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扁神醫(yī)說出這幾個字時，門口的門神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要叫木賊，”素雪連連擺手，只好直說。
木賊木賊，名字里就帶著“賊”字，實在不妥。
“我不要改名！我就要叫木賊！我就是木賊！”沒想到木賊反應(yīng)激烈，掙脫素雪懷抱，竟從許墨成胳膊下一沖而出。
速度快得許墨成都暗暗吃驚，這渾小子，竟能從他身下逃脫。
扁神醫(yī)沒有怪罪，反而解釋起木賊之名的由來。
“姑娘不知，木賊其實是個藥名......”
素雪這才得知木賊的身世。
他原本是個棄兒，是扁神醫(yī)采藥時在一片木賊草叢中撿到的。
“老夫本想著窮孩子賤名好養(yǎng)活，便取了這名，哪知......老夫這一身醫(yī)術(shù)，只怕后繼無人啰~”扁神醫(yī)有些懊悔，深深嘆息。
素雪眼眸一亮，迫不及待指著自己，“扁神醫(yī)，您要不要收我為徒？我日后一定好好約束木賊，規(guī)導(dǎo)他走上正道！”
扁神醫(yī)倒沒拒絕，只是問道，“你？識字嗎？”
素雪輕咬下唇，搖了搖頭。
扁神醫(yī)也搖頭，“字都不識，如何習醫(yī)書、立藥方？”
素雪神情瞬間萎靡。
她亦是不知親生爹娘是誰的可憐孩子。
她的養(yǎng)母曾是艷絕一時的名妓，后贖身從良，嫁給連云村一個死過老婆的鰥夫。
養(yǎng)父母沒有生育，說是求了道觀的一位姑子，才抱養(yǎng)的她。
連云村所有人皆以打獵為生，所賺銀錢能維持溫飽已是不易，哪還有閑錢給她一個女娃娃讀書識字。
扁神醫(yī)開導(dǎo)她，“不是老夫瞧不上女子，姑娘你還是做些擅長的，繡繡花，納納鞋底什么的，你瞧瞧許將軍鞋底，他比老夫可更需要你?！?/p>
做這些，素雪確實擅長，只是不知許墨成愿不愿意。
“許將軍？”她問得極小聲，捏著衣角的手顯露出心底的局促和緊張。
船艙窄小，她站在昏暗光影里，整個人單薄又弱小。
她是個女子，又身無分文。
這兩日，她總湊在神醫(yī)身邊幫忙，想要報答救命之恩。
若不讓她多做些什么，只怕她會日日惶恐不安。
許墨成喉結(jié)滾了滾，開口，“廚娘那里有針線?！?/p>
素雪抱了笸籮出來，許墨成已經(jīng)脫好鞋，整齊放在一旁。
素雪坐過去，卻不敢挨得太近，還特意將笸籮放到了兩人中間。
這雙鞋做工很好，只是穿得太久，鞋底幾乎磨穿。
修補是個大工程。
素雪想詢問能否明日再把鞋給他，便偷瞄了他一眼。
近距離看過去，許墨成與許筵玉的側(cè)顏其實是不同的。
許墨成鼻似峻巒，微微抿起的唇，線條剛毅。
而許筵玉......
她忍不住想，若十年前，從匪寇刀下救下她的是許墨成，該有多好。
這想法只在腦中閃現(xiàn)一瞬，素雪立即暗惱。
這是怎么了，竟像犯了魔怔般，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將兩人做著對比。
許墨成忽地碰了碰她手肘，“快許愿！是流星?！?/p>
素雪匆忙抬頭。
一道白光撕裂藍紫色星空，拖著金色尾焰，如同一支燃燒的箭矢墜向海平面。
“我希望......”素雪扭頭看了眼許墨成，隨后帶著笑閉上眼睛，“希望許將軍，幸福，安康。”
流星過后，萬千繁星依舊閃爍。
“真漂亮啊~”素雪情不自禁贊嘆。
許墨成沒有探究她許了什么心愿，只喃喃提醒一句，“今日是初八，星月同空，待到二十三日，船可抵京。”
也就是說，她還能和許墨成在船上待上十五日。
十五日后，她又該何去何從？
想得太過出神，針一下刺破食指。
她“?。 绷艘宦?，下意識要將手含進嘴里。
“扎手了？神醫(yī)那里應(yīng)該有止血藥，”許墨成捉住她的手，粗糲的指腹擦過她的指尖。
這個舉動，如同一滴水落下，在素雪心海蕩起層層漣漪。
許墨成常年握劍，那些繭讓她想起幼時母親的手，讓人感覺踏實安穩(wěn)。
“我自己來，”素雪不好意思讓他擦藥，站起身想回房自己處理。
船身忽地劇烈搖晃，水下，無數(shù)黑影紛至沓來。
舵工扯著嗓子大喊：“將軍！是海賊！水鬼鑿穿船底，船馬上就要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