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梨桑被死死銬在拳臺冰冷的鎖鏈上。
對手最后那記重拳精準(zhǔn)砸在顧越弋脖頸。
他竟放棄格擋,直挺挺仰倒下去。
顧越弋輸了。
作為賭注的宋梨桑被粗暴推搡著押上臺。
男人唇角的血蜿蜒淌下,嘴角卻勾著一抹得逞的冰涼弧度。
他屈膝蹲下,一份摁著鮮紅手印的合同晃到她眼前。
“梨桑,新主人比我知冷知熱?!?/p>
他舔掉唇邊血跡,聲音平靜得像淬了冰。
“夕夕要住回莊園。你杵在那兒,她瞧見就煩?!?/p>
宋梨桑瞳孔渙散,死盯著那紙契約,牙齒咯咯打顫,一個(gè)字也吐不出。
她曾篤信拳臺上那個(gè)睚眥必報(bào)、勝負(fù)欲浸入骨血的顧越弋,絕不會主動認(rèn)輸。
可此刻才驚覺,為了蘇夏夕歸國,他甘愿輸?shù)艚鹧鼛?,更不惜將她?dāng)作籌碼。
半小時(shí)前,他笑意溫存,哄她盛裝打扮,說要為她戴上婚戒。
她心頭滾燙,毫不猶豫簽下名字,以為是苦熬五年的終章。
未曾想,那是親手把自己釘入深淵的賣身契。
“顧越弋......”她蜷縮著,聲音碎成齏粉。
“你敢送......這輩子......永不相見!”
顧越弋嘴角噙著寒芒,指尖卻溫柔拂過她散亂發(fā)絲,眼神凍得人發(fā)顫。
“我的整顆心,早被夕夕塞滿,一絲縫兒不留,沒你位置!”
酸澀猛地嗆入鼻腔。
宋梨桑忽然覺得眼前這張臉陌生得駭人。
他曾將情話與誓言在她耳邊反反復(fù)復(fù)低喃千百遍,許諾只要她乖順,就能永遠(yuǎn)留在他身畔。
如今,只為蘇夏夕一個(gè)笑靨,他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譽(yù)金腰帶,親手將她推入旁人懷抱。
眼看著猥瑣對手逼近,宋梨桑渾身抖如篩糠。
“顧越弋......求你......別讓他們碰我......”
滾燙的恐懼砸在他手背,他卻嫌惡地狠狠擦掉。
顧越弋捏起她下頜,逼她直視自己毫無溫度的眼,“宋梨桑,你憑哪點(diǎn)跟我談條件?”
寒意瞬間將宋梨桑吞噬。
五年孤注一擲的沉淪,終究捂不熱這塊寒鐵。
五年前畢業(yè)歡慶,她頭一遭踏入這地下拳場。
滿場盡是健碩拳手,唯有顧越弋身形精瘦,格格不入。
他被重拳擊倒的剎那,宋梨桑的心跟著揪緊。
然而倒地的顧越弋眼中兇光暴戾,周身炸開的狠辣氣場令人心悸。
只那一眼,她便萬劫不復(fù)。
單親泥沼里掙扎出來的孤寂靈魂,竟在這個(gè)滿身傷痕的男人身上,虛妄地找到了錨點(diǎn)。
重逢街頭,他執(zhí)一枝廉價(jià)紅玫瑰示好,她懵懂點(diǎn)頭。
同居之初,他一窮二白。
她陪他輾轉(zhuǎn)地下拳場,耗盡微薄積蓄支撐他的冠軍妄想。
閨蜜厲聲勸她回頭,窮小子哪有什么未來。
他卻將第一枚染血的銅牌掛上她頸間,指骨捏得作響,誓言要用這雙拳頭為她砸開安穩(wěn)余生。
宋梨桑徹底沉淪,篤信未來可期。
生活仿佛也眷顧了她。
顧越弋為“他們的未來”瘋魔般拼殺。
一次次浴血奪冠,他將她拉上擂臺,沐浴廉價(jià)的彩色紙帶雨。
他把血汗換來的獎金和家中鑰匙悉數(shù)塞進(jìn)她手心。
雖無名分,她竟恍惚成了這棟冰冷別墅的女主人。
本以為是通往“顧太太”的序曲。
直到“蘇夏夕”這名字出現(xiàn),一切驟變,天翻地覆。
那場最高榮譽(yù)的慶功夜,顧越弋酩酊大醉。
宋梨桑耗盡力氣拖他回家,卻被他捧著臉頰,醉眼迷離地喊出另一個(gè)名字。
“夕夕......我找了個(gè)蠢女人當(dāng)幌子......堵他們的嘴......回來,好不好?”
“這些年拼死打拳......就是想給你掙份體面富貴......”
“他們說瑞士能結(jié)婚......夕夕......嫁給我......”
......
粗糲的麻布狠狠捂住宋梨桑口鼻的瞬間,顧越弋對蘇夏夕的癡狂囈語仍在腦中炸裂。
曾以為堅(jiān)不可摧的懷抱,親手將她推入地獄。
此刻唯有自救,尚存生路。
被押往“新主”套房的途中,她冒險(xiǎn)滾入路旁荊棘叢。
五年癡心妄想,換回一紙賣身契。
宋梨桑淚已流干,將那份契約撕得粉碎,揚(yáng)手拋入漆黑奔涌的江流。
連帶著對顧越弋那份搖尾乞憐的卑微愛戀,一同葬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