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剛微亮,管事嬤嬤便來了,一臉肅穆地通知,主母何氏召她去擷芳院問話。
一路上,素雪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陣陣抽痛。
昨夜許筵玉受罰,何氏雖未言語,但那陰沉如水的臉色,已讓人膽寒。
或許那羞人的動靜,終究傳入了有心人的耳朵?
何氏最恨丫鬟行為不端,媚惑主子。行至擷芳院雕花門檻前,素雪背上已驚出一層冷汗。
何氏心疼兒子跪了一夜祠堂,備好精致早膳等他。
素雪在屋外靜立,里頭母子對話隱隱傳來。
“你年歲也不小了,再這般耽擱下去,這京都里門當戶對的好姑娘,都被別家挑盡了?!焙问系男乃既徊辉陲埵成?,夾菜間隙便開始了說教。
許筵玉只埋頭吃著碗中粥飯,置若罔聞。
何氏試探著再開口:“今日晨起,瞧見院中那幾株秋菊開得正好。你既閑著,不如請幾位朋友來賞玩一番?”
去年菊黃時,何氏便用過這“賞花”名頭,實則是場精心安排的相親宴。
許筵玉瞬間失了胃口:“母親,我的朋友只知策馬狩獵,馳騁沙場。”
“策馬縱獵,能給你騎出個子嗣來?”何氏氣結(jié),語調(diào)拔高。
兒子這般不馴,何氏心頭悶氣橫生。
“想抱孫兒,您該多催催大哥才是?!痹S筵玉“啪”地撂下銀箸。
何氏更怒:“你大哥遠在邊關(guān)!”
她何嘗不想?奈何鞭長莫及!
許筵玉唇邊掠過一絲嘲諷笑意:“那不如讓爹跟陛下請旨,我替大哥去守邊關(guān),換他回京成親生子?”
這分明是混賬話!
何氏知曉硬逼不過,索性沉下臉,端起主母威嚴:“帖子我已命人下了,今日的賞花宴,你膽敢缺席,仔細為娘的家法!”
許筵玉不怕家法,卻極厭受人擺布,索性直言:“母親明知我心悅何人,何必一次次勉強,讓彼此難堪?”
何氏也不敢逼得太過,沉默片刻,指向門外侍立的素雪,語氣嚴厲:“你別忘了,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那枯瘦的手指,隔著薄薄的門簾,正正對著門外垂首戰(zhàn)栗的素雪。
許筵玉臉色驟然陰鷙,霍然起身,拂袖便往外走。
何氏追至門邊,尖厲的聲音像刀子:“別當為娘是瞎子!你昨夜在祠堂口干了什么!那玉佩呢?是不是也賞了她!”
若沒有那枚貼身藏匿的玉佩,何氏口中模糊的“她”,素雪或許還會心存一絲僥幸。
可此刻,胸口那小小一方硬物,卻仿佛化作千斤巨鼎,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許筵玉身影已消失在廊角。
過了許久,屋內(nèi)才傳來何氏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進來,叫什么名?”
素雪顫抖著踏入暖閣,撲通跪地:“奴婢素雪,拜見夫人?!?/p>
“抬起頭來?!?/p>
素雪順從地揚起臉,目光只匆匆掃過夫人威嚴冷硬的裙裾,便迅速深深埋下。
何氏凌厲的目光如刮骨鋼刀,審視著素雪的臉:“容貌確有幾分可惜......”
話未說完,素雪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完了!
她絕望地伏地,額頭重重磕在冷硬地磚上,身子如秋風落葉般抖個不停:“求夫人開恩!奴婢從來不敢有非分之想......”
看著她這膽小如鼠、瑟縮易掌控的模樣,何氏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旋即打斷她,話鋒陡轉(zhuǎn):“罷了。明日起,你調(diào)去筵玉的瑞寶院貼身伺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