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清玄仙尊警惕地看著她，雙手結印的速度更快了。
“不干什么?！碧K燼走到他面前，輕輕抬起手，觸碰了一下他的眉心，“只是想告訴你，你道侶死的時候，其實是笑著的?！?/p>
清玄仙尊的動作猛地一滯，眼中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她知道你送的簪子里有毒?！碧K燼輕聲道，“但她還是戴上了，因為她知道，只有她死了，你才能解脫。她說，她不恨你，只是有點遺憾，沒能陪你更久?！?/p>
清玄仙尊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雙手結印的姿勢再也維持不住，噗地噴出一口鮮血。血色咒文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血色云層也開始漸漸消散。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臉上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蘇燼收回手，轉身離開祭壇：“好好活著吧，帶著她的遺憾，還有你的愧疚?！?/p>
夜淵和敖烈跟在她身后，看著祭壇上失魂落魄的清玄仙尊，又看了看蘇燼的背影，眼神復雜。
這個女人，明明一心求死，卻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給別人活下去的理由。
血祭壇的回響漸漸平息，玉清山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是空氣中，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悲涼。
蘇燼回到清心院，繼續(xù)給她的海棠花澆水。
毀滅世界的計劃，暫時擱淺了。
她看著在風中搖曳的海棠花，忽然覺得，或許活著，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還能看看這些花開花落。
清玄仙尊在血祭壇前枯坐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清晨，他親手將那些凝固的黑色血晶埋進海棠樹下，轉身對蘇燼說：“從今往后，玉清山任你出入?！?/p>
蘇燼正蹲在地上數(shù)螞蟻，聞言頭也沒抬：“沒興趣?！?/p>
她對玉清山的風景毫無好奇，清心院的海棠樹就夠她消磨時光了。倒是夜淵和敖烈來得愈發(fā)頻繁，有時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看她發(fā)呆，有時會帶些魔域的烈酒或妖族的奇果，放在石桌上就走。
“他們好像對你有點意思?！蹦珘m不知從哪冒出來，蹲在蘇燼身邊一起數(shù)螞蟻。這小子自從上次被蘇燼放走后，竟賴在玉清山不走了，美其名曰“監(jiān)視魔尊動向”，實則天天往清心院跑。
蘇燼瞥了他一眼：“你眼睛有問題？”
“我眼睛好得很！”墨塵不服氣，“你看魔尊，每次來都盯著你看，那眼神，嘖嘖……還有敖烈，上次你說喜歡青鸞羽毛，他第二天就把青鸞族的尾羽全拔了送來，這不是有意思是什么？”
蘇燼想起堆在院子角落的那堆五彩羽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是他腦子有問題。”
“我看是你沒心沒肺！”墨塵嘟囔道，“多少仙子妖女想讓他們多看一眼都難，你倒好，人家把心都掏出來了，你還嫌腥?！?/p>
“掏心？”蘇燼笑了，“他們掏的不是心，是麻煩?！?/p>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黑影閃過，夜淵落在石桌旁，手里捏著個酒壇，冷冷地瞥了墨塵一眼：“滾?！?/p>
墨塵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地跑了。
夜淵將酒壇推到蘇燼面前：“魔域新釀的‘焚心酒’，喝了能燒穿五臟六腑。”
“送我這個？”蘇燼挑眉，“盼著我死？”
“你不是一直想死？”夜淵給自己倒了碗酒，仰頭飲盡，“這酒比誅仙臺的罡風痛快?！?/p>
蘇燼拿起酒壇晃了晃，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竟讓她有了幾分久違的食欲。她剛想打開嘗嘗，就見敖烈踏著祥云而來，手里捧著個玉盒，見到夜淵時，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敵意。
“這是‘蝕骨散’，”敖烈將玉盒推到蘇燼面前，無視夜淵的存在，“無色無味，服下后七日七夜骨肉寸斷，適合你這種求死之人。”
蘇燼看著面前的酒壇和玉盒，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一個送焚心酒，一個送蝕骨散，這是把她的自殺事業(yè)，當成送禮的由頭了？
“多謝二位好意。”她將酒壇和玉盒推回去，“不過我今天不想死，想曬太陽?！?/p>
夜淵和敖烈同時愣住，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
“你……不想死了？”敖烈率先反應過來，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誰說的？”蘇燼懶洋洋地靠在海棠樹上，“我只是今天不想死，明天再說?！?/p>
兩人的表情又沉了下去，卻都沒有離開，一左一右地坐在石桌旁，一個喝酒，一個擦拭鱗片，氣氛詭異又安靜。
蘇燼閉上眼，感受著透過樹葉灑下的陽光，不知道為什么，被這兩個殺人如麻的魔頭這樣“守護”著，她竟生出了幾分荒誕的平靜。
“你們說，”蘇燼忽然開口，“如果我明天想死，用哪種方式比較好？”
夜淵和敖烈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活著?！?/p>
蘇燼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你們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默契了？”
兩人同時別過臉，耳根卻都悄悄泛紅。
蘇燼看著他們別扭的樣子，忽然明白了清玄仙尊說的“萬人迷詛咒”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吸引了他們，而是她這具身體，能讓他們在她面前卸下所有偽裝，露出最真實的渴望。夜淵渴望解脫，敖烈渴望被理解，他們對她的“癡迷”，不過是對自己痛苦的投射。
這詛咒哪是什么恩賜，分明是讓她成為別人的情緒垃圾桶。
“沒意思。”蘇燼打了個哈欠，起身回房，“你們慢慢待著，我睡午覺去了?！?/p>
夜淵看著她的背影，將手中的酒碗捏得粉碎。敖烈撫摸著一片新長出來的鱗片，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迷茫。
他們都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女的執(zhí)念，或許一開始起于“痛苦的投射”，但現(xiàn)在已然超出了“投射痛苦”的范疇?？蛇@種陌生的情緒，他們既不敢承認，更不知如何安放。
清心院外，墨塵躲在樹后，看著院子里的三人，偷偷拿出一個小本子，在上面寫下：“魔尊與妖皇為蘇姑娘爭風吃醋，進展緩慢，需加把勁。”
陽光穿過樹葉，在本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場無人知曉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