏,被判處了死刑。 我的愛情,我的事業(yè),
我的親情,在這一刻,被同時執(zhí)行。母親冰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成了最后的判詞。
“你如果還不知好歹,毀了阿辰的前程,從今天起,我就沒你這個女兒!你給我滾!
”這一刻,全世界的燈光仿佛都打在我身上。 可我,卻只感到一片無盡的黑暗。
第三章:灰燼我回到了那個曾經(jīng)被稱為“家”的公寓。 像一具行尸走肉。我沒有開燈,
就在黑暗中坐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門開了。 進(jìn)來的不是陸辰,是秦雅。
她像是這里的女主人,徑直走到酒柜,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霸趺??
準(zhǔn)備演一出苦情戲給我看?”她晃著酒杯,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
我沒有力氣說話。 “我來,是給你一個選擇?!彼谖覍γ娴纳嘲l(fā)上坐下,
優(yōu)雅地交疊起雙腿,“一,拿著這張支票,悄無聲息地消失。上面的數(shù)字,
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她將一張支票推到我面前。 “二,”她頓了頓,
嘴角的笑容變得玩味,“你可以繼續(xù)留在這里,看著我和阿辰,在你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里,
恩愛纏綿?!边@是何其殘忍的羞辱。 她要的不是我離開,她要的是我徹底崩潰,跪地求饒。
“為什么?”我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皼]有為什么。”秦雅輕描淡寫地說,
“商業(yè)競爭,情場角逐,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優(yōu)勝劣汰。你太弱了,顧夏。
你的世界里只有你的菜譜和你的愛情,單純得像一張白紙。而我,喜歡在白紙上,
畫上我想要的顏色?!?她站起身,走到我耳邊,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知道嗎?阿辰第一次向我展示你的廚藝時,
我就知道,他是個可以被塑造的武器。而你,就是那座需要被拆掉的、礙事的軍火庫。昨晚,
他為了慶祝,已經(jīng)把《食珍錄》的電子版,徹底交給了我?!边@句話,
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僅偷了,他還賣了。 把我視若生命的東西,
賣給了這個毀掉我一切的女人。就在這時,門又開了。 陸辰回來了。 他看到秦雅,
沒有絲毫驚訝,只是在看到我時,眼神復(fù)雜地閃躲了一下。 秦雅笑著迎上去,當(dāng)著我的面,
給了他一個深吻。 “親愛的,你回來了?!比缓?,她挽著他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
那扇我親手貼上隔音條,希望能給他最好休息的門,在我面前,緩緩關(guān)上。很快,門后,
傳來了我最恐懼的聲音。 秦雅肆無忌憚的笑聲,和陸辰急切的喘息。
他們就在我親手布置的床上,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宣告著他們的勝利,和我的滅亡。
那一刻,我心中名為“顧夏”的那個女孩,被徹底燒成了灰燼。 愛,希望,天真,
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廢墟。第二天,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