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保護基金會打來電話，說他們已經全面接手修復館的運營，所有人員調動都安排好了，派去偏遠石窟修復點的名單也已確定。
我很滿意他們的執(zhí)行力，特意囑咐去查找宋代青瓷瓶被打碎那天的工具領用記錄。
前幾天查不到，是因為沈硯之把工具房的鑰匙收了起來。
那些學徒都看他眼色行事，一聽我要查記錄，不是說登記本被水泡了，就是說系統(tǒng)出了故障，各種借口拖延。
現在，沒人能阻攔我了。
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核查后很快回電，語氣帶著無奈：“那天的工具領用記錄，被人用墨汁涂掉了。”
是誰涂的，不用想也知道。
為了護著他那寶貝徒弟，他還真是費盡了心思。
“不過您放心，我們找到當天負責管理工具的老師傅，他說記得林薇薇那天借走了修復青瓷瓶專用的鑷子，還回來時上面沾著細碎的瓷片?！?/p>
我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直接承諾：“只要能讓老師傅出面作證，給他的酬勞翻倍。”
名單一公布，我的手機立刻被信息塞滿。
那些曾經一口一個感恩的修復師們，此刻發(fā)來的文字充滿了怨憤：
“謝清沅，你自己拴不住男人的心，就拿我們撒氣？想讓我去倉庫里清洗工具？做夢！”
“謝總，求您高抬貴手吧，我孩子馬上要上學，還等著這筆工資交學費呢。您和陸老師的恩怨，別連累我們這些小員工啊?！?/p>
“老女人，等沈老師跟你離了婚，林薇薇成了老板娘，有你哭的日子！”
我冷笑一聲，把他們每個人的培訓協(xié)議、外出學習的報銷單據都整理好，發(fā)給基金會。
“算清楚每個人我投入了多少培養(yǎng)費用。不想去基層，行，按合同，五倍賠償當年的所有開銷?！?/p>
我已經夠寬容了。
培養(yǎng)一個文物修復師不容易，他們能走到今天這步也不容易。
我不想徹底毀了他們，只是想拿回我應得的回報。
見名單真的定了，而且他和林薇薇的名字赫然在列，沈硯之終于按捺不住了。
電話接通，他的語氣里滿是壓抑的怒火：“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非要搞得人心惶惶，修復館都開不下去才滿意？你知道今天有多少緊急修復任務等著處理嗎？你讓名單上的這些人怎么安心工作？”
“這是修復館，是守護文物的地方，不是你發(fā)泄私憤的場所?！?/p>
“立刻撤回調令，馬上來館里給大家道歉！補償金一人多發(fā)半年工資！”
我平靜回應：“他們當初簽了培訓協(xié)議，承諾服從館里的任何調配安排。調令下來就怨聲載道，是他們不配做修復師?！?/p>
電話那頭，他重重喘著氣，甚至帶了句粗話：“你簡直不可理喻！好，既然你油鹽不進，就別怪我不念舊情?！?/p>
“謝清沅，你記著，是你先把路走絕的?！?/p>
電話掛斷，窗外的陽光落在青瓷瓶殘片上，晃得我眼疼。
我曾一遍遍安慰自己，他不是冷，只是把心思全放在修復上。
他護著林薇薇，只是礙于師徒情面。
可原來他也會為了別人紅著眼怒吼，為了護短摔東西。
原來，他只是從沒把我放在心上過。
十年光陰，我守著一個不愛我的人，護著一個早晚會被毀掉的家傳寶貝。
如今碎的不只是青瓷瓶，還有我那些自欺欺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