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星被忠叔沉默地“護(hù)送”回方瑤的公寓。門在身后落鎖的輕響,像一記冰冷的休止符,
宣告著她短暫喘息后的徹底禁錮。程硯沒有言語,只是如一道沒有溫度的屏障,
隔絕了她與外界的所有聯(lián)系。方瑤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發(fā)上,想說什么,
卻被顧晚星空洞得令人心慌的眼神堵了回去。“瑤瑤,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聲音輕飄飄的,
沒有一絲力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疲憊。方瑤只能嘆息著退開。她明白,
任何言語在此刻都是蒼白無力的。顧晚星剛剛經(jīng)歷的不是和解,
而是一場通往自由之路的徹底塌方——顧嶼白用他那不容置喙的冷酷,
親手焊死了那扇唯一的門。日子在死寂中沉重流淌。公寓成了更小、更壓抑的囚籠。
顧晚星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大部分時間蜷縮在沙發(fā)角落,抱著膝蓋,
目光失焦地望著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方瑤變著花樣做她曾經(jīng)愛吃的食物,
她只是機(jī)械地吞咽幾口,便再也無法下咽。本就單薄的身體迅速消瘦下去,
手腕上那道愈合的傷疤,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更加突兀而猙獰。顧嶼白沒有出現(xiàn)。
那扇門也再未被從外面打開。只有忠叔每天準(zhǔn)時將生活必需品無聲地放在門口,然后離開。
這種刻意的、徹底的隔絕,比爭吵和責(zé)罵更令人窒息。顧晚星清晰地感受到,
這是顧嶼白無聲的宣示——宣示他絕對的掌控,
以及對她提出“離婚”、對周明軒可能殘留念想的冰冷懲罰。他用沉默筑起高墻,
將她困在無望的孤島。時間成了鈍刀,緩慢切割著神經(jīng)。
極致的絕望反而催生出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顧晚星開始畫畫。用方瑤找來的舊畫板和顏料,
在空白的紙頁上涂抹大片大片冰冷的藍(lán)、壓抑的灰,偶爾迸裂出一抹刺目的猩紅,
如同凝固的血痕。沒有具象,只有混亂糾纏的線條和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的色塊,
是她唯一宣泄痛苦與窒息的方式。方瑤看著那些畫,心被揪緊,卻不敢阻止。
這是顧晚星僅存的與世界對話的途徑。直到第七天下午。難得的冬日暖陽透過玻璃窗,
斜斜地照在顧晚星蜷縮的身影上,給她蒼白的側(cè)臉鍍上一層虛幻的、易碎的金邊。
她正對著畫板上那片令人窒息的深藍(lán)發(fā)呆,擱在一旁的手機(jī)突然尖銳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方瑤的名字。顧晚星的心毫無征兆地重重一沉,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她,
冰冷的手指顫抖著按下接聽鍵?!巴硇恰狈浆幍穆曇魪穆犕怖飩鱽?,
帶著濃重的、無法抑制的鼻音,
一種極力壓抑卻瀕臨崩潰的哭腔被背景里呼嘯的風(fēng)聲和隱約的、壓抑的啜泣聲襯得更加破碎。
“瑤瑤?你怎么了?”顧晚星的聲音干澀發(fā)緊,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電話那頭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壓抑的喘息和風(fēng)聲。
“晚星……”方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胸腔里擠出來,
“明軒哥……周明軒……他……”“他怎么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尖利,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啊鍪铝?!
”方瑤終于崩潰地哭喊出來,聲音被巨大的悲痛撕扯得支離破碎,
“回他母親老家的路上……他們坐的長途大巴……在盤山公路……翻下去了!
懸崖……好深……車都摔爛了……新聞剛報……說……說全車……無一生還……”轟——?。?/p>
!如同萬噸巨石狠狠砸進(jìn)死寂的冰湖!顧晚星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轉(zhuǎn)!
手機(jī)從驟然失力的手中滑脫,“啪”地一聲重重摔在地板上,屏幕瞬間碎裂成蛛網(wǎng)。
方瑤后面帶著哭腔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說變得遙遠(yuǎn)而模糊,
盤山公路……雨霧……”“……全車……都……”“……身份確認(rèn)了……”周明軒……死了?
那個在她生命最黑暗時,
悔恨、背負(fù)著被利用的荒誕感、只想逃離這片泥沼、回故鄉(xiāng)尋找最后一點(diǎn)安寧的人……死了?
死在了通往新生的路上?死在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慘烈無比的車禍里?尸骨無存?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