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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的太陽從京城西邊的山頭落下去時。
我的院子里終于清凈了。
我娘的淚流干了,我爹能找的人也都找了。
沒人比得上裴仲舒。
所以等著我的,只有死。
秋云合上房門時,我娘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不等了?!?/p>
「我們煥煥嫁人時不風(fēng)光,走了總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p>
秋云失魂落魄的點頭。
「那還告訴裴大人嗎?」
「這個時間,他也時候從香山回來了?!?/p>
我娘一甩帕子,方府的人從正門進(jìn)來,排成一隊。
「告訴他干嘛?煥煥欠他的早還了?!?/p>
「從今往后,她只是我方家的孩子。」
「從什么地方來的,就從什么地方走?!?/p>
那群人把我從床上抬下來時,費了點力氣。
把我放回到那張裝滿我年少情事的床上時,也費了點力氣。
命數(sh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像又回到那年十八。
只不過這次,沒有裴仲舒了。
……
嗩吶在方府門前響起來時。
裴仲舒的馬車鈴也響了。
車夫耐不住性子。
「這都今天第幾個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大人物死了,要奔喪的從京城排到了香山。」
一路顛簸,阮韻擰眉看著馬車?yán)镒⒛康狞c心匣子。
「裴神醫(yī),要不是你一定要等這盒點心,咱們現(xiàn)在都到京城了吧?」
裴仲舒不語,只一味捻著腕上的佛珠。
連日來,他睡夢中時常驚醒。
腦海中像總繞著方臨煥的名字,要他回家。
他這次出來的實在久了些,在裴府時也沒得閑去看她。
想著跟方臨煥賠罪,他特意找香山最出名的點心鋪子定了一匣糕。
又甜又酥軟,配著茶湯最能解人肝郁。
可回程時卻諸事不順,先是官差攔路,又是奔喪的車馬。
京城像有哪位貴人出了大事,連千佛寺的方丈都趕了過去。
這陣仗,還真像方臨煥十八歲時鬧的那場笑話。
裴仲舒沒惱,將點心匣子放在了軟榻上。
眉眼揚起來時,是他從未有過的笑意。
「慢點好,慢點糕不會碎?!?/p>
這次來香山,裴仲舒將阮韻的最后一味藥引也試了出來。
等回了京城,幫她調(diào)理好了身子。
他預(yù)備跟方臨煥賠罪,帶她去四處義診。
她一向性子溫吞,不過這些時日,一定等得了。
畢竟,她這輩子總是在等他的,不是嗎?
……
一墻之隔。
方府人頭攢動,裴府卻寂寥冷清。
我往哪飄都顯得有些礙眼,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墻頭上。
京城很大,街巷十里八圈的繞。
自從做了裴仲舒的夫人之后,我就鮮少這么沒規(guī)矩的在門口望了。
可有些事縱使許久沒做了,也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習(xí)慣。
看到那輛低調(diào)的馬車在街角出現(xiàn)時。
心臟驀的酸澀的不像樣。
我險些就從墻頭上栽下去。
下一瞬,卻看到抬著自己棺材的隊伍跟那輛馬車直直撞上。
按照慣例,裴仲舒的馬車該讓的。
可他心急如焚怒喊著讓人讓路時,我就知道。
阮韻又出事了。
「都給我讓開,救命要緊!」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那張一向素白清淡的臉上有了怒意。
哪怕已經(jīng)是魂體了,我的雙腿卻仍像灌了鉛。
有人看清簾子里的人是遠(yuǎn)近聞名的裴神醫(yī),也嚷著讓路。
堵死在送葬的隊伍前。
「讓神醫(yī)過去,人命大過天!」
裹素的隊伍停了片刻,繼而鑼鼓繼續(xù)吹打。
黃紙燒成灰燼,順著風(fēng)飄進(jìn)裴仲舒的馬車?yán)铩?/p>
飄到那份點心匣子上。
但他已無心將那份點心送到我手里。
緊緊抱著阮韻,要從送葬的隊伍里沖過去。
那雙我親手縫制的鞋子踩在地面上時。
整條街道的氣息像凝成了一塊冰。
秋云紅著眼沖到了他面前。
「裴仲舒,你知不知道你在攔誰的路?!」
裴仲舒頭腦有一瞬的空白。
手中抱著的人像有千斤重。
愕然抬眸時,撞進(jìn)他眼里的是一幅黑色的棺木。
方家大大小小四十余人站在他的面前,雙目赤紅。
娘親抱著刻著我名字的牌位,淚流滿面。
「裴仲舒,你說我把煥煥交到你手里一日,她就不會死?!?/p>
「可現(xiàn)在,你告訴我!」
「她病的要死的時候,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