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訓(xùn)在，顧家人丁并不興旺。
顧知方和顧氏兄妹只有一個親弟弟，不過那孩子卻在還沒成年的時候病死了。
顧家老太太從此一病不起。
過了幾年，顧老爺子也跟著去世，整個顧家，便只剩下顧知方苦苦支撐。
顧知方早年娶妻劉氏，是國子監(jiān)祭酒的女兒，和顧家算是門當(dāng)戶對。
顧知方和劉氏比顧家老兩口不如，膝下至今都只有一個病懨懨的女兒。
顧氏：“……”
那孩子還是顧知方兩口子年過三十才得來的，且看起來就是個不能長壽的，如今不過十六歲，好像正在相看人家？
而她的哥哥嫂子，身體也不是很好。
也就是說，她可能、大概很快就會沒有娘家人？
“就這些吧，你備好了讓人先送去?！?/p>
她得抽個時間回去一趟，她得回去看看，看看那兩口子值不值得她的靈泉水和健體丹用上一用。
賈敏應(yīng)了一聲，卻半晌沒有動彈。
顧氏看她：
“還有事？”
“母親，后面還有兒媳給娘家準(zhǔn)備的年禮?！?/p>
在荷香傳出孕信那天她又回了趟娘家，她娘擔(dān)心她婆婆又惱了她，可是準(zhǔn)備了滿滿兩車的年禮讓她帶回來。
可她婆婆當(dāng)時的眼神，卻是透著輕視和嘲笑。
賈敏抿抿唇，面上閃過一抹難堪。
這次她給娘家準(zhǔn)備年禮，便有些束手束腳，生怕她婆婆會有不滿。
“你是當(dāng)家主母，這些事你自己看著辦就行，你只需記住‘過猶不及’四個字。再有，你將來還會有孩子，你得想著給你的孩子留下點什么。”
可別再像以前那樣，恨不得把整個林家都搬回賈家去了。
想到那喂了狗的百萬家財，顧氏沒忍住提點了賈敏一句。
賈敏驀地抬頭，看向顧氏的眼里帶著驚喜：
“是，母親的訓(xùn)示兒媳記下了?！?/p>
顧氏：“……”
她說什么了？
“嗯，回去忙吧，得空了多歇歇，終歸還是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那什么坐胎藥，也別頓頓不離了，連她的靈泉水和健體丹都不能讓林如海的身體健壯起來，那他們夫妻想要孩子，怕是還真得再等上十幾年。
賈敏的神情越發(fā)輕松，臉上的笑意也越加明顯。
顧氏心里哂笑，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的語氣便放得更柔和了些，
“我這兒新得了一斤血燕，一會兒我讓阿蘭給你送過來，你讓你奶嬤嬤給你燉了吃?！?/p>
賈敏面上激動：
“兒媳怎么好偏了母親的東西？”
“長者賜，你安心收著便是，看著你的身體好起來，老婆子才能放心?！?/p>
她差不多能把到賈敏的脈了，不由有些好笑。
不過血燕那東西，她還真不稀罕，給了也就給了，至少能讓她們婆媳的關(guān)系緩和一些。
賈敏這才受了，又投桃報李：
“我那兒有一根根須完整的百年人參，兒媳回去就讓人給婆婆送來，不拘是燉湯還是煮茶，婆婆也容兒媳孝順孝順您老人家吧?！?/p>
太不容易了！
這兩年，她婆婆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的跟她說話，這樣細(xì)致的關(guān)心她？
人參？
顧氏想起人參養(yǎng)榮丸來。
罷了，雖然她并不打算用，但兒媳的孝敬，她收著也就收著罷。
她點點頭，扶了扶額頭，賈敏見機(jī)退走。
“這就好了？”
不得不再次承認(rèn)，她這婆婆的身份，實在是太好使了些。
阿蘭就笑：
“太太是孝順的，只是太過在意老爺?！?/p>
這話沒錯。
顧氏贊同阿蘭這話。
只她能同情賈敏，卻還是不會放棄給林如海納妾，讓林家子嗣昌盛的做法。
……
過完年，向大勇一行動身出海了，沒幾天，林如海接到巡鹽御史的任命。
得知顧氏不會和他們一起上任，賈敏雀躍的收拾行李。
“這樣也好?！?/p>
她這樣跟賴奶娘說道。
這一個月，她每每想起或見到那三個懷了孕的女人，總會難受好幾天。
現(xiàn)在夫君離開京城去揚州，還只她一人隨行，她怎么會不高興？
這想法有些不孝，但她也顧不得了。
“姑娘苦盡甘來，以后啊，全是好日子呢。”
賴奶娘也是狠松了一口氣的。
她沒敢告訴賈敏，家里的老太太曾私下里吩咐她做件事，這一個多月來，她卻沒有找到一點機(jī)會，還差點被阿蘭那個老不死的抓住把柄。
“奶娘，幸好有你。”
賈敏覺得奶娘說得沒錯，她的好日子可不是來了么？
后院的陳氏三人，也有點人心浮動。
但顧氏還真沒想過讓她們跟林如海一起去任上，至少在她們?nèi)齻€生下孩子之前。
“你們懷著身孕呢，這去揚州的路程遙遠(yuǎn)，舟車勞頓的，可別折騰出問題來了。等生下孩子，我再送你們過去。”
到時候孩子留下，她們?nèi)ニ齻兊?，要是還能再給她生下幾個孫兒，那自然是千好萬好。
陳氏和荷香年輕，神情肉眼可見的失落。
倒是王氏，許是年歲更大一些，經(jīng)歷過的事情也更多一些，她撫摸著還未顯懷的肚子，朝顧氏討好的笑笑：
“妾就留在家里侍奉老太太?！?/p>
顯然，她并沒有把林如海放在心上。
顧氏拍拍她的手：
“以后有機(jī)會，還是要去親近你老爺，他畢竟是你孩子的父親?！?/p>
王氏依舊搖頭。
她進(jìn)林府的時間不長，她卻是能看出來，太太和老爺之間，是容不下第三人的。
還有太太身邊那個奶娘。
打量她沒看見還是怎么的？
她看她也好，看陳氏荷香也好，那都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這更讓她明白，也就是老太太還在，真要是她們跟去任上，別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她們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留得住。
王氏不想去賭那萬一。
與其去奢求老爺那遙不可及的憐惜，她覺得，不如踏踏實實守在老太太身邊盡孝。
將來生下一男半女的，再放在老太太院子里養(yǎng)著，就算比不得太太膝下的嫡出，那也比其他的孩子強(qiáng)上不少。
不知道陳氏她們能不能感受到，反正她是能感受到老太太有多盼望孫輩的。
陳氏跟荷香能明白嗎？
她們肯定是不明白的。
這不，顧氏的話才落，兩人面上的失望盡顯，荷香的眼里甚至還露出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