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幫我?”我抬起頭,看著他,問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萍水相逢,他出手相救已經(jīng)是天大的人情,現(xiàn)在還提供庇護(hù)和工作?這世上真有活雷鋒?
江臨舟看著我眼中不加掩飾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沉默了幾秒。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溫?zé)岬谋凇?/p>
“你暈倒的時候,”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了幾分,“死死抓著我的袖子,一直在喊……”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有些奇異,像是看到了什么難以理解的東西。
“喊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房租押金……我的包……蘋果……還沒吃……’”
江臨舟說完,嘴角似乎又抽動了一下,像是極力忍住了某種笑意。
轟!
我的臉?biāo)查g爆紅,像被扔進(jìn)了滾燙的開水里!丟人!太丟人了!生死關(guān)頭,我瀕臨昏迷前的執(zhí)念竟然是……房租押金、破帆布包和一個打折蘋果?!
啊啊啊??!蘇晚意!你這輩子算是活到頭了!沒臉見人了!
我恨不得當(dāng)場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或者直接暈死過去算了!雙手死死捂住臉,指縫里露出的皮膚燙得嚇人。
頭頂上方,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點無奈、又似乎有點……愉悅的嘆息?
“所以,”江臨舟的聲音重新響起,恢復(fù)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冷靜,仿佛剛才那個讓我社死到原地爆炸的瞬間從未發(fā)生過,“與其讓你因為心疼押金和蘋果,再被嚇得暈倒在我門口添麻煩,不如讓你打工抵債,順便……”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bǔ)充了一句,“……看著點你。省得你再‘看花眼’,惹出更大的亂子?!?/p>
他把“看花眼”三個字咬得有點重。
我捂著臉的手指縫隙里,看到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拿起桌上那份合同,又拿起一支筆,塞到我捂著臉的手下面。
“簽了它?!彼恼Z氣不容置喙,“或者,你現(xiàn)在可以出門,去找王金花談?wù)勀愕难航饐栴}。不過提醒你,警察帶她走的時候,她還在嚷著要做法事驅(qū)邪,說你被惡鬼上身了?!?/p>
驅(qū)……驅(qū)邪?!
我的身體猛地一僵。王金花那個大嘴巴!她要是到處亂說……
巨大的社死恐懼和現(xiàn)實的壓力(沒地方住+沒錢)瞬間壓倒了一切。我猛地放下捂臉的手,一把抓過筆,看都沒看合同細(xì)則,就在乙方簽名欄上,用近乎悲憤的力道,狠狠簽下了自己的大名——蘇晚意!
簽完,我把筆和合同一股腦塞回給江臨舟,像完成了一項屈辱的賣身契。
江臨舟接過合同,掃了一眼我那狗爬似的簽名,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很好。”
他收起合同,指了指沙發(fā):“今晚你睡這里?!庇种噶酥阜块g另一側(cè)一扇關(guān)著的門,“那是洗手間,有新的毛巾牙刷。我睡里面?!?他指了指工作臺后面另一扇緊閉的門。
“明天早上七點半,準(zhǔn)時到店里?!彼逻_(dá)了第一個指令,然后不再看我,轉(zhuǎn)身走向那扇門,“晚安?!?/p>
“咔噠?!遍T輕輕關(guān)上。
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咖啡機(jī)殘留的溫?zé)幔约翱諝饫飶浡?、揮之不去的社死氣息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我呆呆地坐在柔軟的沙發(fā)上,感覺像做了一場荒誕離奇又驚心動魄的噩夢。厲燼冰冷的警告、樓下黑暗中的殺機(jī)、江臨舟凌厲的身手和他最后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我那該死的、暴露本性的遺言……所有畫面在腦子里亂糟糟地攪成一團(tuán)。
身體深處,那股被厲燼強(qiáng)行調(diào)用后又因反噬而留下的、如同被掏空般的虛弱感還在隱隱作痛。
我疲憊地靠進(jìn)沙發(fā)里,拉起毯子蒙住頭。
黑暗中,感官似乎被無限放大。隔壁房間隱約傳來江臨舟極其輕微的走動聲。窗外雨聲未停,淅淅瀝瀝。樓下巷子深處……仿佛還殘留著無形的危險氣息。
打工……還債……看著點我……
江臨舟……他到底是什么人?僅僅是一個能打的咖啡店老板嗎?他為什么那么巧出現(xiàn)?他真的……沒看到飛鏢嗎?
還有厲燼……那句“待本座歸來”……像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
就在這紛亂的思緒中,一種難以抗拒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沉向黑暗。
然而,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邊界——
“嗡……”
我的大腦深處,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嗡鳴!
緊接著,一片混亂的、閃爍著血腥紅光的碎片畫面,如同失控的幻燈片,驟然在我緊閉的“眼前”炸開!
冰冷的雨夜……扭曲的霓虹燈光……沾滿泥濘的軍靴……一只戴著黑色戰(zhàn)術(shù)手套、握著一柄造型奇特匕首的手……匕首的刃口,清晰地刻著一個猙獰的、仿佛在滴血的——
蛇頭標(biāo)記!
畫面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細(xì)節(jié),卻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殺意!
“啊!”我猛地從沙發(fā)上彈坐起來,心臟狂跳,后背瞬間被冷汗?jié)裢福?/p>
那是什么?!那個蛇頭標(biāo)記?!
是厲燼的記憶碎片?還是……他殘留的警告?
我驚恐地捂住頭,大口喘著氣。隔壁房間似乎傳來一絲極其輕微的動靜。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fā)出聲音。黑暗中,只有我自己狂亂的心跳聲在耳邊擂鼓。
完了……這債……好像越背越大了……
那個蛇頭……到底是什么東西?!
---
清晨的陽光吝嗇地從厚重遮光簾的縫隙擠進(jìn)一道金線,落在我眼皮上。我猛地驚醒,心臟狂跳,像剛跑完生死時速的馬拉松。
昨晚那混亂血腥的記憶碎片——冰冷的蛇頭標(biāo)記、匕首的寒光——瞬間回籠,激得我渾身一哆嗦,差點從沙發(fā)上滾下去。
“七點二十九分?!?/p>
清冷平穩(wěn)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如同精準(zhǔn)的報時鐘。
我驚魂未定地扭頭,看見江臨舟已經(jīng)穿戴整齊,依舊是那身洗得干凈的深藍(lán)色工裝服,袖子一絲不茍地挽到小臂中間,露出線條流暢的肌肉。他正站在工作臺前操作著銀色機(jī)器,濃郁的咖啡香氣彌漫。他背對著我,似乎后腦勺長了眼睛。
七點二十九!
我手忙腳亂地從沙發(fā)上彈起,毯子滑落。身體深處那股被掏空般的虛弱感還在,但比昨晚好了些?!榜R上!馬上就好!” 我沖向洗手間,用冷水狠狠撲了把臉,試圖把腦子里那個猙獰的蛇頭甩出去。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如鬼,眼底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頭發(fā)亂糟糟地翹著,活像被臺風(fēng)刮過。
江臨舟沒再催促。等我頂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走出洗手間時,他已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站在門邊等我。那杯咖啡顏色深得像石油,表面一絲奶泡都沒有,濃郁發(fā)苦的香氣霸道地鉆進(jìn)鼻腔。
“喝了?!?他言簡意賅,把杯子塞到我手里。
“???哦……” 我捧著滾燙的液體,有點懵。大清早喝這么苦的黑咖?簡直是酷刑!但看著江臨舟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我慫了,捏著鼻子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 又苦又燙的液體像巖漿滾過喉嚨,嗆得我眼淚直流。這玩意兒是人喝的?!
江臨舟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冷硬?!疤嵘瘛W吡??!?他轉(zhuǎn)身拉開門。
我含著兩泡被苦出來的眼淚,像條被牽著的小狗,亦步亦趨跟在他后面,手里還捧著那杯要命的“巖漿”。經(jīng)過樓道時,我那扇破門依舊凄慘地敞開著,門板和門框的殘骸已被清理,留下一個光禿禿、黑黢黢的門洞,像巨大的傷口嘲笑著我無家可歸的現(xiàn)狀。我的帆布包孤零零躺在房間中央的灰塵里。昨晚太混亂,根本沒機(jī)會拿回來。
江臨舟腳步?jīng)]停,徑直下了樓。
“拾光里”咖啡館就在對面巷子口。門臉不大,設(shè)計卻極有格調(diào)。大面積的落地玻璃擦得锃亮,原木色招牌上用流暢字體刻著“拾光里”三字,點綴著簡約的咖啡豆圖案。清晨陽光斜斜打在玻璃上,透出里面溫暖的光線和簡約的工業(yè)風(fēng)裝潢。
推門進(jìn)去,門上的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叮鈴聲。店里空間比想象中寬敞,原木桌椅錯落有致,空氣中彌漫著烘焙咖啡豆的醇厚焦香和新鮮面包的甜香。吧臺是整塊厚實的深色實木,后面是亮閃閃的咖啡機(jī)和磨豆機(jī),旁邊立著巨大的、塞滿各式咖啡豆的玻璃柜。整個環(huán)境干凈、明亮、舒適,跟我那狗窩般的出租屋簡直是兩個世界。
“老板早!”一個元?dú)鉂M滿、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吧臺后面探出個腦袋,是個年輕姑娘,扎著清爽高馬尾,穿著“拾光里”米色圍裙,圓圓臉蛋,眼睛彎彎像月牙,笑容極具感染力,像個小太陽。她手里正麻利擦拭咖啡杯。
“早,小葵?!苯R舟點點頭,側(cè)身把我讓進(jìn)來,“蘇晚意,新來的臨時助理。帶她熟悉一下。”
“新同事?太好啦!終于有人幫我分擔(dān)啦!你好你好,我叫夏葵!夏天的夏,向日葵的葵!”夏葵立刻熱情地伸出濕漉漉的手,意識到不對又縮回去在圍裙上擦了擦,再次伸過來,笑容燦爛得晃眼,“歡迎加入拾光里!”
我被她的熱情搞得手足無措,下意識伸手:“呃,你好,蘇晚意……” 她的手溫暖干燥,握起來很有力。
“老板,你的‘黑曜石’好了。”夏葵轉(zhuǎn)身從咖啡機(jī)接出一小杯濃縮得發(fā)黑的液體,遞給江臨舟。
江臨舟接過,像喝水一樣面不改色地一口悶掉。我看得喉嚨發(fā)緊。
“你的?!彼謴南目掷锝舆^另一杯淺棕色、飄著細(xì)膩奶泡的咖啡,放到我面前,“拿鐵,雙份糖漿?!?/p>
我驚訝地看著他。
“算員工福利?!苯R舟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再普通不過的事實,然后指了指旁邊墻上貼著的塑封表格,“基礎(chǔ)操作流程和清潔標(biāo)準(zhǔn),半小時內(nèi)背熟。夏葵會告訴你具體做什么?!?說完,他徑直走向吧臺后面一個相對獨(dú)立的小隔間,那里放著一張電腦桌和看起來很專業(yè)的咖啡烘焙機(jī),似乎是他處理“正事”的地方。
“好……好的。”我連忙應(yīng)聲,捧著那杯溫?zé)岬哪描F,心里五味雜陳。這老板……好像也沒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
“來,晚意姐,我先帶你認(rèn)認(rèn)東西!”夏葵熱情地把我拉過去,像只快樂的小麻雀嘰嘰喳喳介紹起來。從各種咖啡豆的名稱風(fēng)味,到不同機(jī)器的操作方法(我只被允許操作磨豆機(jī)和奶泡機(jī)這種基礎(chǔ)款),再到清潔區(qū)域的劃分和標(biāo)準(zhǔn)(“老板有潔癖!抹布必須分顏色!”),事無巨細(xì)。
我努力集中精神去記,但腦子里總是不由自主閃過昨晚畫面:厲燼冰冷的眼神、樓下的飛鏢、那個蛇頭標(biāo)記……還有江臨舟最后那個意味深長的“看著點你”。在這種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tài)下,夏葵那些關(guān)于“水洗耶加雪菲”和“日曬曼特寧”的區(qū)別講解,如同天書左耳進(jìn)右耳出。
“然后這個是打奶泡的角度,要聽到‘呲呲’的絲綢般的聲音……”夏葵正拿著一個空的拉花缸示范。
“哐當(dāng)!”
一聲突兀的巨響!
我手一抖,手里正在擦拭的、一個沉重的陶瓷咖啡杯脫手飛出,結(jié)結(jié)實實砸在光潔的吧臺臺面上,瞬間四分五裂!滾燙的咖啡漬濺得到處都是,連夏葵干凈的圍裙上都濺了幾點。
“啊!”夏葵嚇了一跳,驚叫出聲。
整個咖啡館瞬間安靜下來。清晨店里客人不多,幾道好奇或略帶不滿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我的臉“騰”一下紅到耳根,手忙腳亂想去撿碎片:“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別用手!”夏葵趕緊攔住我,迅速拿來掃帚和簸箕,“小心劃傷!”
小隔間的門開了,江臨舟走了出來。他掃了一眼吧臺上的狼藉和地上碎裂的杯子,目光沒什么溫度地落在我身上。
“對……對不起老板!杯子錢從我工資里扣!”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第一天打工就闖禍!這債怕是越還越多了!
江臨舟沒說話,只是走到吧臺后,拿起一塊干凈抹布,沉默而高效地擦拭著濺開的咖啡漬。他的動作很穩(wěn),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擦干凈臺面,他才抬眼看向我,那雙明亮的眼睛里沒什么責(zé)備,卻帶著穿透性的審視。
“心不在焉?”他問,聲音不高,卻像根針扎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沒……沒有!就是……手滑了!”我矢口否認(rèn),心臟卻擂鼓般狂跳。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江臨舟沒再追問,淡淡吩咐夏葵:“收拾干凈。蘇晚意,把門口玻璃擦一遍,要透亮?!?他指了指落地玻璃門。
“好的老板!”我如蒙大赦,趕緊抓起抹布和噴壺,逃離令人窒息的吧臺區(qū)域。
站在明亮的玻璃門前,看著外面漸漸熱鬧的街道,我深吸幾口氣,努力平復(fù)狂亂心跳。玻璃映出我依舊蒼白的臉和眼底的驚惶。不行,蘇晚意,你得冷靜!厲燼還在你身體里沉睡(或者說蟄伏),那些追殺他的人可能就在暗處!江臨舟……他絕對不簡單!在這個漩渦里,你得像只警惕的兔子,豎起耳朵,隨時準(zhǔn)備逃命!
我用力擦拭著玻璃,仿佛要把所有恐懼和不安都擦掉。冰涼的觸感讓我稍微鎮(zhèn)定。
時間在忙碌和提心吊膽中緩慢流逝。在夏葵耐心(且重復(fù))指導(dǎo)下,我勉強(qiáng)學(xué)會了用磨豆機(jī)磨粉,能打出勉強(qiáng)能看的奶泡(雖然拉花別想了),記住了清潔流程。江臨舟大部分時間待在小隔間里,偶爾出來檢查,或者自己動手做幾杯極其復(fù)雜的、夏葵稱之為“老板特調(diào)”的咖啡。他話很少,存在感卻極強(qiáng),像沉在水底的礁石。
中午時分,店里迎來小高峰。穿職業(yè)裝的上班族、附近大學(xué)的學(xué)生、悠閑的街坊……小小的咖啡館熱鬧起來。夏葵像只靈活蝴蝶在吧臺內(nèi)外穿梭,點單、制作、打包、清潔,忙而不亂,臉上始終掛著甜甜笑容。我則像個笨拙學(xué)徒,主要任務(wù)是打下手、送餐和不停地擦桌子、掃地、倒垃圾。
“A3桌的冰美式和可頌!”
“收到!”我端起托盤,小心避開來往客人,走向靠窗的A3桌。那是一對年輕情侶,正親昵地靠在一起看手機(jī)。
就在我放下咖啡和可頌,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時——
“嗡!”
大腦深處,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一陣熟悉的、細(xì)微的嗡鳴!
緊接著,一股冰冷的、帶著強(qiáng)烈敵意的感覺如同細(xì)小的冰針,猛地刺入我的后頸!
我的身體瞬間僵??!
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斜后方——靠近門口的吧臺高腳凳上,坐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很普通的灰色夾克,戴著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帽檐在臉上投下陰影,看不清具體面容。面前放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黑咖啡,手指無意識地在杯壁上輕輕敲擊,節(jié)奏有些……怪異。坐姿看似隨意,肩膀卻微微聳起,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緊繃感。
那股冰冷的敵意,正是來自他!
更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就在他微微側(cè)身,似乎想調(diào)整坐姿的瞬間,夾克的下擺向上提起一點點。我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在他后腰的位置,夾克和褲腰之間,露出一小截冰冷的金屬手柄!
那形狀……分明是一把匕首的握柄!
匕首……蛇頭?!
昨晚那個血腥的幻象碎片——猙獰的滴血蛇頭標(biāo)記——瞬間無比清晰地在我腦中炸開!強(qiáng)烈的恐懼如同冰水兜頭澆下,四肢百骸瞬間冰涼!
是他?!追殺厲燼的“蟲子”?!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就在江臨舟的店里?!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連轉(zhuǎn)身逃跑的力氣都失去了。我死死盯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那個模糊身影,感覺他隨時會暴起發(fā)難!
“晚意姐?發(fā)什么呆呢?B2桌的拿鐵好了!”夏葵清脆的呼喚聲像一道驚雷,猛地把我從恐懼的泥潭里拽了出來。
“?。颗?!來了!”我猛地回神,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強(qiáng)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再看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僵硬地轉(zhuǎn)身,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走回吧臺。每一步都感覺如芒在背,仿佛那道冰冷的視線一直黏在我后背上。
“給,B2桌?!毕目岩槐龊玫哪描F遞給我,似乎沒察覺我的異常。
我接過托盤,手心全是冷汗,黏膩膩的。走向B2桌時,我強(qiáng)迫自己目不斜視,但全身的感官卻高度集中在那個人身上。我能感覺到他帽檐下似乎抬了抬,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我的方向。
時間變得異常緩慢,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好不容易送完咖啡,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亩慊亓讼鄬Π踩陌膳_后面,借著整理東西的動作,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鎖定那個高腳凳上的身影。他還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散發(fā)著寒氣的雕像。
怎么辦?告訴江臨舟?可怎么說?說我感覺那個人很危險?因為他后腰別著刀?這理由聽起來像個被害妄想癥!而且……萬一江臨舟也解決不了呢?萬一打起來……
就在我腦子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小隔間的門開了。江臨舟走了出來。他似乎剛結(jié)束手頭的事情,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
他徑直走向吧臺,目光習(xí)慣性地掃視全場。當(dāng)他的視線掠過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時,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那雙明亮的眼睛里,瞬間掠過一絲極其銳利、如同鷹隼發(fā)現(xiàn)獵物般的寒光!
他看出來了!他一定也感覺到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看著江臨舟。他會怎么做?
然而,江臨舟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一樣,自然地走到吧臺里,放下平板,對夏葵說:“小葵,做一杯‘暗涌’,少冰,雙份濃縮?!?/p>
“暗涌?”夏葵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的老板!”
“暗涌”是江臨舟自己研發(fā)的一款特調(diào),名字古怪,配方更古怪,味道極其……復(fù)雜(夏葵私下吐槽像中藥),平時幾乎沒人點。
江臨舟的目光,狀似無意地再次掃過那個鴨舌帽男人,然后極其自然地落在了我身上。他的眼神很平靜,甚至帶著點……吩咐工作的尋常。
“蘇晚意,”他開口,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地傳入我耳中,“把這杯‘暗涌’,送到那位戴帽子的先生桌上?!?/p>
什么?!
我的大腦瞬間空白!
讓我去?!給那個疑似帶著蛇頭匕首的殺手送咖啡?!
江臨舟!你是魔鬼嗎?!你這是讓我去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