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陰冷的風從破敗的窗縫中灌入，吹散了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
廢棄倉庫內(nèi)，沈季明被粗糲的麻繩捆縛在銹跡斑斑的鐵柱上，手腕早已磨出血痕。
他低垂著頭，凌亂的發(fā)絲遮住了蒼白的臉，唯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是我……太蠢了……”他艱難地抬起頭，嗓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瑾云……你不該來……”
“閉嘴。”江青縈忽然輕笑一聲，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響清脆。
裴瑾云的手指攥緊，克制住想要下意識摸槍的動作。
她慢條斯理地繞著沈季明踱步，猩紅的指甲劃過他的下巴，“沈隊長，我倒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自作聰明去查江萬城的舊賬，我怎么能順藤摸瓜，揪出我那位‘好哥哥’的尾巴？”
裴瑾云猛地抬頭：“……什么哥哥？”
江青縈歪了歪頭，紅唇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怎么，裴小姐不知道？江萬城可不止我一個‘女兒’?！?/p>
她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他真正的繼承人，從來都藏在暗處——用我的名字簽合同，用我的賬戶洗錢，連殺人的命令……都是借我的嘴傳出去的?！?/p>
倉庫角落傳來一聲輕響。
裴瑾云余光瞥見傅西凜悄然移動的身影，他隱在陰影中，手指無聲地搭上了腰間的槍。
“所以……你根本不是要為江萬城報仇。”裴瑾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拖延時間。
“報仇？”江青縈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笑聲尖銳刺耳，“那個老東西死得正好！我忍了十年……十年！終于等到機會反咬一口。”
話音未落，一聲槍響驟然炸裂！
江青縈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竟調(diào)轉槍口，子彈擦著她的肩膀呼嘯而過！
“小心！”傅西凜暴喝一聲，縱身撲來。與此同時，江青縈敏捷地側身翻滾，子彈在她原本站立的地面濺起一串火星。
“果然留了后手……”江青縈啐出一口血沫，冷笑著擦過臉頰的血痕，“可惜他忘了，他兒子還在我手里?！?/p>
混亂在瞬間爆發(fā)。
槍聲如爆豆般炸響，裴瑾云借著傅西凜的掩護沖向鐵柱。
她抽出匕首割斷繩索的剎那，沈季明脫力地栽進她懷里。
“走……”他氣若游絲地推她，“有炸……”
轟——！
天花板上的吊燈轟然墜落，裴瑾云被氣浪掀翻在地。
灼熱的鐵屑擦過額角，溫熱的血模糊了視線。她掙扎著爬起，卻見一道黑影從硝煙中撲向傅西凜。
“西凜！”
沈季明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裴瑾云推開。寒光閃過，匕首深深沒入他的后背。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
裴瑾云看著沈季明緩緩跪倒，鮮血從他嘴角汩汩涌出。
他顫抖著抬起手，染血的指尖觸碰她頸間懸掛的訂婚戒指——那是三年前雨夜里，他單膝跪地戴在她手上的。
“對不起……”他艱難地摘下戒指放進她掌心，指腹眷戀地摩挲過她的無名指，“這次……換我失約了……”
“不……沈季明！你看著我！”裴瑾云不停地按壓他胸前的傷口，溫熱的血卻從指縫間不斷溢出。
遠處傳來警笛的嗡鳴，夾雜著江青縈的尖笑：“裴瑾云！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我詛咒你——！”
又是一聲槍響。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踉蹌著后退，眉心綻開一朵血花。在倒下的瞬間，她的指甲仍死死摳著地面。
“瑾云……”
微弱的呼喚拉回裴瑾云的理智。
傅西凜半靠在墻邊，衣服已被鮮血浸透。她跌跌撞撞地撲過去，撕開襯衫為他包扎。
“別哭……”他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指節(jié)因失血而冰涼，“我會心疼。”
警車的藍光穿透破碎的玻璃窗。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裴瑾云攥緊了那枚染血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