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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了將軍府。
這一次雖然受傷嚴重,但沒有發(fā)燒,我只昏迷了一下午就醒了。
楚宴舟那邊,林梓微大喊大鬧的聲音傳來。
我趁亂收拾細軟,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前的住處與將軍府相距幾百里,我徒步走回去,用了三天三夜。
推開小院的門,一切仿佛都和從前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只是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從屋子里端著菜出來,滿眼寵溺的笑著朝我道:
“阿寧,快來吃飯?!?/p>
淚水奪眶而出,肩上的包袱掉到地上,露出里面的紅綢。
我雙手顫抖的撿起,將紅綢掛滿了小院。
然后把沈淮之的牌位拿出來,擺在桌上。
就這樣,拜了天地。
之前沒來得及做的事,終于在許多年后完成。
我眷戀的抱著牌位躺下,昏睡了好幾天。
醒來后,我去街上買糧,聽到有人議論。
“聽說了嗎?京城的楚將軍休妻了,好像為了一個侍女!”
“那誰不知道?聽說那個侍女跑了,楚將軍懸賞十萬金找人呢!”
我身體一僵,趕緊低下頭就走。
誰知剛走了兩步,又聽人道:
“原來楚將軍搞什么起義軍就是為了兵權,那個王公子離奇死亡的事也被翻出來了!”
“可不是嗎?就連將軍夫人腹中的孩子都沒了,聽說是楚將軍強行給灌了藥!”
“圣上大怒,估計過不了幾天,楚將軍就得入獄嘍!”
我攥緊了手中的荷包,連糧都顧不上買,就匆匆的回了家。
這些年我?guī)统缰叟懦惣?,殺了不少人?/p>
不過我殺的人,全部都是當初參與圍殺沈淮之的人。
尤其是那個王公子,殺他的時候我私心最重,他的死狀也最慘。
京城人人都知道我在替楚宴舟做事,若是他供出我,如今我武功盡失,只怕會為人魚肉。
我找出了當時藏好的劍,卻覺得從前輕飄飄的劍,現(xiàn)在好像有萬斤重。
無力感油然而生,我坐在屋內發(fā)呆,一連幾日都沒有出門。
直到有消息傳來,楚宴舟認下了所有的罪。
被押入了大牢,刑期兩年。
我過了兩年的安生日子,再也不用東躲西 藏。
聽出楚宴舟在大牢里被林將軍安排的人嚴刑拷打,胳膊都斷了一條。
如果不是看他有軍功,圣上就默認他死罪了。
都靠著從前的功績,才用一條胳膊做了代價。
兩年里,我一直在休息,靠著從將軍府順出來的銀子度日。
直到第三年開春,銀子快花光了,我才開始做衣服出去賣。
誰知那日,一個獨臂男子攥著我賣出去的料子,闖入了院中。
手中的繡花針刺進指腹,我和楚宴舟四目相對,愣在原地。
兩年不見,他的面容更加俊朗,那一條細長的疤,并未讓他的臉失色,反而更添剛毅。
他一步步朝我走過來,腳步沉重緩慢,聲音嘶啞。
“入獄兩年,我的人在外面,一直打探你的行蹤?!?/p>
“出獄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問你的情況。”
“可是姜寧,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呼吸一沉,看著他越來越深的眸色,下意識的退后一步。
誰知他手腕一掀,黑色的布料中,包裹著的東西露了出來。
是我和沈淮之的婚書。
他咬著牙,眼眶透紅,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
“告訴我,沈淮之到底是誰。”
“告訴我,你當初究竟為什么要走!”
兩聲泣血的質問,讓我原本還跳的飛快的心,逐漸安靜下來。
沈淮之這三個字,更是猶如利刃,將我釘在恥辱柱上。
過去和楚宴舟干過的荒唐事就像陳年舊谷,被乍然暴曬在烈日之下。
我無處遁形,只覺得對不起沈淮之,也對不起師傅,對不起自己。
奈何楚宴舟步步緊逼,非要個答案不可。
沒辦法,我轉身進了屋。
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副畫。
我將畫展開給他看,自己卻轉過頭去。
楚宴舟只看了一眼,就臉色鐵青。
一模一樣的兩張臉。
只是他的,多了一條疤。
他這么聰明的人,沉默許久開口時,已然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說你當初救我,就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