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們緊接上一部分,續(xù)寫林晚蘇醒之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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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心電監(jiān)護儀那穩(wěn)定而規(guī)律的電子音,在死寂的ICU里單調(diào)地回響著,敲打著每一個凝固的靈魂。這聲音本該代表著生的希望,此刻卻襯得病房里的氣氛更加詭異、冰冷。
林晚睜開了眼睛。
那雙曾經(jīng)或疲憊、或慌亂、或被迫承載了無數(shù)灼熱目光的眼眸,此刻卻像兩口干涸了億萬年的古井,空洞得令人心悸。沒有劫后余生的迷茫,沒有對光線的適應(yīng),甚至沒有一絲屬于活人的生氣。她的目光茫然地穿透慘白的天花板,仿佛在凝視著一個遙遠而虛無的維度。眼珠偶爾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一下,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齒輪,徒勞地試圖聚焦,最終又歸于一片死寂的茫然。
醫(yī)生和護士們終于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最初的狂喜和“醫(yī)學(xué)奇跡”的念頭,瞬間被眼前這極度不正常的景象沖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不安和困惑。
“生命體征?快!血壓!血氧!瞳孔反應(yīng)!” 經(jīng)驗豐富的醫(yī)生壓下心頭的寒意,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和急迫。
護士們立刻行動起來,動作迅速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冰冷的血壓袖帶纏上林晚瘦弱的手臂,血氧夾鉗住她毫無血色的指尖。醫(yī)生拿起小手電,俯身靠近,小心翼翼地撐開林晚的眼瞼。
強光刺激下,那雙空洞的眼睛連一絲本能的躲避或收縮都沒有。瞳孔對光反射……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擴散得如同夜幕下的深潭。
“血壓70/40!血氧飽和度85%!還在掉!” 一個護士的聲音帶著驚惶。
“瞳孔對光反應(yīng)遲鈍,幾乎無反應(yīng)!” 另一個護士快速報告。
“快!建立第二路靜脈通道!升壓藥!準(zhǔn)備呼吸機!她隨時可能再次崩潰!” 醫(yī)生的額頭滲出冷汗,語氣急促地下令。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一個臨床死亡、心電圖長時間直線、連室顫都出現(xiàn)過的病人,怎么可能在沒有任何有效復(fù)蘇措施的情況下,突然恢復(fù)竇性心律?更可怕的是,她雖然“活”了,卻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生命體征脆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隨時會再次熄滅。
搶救的緊迫感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疑惑。醫(yī)護人員再次陷入緊張的忙碌中,針頭刺入皮膚,冰冷的藥液注入血管,呼吸面罩被扣上林晚的口鼻,機器開始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送氣聲。一切都在與死神賽跑,試圖抓住這詭異“復(fù)活”后搖搖欲墜的生命線。
而角落里的陳默,仿佛被遺忘在了另一個世界。
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頭,軟軟地滑坐在地上。那雙布滿血絲、紅腫不堪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搶救床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巨大的、足以撕裂靈魂的狂喜,如同洶涌的海嘯,剛剛將他推上云端——她活了!她真的活了!那條信息……那杯咖啡……不是幻覺!不是徒勞!
然而,下一秒,林晚那雙空洞得如同深淵的眼睛,以及醫(yī)生護士們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凝重和慌亂,又像一只冰冷的巨手,將他從云端狠狠拽下,砸進比之前更深、更絕望的冰窟!
她活了。
但她不是她。
那雙眼睛里,沒有他熟悉的疲憊,沒有隱忍的痛苦,沒有偶爾閃過的靈光,甚至沒有一絲屬于“林晚”的溫度。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空白和死寂。像一具被強行注入了機械心跳的軀殼。
“晚晚……” 陳默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喉嚨里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痛苦和恐懼像兩把鈍刀,反復(fù)切割著他的心臟。他成功了?還是失敗了?他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卻似乎親手將她送進了一個更可怕的、生不如死的境地?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在匆忙中,不小心碰掉了蓋在林晚身上的薄被一角。
陳默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那滑落的被角。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林晚那只沒有連接輸液管的手,此刻正無力地垂在床邊。而在她那瘦得骨節(jié)分明的手腕內(nèi)側(cè),靠近脈搏的位置——
一個印記。
一個極其黯淡、邊緣模糊、仿佛隨時會消散在蒼白皮膚上的印記。
那是一枚小小的、咖啡杯形狀的印記。線條簡單,甚至有些稚拙,像小孩子隨手畫上去的涂鴉。杯口上方,還歪歪扭扭地畫著幾縷象征熱氣的彎曲短線。
陳默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
這個印記……他認得!
那是他畫的!
就在昨天,不,是在那個地獄般的“昨天”——林晚被救護車?yán)咔?,最后一次加班的深夜。他又一次默默地在她桌上放了一杯熱牛奶和一小袋餅干??粗v到極點的側(cè)臉,他心疼又無奈,鬼使神差地,用隨身帶著的記號筆,在包裹餅干的便簽紙角落,飛快地、笨拙地畫了這么一個小咖啡杯,旁邊還寫著一行小字:“提神,別熬太晚?!?/p>
他畫完就后悔了,覺得太幼稚,太不專業(yè),甚至有點冒犯。他記得林晚當(dāng)時似乎瞥了一眼,嘴角似乎極快地彎了一下,又似乎只是他的錯覺。然后她就把那張便簽隨意地壓在了文件下面。
那個印記……怎么會出現(xiàn)在她的手腕上?!
而且,那印記的顏色……不是記號筆的墨藍,而是一種極其黯淡的、仿佛從皮膚深處透出來的灰褐色,邊緣還帶著一種被水浸染般的模糊感。更詭異的是,印記周圍那一小片皮膚,似乎比別處更加蒼白、冰冷。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致命誘惑力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住陳默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
詛咒……轉(zhuǎn)移了?
那個名為“萬人迷”的、以愛為名的恐怖詛咒,在死亡與復(fù)活的界限被打破的瞬間,發(fā)生了某種未知的異變?它的一部分力量,或者說,它造成的某種“空洞”,被……被那杯未曾喝到的咖啡,被那句遲來的回應(yīng)……填補了?甚至……取代了?
代價是……她的靈魂?
這個念頭太過瘋狂,太過恐怖,讓陳默渾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看著林晚手腕上那個黯淡的咖啡杯印記,又看向她那雙毫無焦距、仿佛蒙著一層灰翳的眼睛,巨大的恐懼和一種更深沉、更絕望的痛楚幾乎要將他徹底撕裂。
就在這時,病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略顯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趙總刻意壓低、卻難掩煩躁的聲音:“……沈總您別急,醫(yī)生還在搶救呢,情況……情況很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