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頌醉倒在杯盤狼藉的晚宴廳一角,人人都以為他是新娶佳人欣喜若狂。
唯有他自己知道,這醉意,不過是無法面對頂層婚房里溫慕晴的逃避。
夜色如墨,賓客散盡。
他看著一室狼藉,煩悶如巨石壓在胸口。
趁著夜深人靜,他帶著一身濃重酒氣,獨(dú)自驅(qū)車,沿著溫舒淳車隊(duì)離去的方向,瘋狂追去。
天光微熹,露珠未晞,他終于趕到了機(jī)場的專屬停機(jī)坪區(qū)域。
溫舒淳已換上了燕家準(zhǔn)備的奢華婚紗,頭戴璀璨鉆冕,在張媽的陪伴下正要踏上私人飛機(jī)的舷梯。
林頌心臟驟然緊縮,聲音帶著宿醉的嘶啞與不顧一切的急切:“舒淳!”
溫舒淳聞聲駐足回首,看到一身筆挺禮服卻狼狽不堪、滿眼血絲的林頌,眼中掠過一絲了然和冰冷。
“新婚之夜不去陪你的新娘,來此作甚?”
直到她提及“新娘”二字,林頌才猛然記起自己此刻的身份。
而她后半句毫不掩飾的嘲弄,更讓他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
是啊,他追來,意欲何為?
“我......”林頌喉結(jié)滾動,艱難道,“我只想知道,為什么去燕家的變成了你?”
溫舒淳隔著幾米遠(yuǎn)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諷笑。
“自然是你們所有人,都舍不得真正的心肝寶貝受這份委屈。”
林頌如遭重錘,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你......真的愿意嫁給他嗎?”他喃喃低語,聲音輕飄飄的,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乞憐。
溫舒淳給了旁邊神情戒備的燕家主事人一個安撫的手勢,再看向林頌時,目光已冷若冰霜。
他們聯(lián)手將她逼至懸崖邊緣,不就是為了讓她心甘情愿踏上這條遠(yuǎn)離溫林兩家的路嗎?
好讓林頌,名正言順地登堂入室迎娶溫家真正的繼承人?
如今塵埃落定,他竟來問她是否愿意?
何其荒謬!
“我愿與不愿,與你林總裁又有何干系?”
這一聲冷靜而清晰的質(zhì)問,讓林頌徹底啞然。
是啊,與她何干?
大抵是因?yàn)椋瑥乃浭缕?,她就是屬于他的。他們的婚約,被兩家長輩反復(fù)提起。
溫舒淳甚至曾為了這份婚約,放下驕傲,跟隨左右。
可眼前這張毫無波瀾、只有疏離的臉,與記憶中判若兩人。
他沉默良久,終究未能壓住心底那絲扭曲的不甘:“你當(dāng)初......明明眼里只看得到我一人?!?/p>
聞言,她竟低笑起來,笑聲里滿是蒼涼的嘲弄:“可走到今日這般田地,難道不是你林總裁默許甚至一手促成的嗎?”
她眼神愈發(fā)銳利如刀鋒:“你早已認(rèn)定我毫無價值,棄如敝履,視我為恥辱的拖累,難道還要我搖尾乞憐,對你死纏爛打不成?”
遲來的恐慌如毒液瞬間侵蝕四肢百骸,他腳步不受控制地前沖。
一直警惕的燕家安保人員立刻上前阻攔。
“林先生!”那位主事人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起飛時間已到,溫小姐該登機(jī)了!請您不要干擾!”
“溫小姐”三字,如同燒紅的針扎在林頌心上,讓他瞬間清醒。
溫舒淳最后冷冷瞥了他一眼,再無半分留戀,決然踏上舷梯,不曾回頭。
舷梯收回,機(jī)艙門緩緩閉合。
引擎轟鳴加劇,巨大的氣流卷起飛沙走石。
林頌被安保人員隔開后,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架銀白色飛機(jī)滑向跑道,沖上云霄,直至消失在天際盡頭。
燕家主事人這才帶著隨從轉(zhuǎn)身離開,不再理會他。
林頌依舊失魂地望著那片漸漸泛白的天空。
“林頌!你瘋了嗎?!”一聲尖利飽含屈辱與瘋狂的叫喊自身后炸響。
林頌?zāi)救晦D(zhuǎn)身,看到溫慕晴站在一輛紅色跑車旁,雙眼赤紅,精心修飾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
“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婚房里一整夜!就為了來追她?”
“你后悔了,是不是?”
林頌喉頭滾動,無言以對。
他甚至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者說,連他自己也理不清心底那片泥濘的沼澤。
溫慕晴看他這副默認(rèn)的鬼樣子,理智徹底崩斷:“我不管你們以前有什么!現(xiàn)在你是我的丈夫!是我溫慕晴的丈夫!”
“你這么做,是想讓整個上流圈都看我溫家的笑話嗎?!”
林頌僵硬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率先走向自己的跑車,聲音沙啞疲憊:“回去?!?/p>
溫慕晴恨恨地盯著飛機(jī)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沒想到,溫舒淳已遠(yuǎn)嫁萬里,林頌竟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目光掃過被遺棄在臨時車道旁的那輛破舊小轎車,一絲狠毒涌上心頭。
“把那輛礙眼的破車拖回林家別墅,”她咬牙切齒地對跟來的保鏢下令,“就在別墅大門口,給我砸了!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