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冰霸占了清晨的訓(xùn)練場,美其名曰“指導(dǎo)劍法,強身健體”,實則每天提著不同的劍在她面前晃悠,劍穗、劍柄、甚至劍鞘的花紋都換了個遍,試圖讓她記住“沈硯冰的劍比夜無妄的寬一寸,劍穗是銀色的,他的握劍姿勢有個獨特的小習(xí)慣”。
顧承澤則將寒月殿的“實驗室”擴了三倍,增加了更多奇奇怪怪的“實驗器材”,逼她研究“靈根雜質(zhì)與陣法的共振公式”,用更復(fù)雜的陣紋將她的活動范圍嚴(yán)格限制在三尺之內(nèi),美其名曰“心無旁騖,方能精進(jìn)”。
夜無妄最直接也最霸道,總能在她被前兩人纏得焦頭爛額、身心俱疲時冒出來。要么丟一包“據(jù)說是你愛吃的辣味點心”(打開一看,是魔界特有的斷魂椒做的,辣得人靈魂出竅),要么就倚在墻角冷笑,饒有興致地看她被沈硯冰的劍風(fēng)刮亂頭發(fā),被顧承澤的陣紋凍得瑟瑟發(fā)抖,眼神里的侵略性毫不掩飾。
這日午后,沈硯冰又拉著她去了訓(xùn)練場。
他換了身玄色勁裝,襯得身形更加挺拔利落,腰間佩劍泛著冷冽的銀光,據(jù)說是他特意請煉器大師打造的“獨一無二”的款式,劍身上刻著細(xì)密的云紋,劍柄用暖玉制成,還在劍穗上系了個小小的、她之前說過好聞的薰衣草香囊。
林小夏蹲在旁邊的樹蔭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他練劍,陽光透過劍穗的流蘇落在他臉上,明明是清俊的眉眼,在她眼里卻和夜無妄那張模糊的臉逐漸重疊——兩人都偏愛深色衣袍,身形相似,連揮劍時那股凌厲的狠勁都帶著驚人的相似。
“看好了,這招‘流風(fēng)回雪’需要調(diào)動丹田靈力,順著經(jīng)脈運行至指尖,再灌注劍身……”沈硯冰的聲音帶著刻意放緩的耐心,劍身在半空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銀弧,靈力激起的氣流吹起她額前的碎發(fā),帶著熟悉的薰衣草香。
林小夏卻在走神,鼻尖似乎又聞到了那晚暗影丹的苦澀味道,還有夜無妄身上那股冷冽中帶著侵略性的檀香。她看著眼前玄色勁裝的身影,脫口而出:“你上次喂我的藥太苦了,下次能不能摻點蜂蜜?或者用糖衣包一下?口感會好很多?!?/p>
話音落地,訓(xùn)練場的風(fēng)仿佛突然停了。
沈硯冰的劍僵在半空,銀弧般的劍光驟然炸裂,凌厲的劍氣狠狠劈在旁邊的石碑上——那是塊刻著“勤勉”二字的百年石碑,堅硬無比,此刻竟被他一劍劈成兩半,碎石飛濺,其中一塊險些砸到林小夏腳邊。
他猛地轉(zhuǎn)身,玄色勁裝下的肩膀微微顫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帶著壓抑不住的暴怒和受傷,幾步?jīng)_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力道極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我和他,你都分不清?”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在極力控制著什么,“我穿成這樣,用了這把劍,你還是……還是把我當(dāng)成了他?”
他的力道極大,林小夏的手腕瞬間紅了一片,疼得她皺緊了眉頭。她這才回過神,看著他眼底翻涌的戾氣和痛苦,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又認(rèn)錯人了。可臉盲癥讓她無法分辨眼前這張因憤怒而略顯扭曲的臉,究竟是屬于沈硯冰還是夜無妄,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我……我沒看清……光線太刺眼了,而且你們……穿得也很像……”
“沒看清?”沈硯冰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里帶著濃濃的自嘲和近乎瘋狂的絕望,“我特意換了劍,換了衣袍,甚至在劍穗上系了你說過好聞的薰衣草香囊,這么多不一樣,你還是分不清?”
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里面貼身戴著的玉佩,玉佩溫潤,上面用特殊手法刻著個小小的“硯”字,靈氣流轉(zhuǎn):“這個呢?夜無妄有嗎?這個你也記不住嗎?”
林小夏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和絕望嚇得說不出話,只能看著那塊玉佩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她根本記不住誰有玉佩,誰沒有,那些細(xì)微的差別,對她的臉盲癥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就在這時,一道黑霧突然卷過訓(xùn)練場,帶著熟悉的檀香味和壓迫感。夜無妄的身影從霧中踏出,他也穿著玄色衣袍,只是款式更張揚些,手里把玩著一枚黑色令牌,看見這一幕,嘴角勾起抹毫不掩飾的嘲諷的笑:“沈大少這是干什么?逼一個臉盲癥患者記你的樣子?不如直接在她腦子里刻上你的名字,或許還管用點。”
“滾開!”沈硯冰怒吼著拔劍,劍尖直指夜無妄,靈力激蕩,殺氣凜然。
夜無妄卻沒接招,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現(xiàn)在林小夏身后,伸手扣住她的后頸,強迫她仰頭。林小夏聞到那股熟悉的、帶著侵略性的檀香味,剛想掙扎反抗,唇就被狠狠堵住了。
這個吻帶著強烈的掠奪意味,霸道而兇狠,像在宣示主權(quán)。林小夏甚至能嘗到一絲血腥味——是他剛才避開沈硯冰劍氣時不小心被劃傷的唇角。他捏著她的后頸,力道之大,像是在馴服一只倔強的小獸,不容許任何反抗。直到林小夏快喘不過氣,臉色發(fā)白,他才猛地松開她。
他用指腹擦過她紅腫的唇,眼神里帶著惡意的滿意和炫耀,聲音低沉而曖昧:“記住這個味道了嗎?帶著我的魔氣,三日不褪,走到哪都有人知道你是我的人?!?/p>
林小夏的頸間果然浮現(xiàn)出一圈淡紫色的印記,像被魔氣浸染的淤青,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散發(fā)著淡淡的、屬于夜無妄的氣息。
“夜無妄!”沈硯冰目眥欲裂,劍瞬間出鞘,凌厲的劍氣直逼夜無妄面門,帶著毀天滅地的怒意,“你找死!”
夜無妄卻側(cè)身輕松避開,還故意用袖子蹭過林小夏的臉頰,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魔紋,語氣輕佻而挑釁:“急什么?反正她也分不清我們,不如讓她身上多留點記號,省得某些人自欺欺人,以為換個香囊就能讓她記住?!?/p>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之際,一道淡藍(lán)色的陣法突然從天而降,帶著強大的威壓,將夜無妄狠狠震飛出去。他撞在斷碑上,悶哼一聲,咳出一口黑血,抬頭看見顧承澤站在訓(xùn)練場入口,玄色錦袍在風(fēng)中微動,半張面具下的眼神冷得像要殺人,周身的陣紋蓄勢待發(fā)。
“暗影殿的人,也敢在太虛宗撒野,動我的人?”顧承澤的聲音不大,卻帶著陣法宗師獨有的威壓,訓(xùn)練場四周的地面突然裂開,無數(shù)陣紋亮起,將夜無妄困在其中,插翅難飛。
他沒看夜無妄,徑直走到林小夏面前,目光落在她頸間那圈刺眼的紫色印記上,眼神暗得嚇人,仿佛有風(fēng)暴在醞釀。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淡藍(lán)色的靈力,輕輕拂過她的脖頸——那道帶著魔氣的唇印竟像冰雪般消融了,消失無蹤。
但林小夏卻覺得心口一燙,像是有什么滾燙的東西鉆了進(jìn)去,帶著冰冷的束縛感。她低頭,看見心口的位置浮現(xiàn)出一朵淡藍(lán)色的冰花靈紋,精致美麗,正隨著她的呼吸微微閃爍,散發(fā)著清冽的氣息。
“從今往后,你是我顧承澤的親傳弟子?!鳖櫝袧傻穆曇魝鞅檎麄€訓(xùn)練場,清晰而威嚴(yán),所有路過的弟子都停下腳步,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議論紛紛。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落在林小夏身上,語氣冰冷而不容置疑:“寒月殿的靈紋會護(hù)住你的心脈,調(diào)理你的靈根,也會提醒你——離不該靠近的人遠(yuǎn)點。”
林小夏這才發(fā)現(xiàn),那冰花靈紋竟是一道禁制!她試著朝沈硯冰的方向走了一步,心口立刻傳來針扎般的尖銳疼痛,靈力也跟著劇烈紊亂起來,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你!”林小夏又氣又急,捂著心口后退,這哪里是護(hù)心脈,分明是給她戴了個看不見的枷鎖,限制她的行動自由!“顧承澤,你太過分了!這是囚禁!”
顧承澤卻無視她的憤怒和反抗,轉(zhuǎn)頭看向被陣紋困住的夜無妄,語氣冰冷如刀:“三日內(nèi),帶著你的人,滾出太虛宗。再敢靠近她一步,我不介意拆了你的暗影殿,讓你無家可歸。”
夜無妄擦掉嘴角的血,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笑得更放肆了,眼神里充滿了挑釁和篤定:“顧承澤,你以為一道小小的靈紋就能困住她?太天真了。等著瞧,她遲早是我的人,誰也攔不住。”
沈硯冰站在原地,看著林小夏心口那朵象征著顧承澤所有權(quán)的冰花靈紋,月白長袍下的手緊緊攥著劍,指節(jié)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他沒說話,但林小夏看見他悄悄用劍鋒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不是自殘,而是用血在袖口畫了個小小的薰衣草圖案,像是在無聲地宣告,即使有這道靈紋,他也不會放棄。
混亂最終以顧承澤強行將林小夏帶回寒月殿收場。
回去的路上,林小夏感覺頭越來越暈,眼前的景物開始重影、模糊,連顧承澤玄色的衣袍都變得模糊不清,仿佛和沈硯冰的月白、夜無妄的玄黑混在了一起,難以分辨。
她的臉盲癥,竟然在這接二連三的刺激和靈力紊亂下,加劇了。
寒月殿的門被再次關(guān)上,顧承澤布下了更嚴(yán)密的陣法,幾乎是密不透風(fēng)。沈硯冰守在殿外,寸步不離,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眼神執(zhí)拗地望著緊閉的殿門。夜無妄雖然被“驅(qū)逐”,但林小夏卻總覺得暗處有雙眼睛在盯著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暗影標(biāo)記時不時發(fā)燙,提醒著她那份無處不在的威脅。
他們美其名曰“輪流看護(hù),保護(hù)安全”,實則是把她當(dāng)成了需要嚴(yán)防死守的珍寶,或者說,是必須牢牢攥在手里的私有物,一件不允許別人觸碰的物品。
林小夏坐在寒月殿的石屋里,看著自己心口那朵冰冷的冰花靈紋,又摸了摸手腕內(nèi)側(cè)隱形的暗影標(biāo)記,鼻尖似乎還殘留著沈硯冰衣襟上的薰衣草香。
三種不同的印記,三道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困在其中。
她突然很想把化學(xué)實驗室里的濃硫酸搬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印記、靈紋全燒干凈,讓自己恢復(fù)自由身。
可她連濃硫酸的分子式都快記不清了,腦子里只有三張模糊的臉,和他們眼底同樣瘋狂、同樣偏執(zhí)的占有欲。
窗外,沈硯冰的身影在月光下佇立,像一尊沉默的守護(hù)神,也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遠(yuǎn)處的山林里,夜無妄的魔氣若隱若現(xiàn),從未真正離開。寒月殿的陣紋亮了一夜,顧承澤就站在陣法中央,守著他的“弟子”,也守著他的禁臠。
林小夏蜷縮在石屋的角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她的臉盲,或許不是缺陷,而是這場殘酷游戲里,唯一能讓她稍微喘口氣的借口,讓她可以假裝看不懂那些熾熱的、令人窒息的眼神。
可這個借口,還能撐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明天的太陽升起時,這場圍繞著她的、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只會更加瘋狂,更加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