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的秋天總帶著海霧的潮氣。小粉站在出租屋的陽臺上，看著喬遇把最后一盆綠蘿搬上來。老式居民樓的陽臺沒有封窗，風卷著桂花香撲在臉上，遠處音樂學院的琴房尖頂在霧里若隱若現(xiàn)。
“夏墨哥的房間留最大的這間？” 喬遇正用卷尺量書桌尺寸，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雀躍。他手里攥著的戶型圖上，三個房間被紅筆圈出來，主臥寫著 “姐姐”，次臥標著 “我”，最大的那間旁邊畫了個相機圖案。
小粉把粉布疊成方塊放進床頭柜的抽屜，聽見這話回頭笑了笑：“他說偶爾才來住?！?她打開衣柜，里面掛著兩件同款不同色的外套，是喬遇用第一筆作曲稿費買的，“林媽媽下周過來，要檢查我們有沒有好好吃飯?！?/p>
搬家那天，夏墨拎著個紙箱站在門口，里面是他給小粉整理的歷年聲樂比賽資料。喬遇正從他手里搶過箱子往屋里搬，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夏墨哥快進來，我給你泡了茶?！?少年的占有欲像藤蔓悄悄蔓延，連遞拖鞋都要搶在小粉前面。
夏墨的目光掃過客廳墻上掛著的合照 —— 那是海邊畢業(yè)旅行時拍的，小粉和喬遇的頭靠在一起，背景是翻涌的浪花。他把帶來的臺燈放在客房書桌，暖黃色的光暈落在桌面上，像片溫柔的月色。
“課程表發(fā)我一份?！?夏墨幫小粉把樂譜架擺正，“有沖突的課告訴我，我?guī)湍阏甲！?他的指尖擦過她放在桌上的水杯，溫熱的觸感讓心跳漏了一拍。
喬遇突然從背后抱住小粉，下巴擱在她肩上：“姐姐的課表我早就背下來了。” 他朝夏墨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兩人的課程對比圖，重合的時間段被標成了粉色，“我們一起去上課?！?/p>
夏墨的手在樂譜架上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那我先走了，實驗室還有事?！?他走到門口換鞋時，聽見喬遇在教小粉彈吉他，和弦簡單得像首童謠，卻纏得他心口發(fā)悶。
大學的林蔭道上，小粉和喬遇的身影成了常態(tài)。他背著兩人的書包走在左邊，總能精準地用手臂擋住迎面而來的自行車；她拎著剛買的熱奶茶走在右側(cè)，會把吸管先遞到他嘴邊。音樂學院的公告欄里，“小粉 & 喬遇” 的名字總出現(xiàn)在各種比賽的獲獎名單上，紅色的字體像兩朵并蒂蓮。
“星光杯” 原創(chuàng)音樂大賽決賽那晚，喬遇坐在鋼琴前，小粉站在聚光燈下。他的指尖落下第一個和弦，她的歌聲便像月光淌過海面，把《粉布》里那些細碎的往事唱得淋漓盡致。評委席里的唱片公司星探頻頻點頭，散場時遞來的名片卻被喬遇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他們說想簽你。” 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喬遇把小粉的手揣進自己口袋。深秋的風帶著涼意，吹得路邊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小粉踢著腳下的石子，聲音輕得像嘆息：“我不想被好多人盯著看。” 她想起高中時那些躲在暗處的議論，右眼眶突然泛起熟悉的酸脹，“就我們自己唱，好不好？”
喬遇停下腳步，彎腰平視她的眼睛。路燈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像落了層星光：“都聽姐姐的。” 他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剝開糖紙塞進她嘴里，“我們寫自己的歌，唱給懂的人聽，比如夏墨哥，比如林媽媽?！?/p>
他們的原創(chuàng)歌曲開始在校園電臺悄悄流傳。沒有華麗的編曲，只有鋼琴和人聲，卻總能在深夜的播音室里，讓許多陌生的聽眾紅了眼眶。喬遇把那些匿名的感謝信攢起來，貼成厚厚的一本送給小粉：“你看，有人在認真聽呢?！?/p>
出租屋的廚房漸漸有了煙火氣。小粉跟著林晚寄來的食譜學做菜，喬遇就在旁邊幫倒忙，把面粉弄得滿臉都是。兩人靠在沙發(fā)上吃火鍋的夜晚，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鍋里的咕嘟聲混著他們的笑聲，像首溫暖的室內(nèi)樂。
夏墨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有次他提著剛買的海鮮站在樓下，看見陽臺上小粉正幫喬遇系圍巾，少年低頭在她額角印下的吻，像根針猝不及防地刺進心里。他在樓下站了很久，直到塑料袋里的蝦爬子開始掙扎，才轉(zhuǎn)身走進雨里。
“夏墨哥怎么好久不來了？” 冬至那天包湯圓，小粉數(shù)著碗里的芝麻餡，語氣里帶著些困惑。喬遇正把煮好的湯圓往她碗里盛，聞言動作頓了頓：“他說實驗室忙?！?/p>
其實他知道，上次夏墨來送資料時，撞見他正幫小粉吹頭發(fā)。吹風機的熱風里，兩人交纏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幅親密的剪影畫。夏墨放下資料就走了，連杯茶都沒喝，背影在玄關的燈光里顯得格外孤單。
期末考試周的深夜，小粉被窗外的吉他聲吵醒。她披衣走到陽臺，看見喬遇坐在樓下的長椅上，指尖在琴弦上跳躍。月光落在他發(fā)梢，像鍍了層銀霜。
“怎么不睡？” 她輕聲問，聲音被風揉碎了。
喬遇抬頭朝她笑，眼里的星光比月色還亮：“寫了首新歌，想第一個唱給你聽。” 他撥動琴弦，簡單的旋律里混著海浪的聲音，“叫《三站地的距離》?！?/p>
小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知道這首歌寫的是誰 —— 那個總在公交站臺等她的身影，那個把資料背面的 “同校” 劃掉的少年，那個在海邊默默轉(zhuǎn)身的背影。
吉他聲停在某個泛音上，余震像心跳般久久不散。喬遇仰頭看著陽臺上的小粉，突然說：“下周約夏墨哥來吃飯吧，我做他愛吃的糖醋排骨。”
小粉點點頭，眼眶有些發(fā)熱。海霧又開始彌漫，遠處頂尖大學的鐘樓在霧里閃著微弱的光。她知道有些距離始終存在，像三站地的公交路線，像兩首歌之間的留白，但此刻樓下少年的琴聲里，卻藏著種溫柔的和解，讓那些未說出口的情愫，都化作了月光下的祝福。
出租屋的燈光在霧里暈開片暖黃，喬遇的琴聲再次響起，這次是首輕快的調(diào)子。小粉靠在陽臺欄桿上，聽著樓下的旋律，想起客廳墻上那張三個人的合照。原來成長就是這樣，有些人留在身邊，有些人放在心上，而那些共同走過的時光，會像此刻的琴聲一樣，在記憶里永遠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