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的前一夜,我讓張嬸給我找了件紅裙。那是起義前我給阿禾做的,沒來得及送出去,
后來被女營的姐妹收著,說顏色喜慶,留著或許有用。紅裙很艷,
在火把的光里像團跳動的火。我站在城樓上,看著下面的弟兄們,他們大多沒睡,
坐在地上擦武器,或者低聲聊天。童文寶在磨斧頭,磨得锃亮,能照見人影。
章叔胤在給弟兄們分最后的干糧,每人一小塊肉干,他自己沒要,說不餓?!岸忌蟻?。
”我喊。弟兄們愣了愣,一個個爬上城樓,看著我穿著紅裙,都有些不知所措?!敖裉欤?/p>
咱不練兵,不議事。”我笑著說,“我給你們跳支舞吧?!睕]人說話,都靜靜地看著我。
我提起裙擺,在城樓上跳了起來。跳的是清溪的民間舞,小時候娘教我的,說豐收的時候跳,
能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我跳得不好,鎧甲太重,紅裙太艷,動作笨拙得像只學(xué)飛的鳥。
可弟兄們都看著,沒人笑。阿竹站在最前面,眼睛里閃著光,
像小時候看我偷給他野果時那樣。跳著跳著,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在馮家柴房里,
阿禾抱著我哭;想起偷開糧倉那天,鄉(xiāng)親們舉著鋤頭救我;想起在覆船山,
章叔胤說要跟我干一番大事;想起睦州城樓上,上萬弟兄喊我“萬歲”……眼淚掉了下來,
混著汗,滑過臉頰。舞跳完了,我喘著氣站在那里,看著弟兄們?!懊魈欤蔽艺f,
“不想打的,就躲起來,別出來。想打的,跟我沖?!蓖膶毜谝粋€舉起斧頭:“跟陛下沖!
”“沖!”“沖!”喊聲不大,卻很沉,像壓在心底的石頭終于落了地。我把紅裙脫下來,
換回鎧甲,對阿竹說:“把這個給阿禾,告訴她,姐沒騙她,真的讓她過上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