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院長的私人診所坐落在城郊一處僻靜的別墅區(qū)。夜色如墨,我讓司機在兩條街外停下,獨自步行前往。
別墅門口沒有名牌,只有門鈴旁一個小小的銀色十字架標(biāo)志。我按下門鈴,三短一長——這是前世林景明告訴我的暗號。
門無聲地開了。
"蘇小姐。"陳院長站在玄關(guān)處,白大褂下露出考究的西裝褲腳,金絲眼鏡后的眼睛閃爍著警惕的光,"沒想到您會親自來。"
我沒有寒暄,徑直走入客廳:"大姐的恢復(fù)情況如何?"
"蘇曼雪小姐的傷勢已經(jīng)穩(wěn)定。"陳院長關(guān)上門,聲音刻意保持平穩(wěn),"但您知道的,玻璃碎片造成的傷害往往會有后遺癥。"
我在真皮沙發(fā)上坐下,抬頭看他:"比如?"
"比如......"他推了推眼鏡,"神經(jīng)系統(tǒng)損傷,或者......記憶問題。"
我瞇起眼睛。前世大姐可沒出現(xiàn)過什么記憶問題。
"陳院長,"我輕聲說,"1987年,慈愛醫(yī)院新生兒監(jiān)護室,那個被調(diào)包的嬰兒后來怎么樣了?"
陳院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您......您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我從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輕輕放在茶幾上,"比如,這些照片。"
信封口微微敞開,露出一角泛黃的照片邊緣。陳院長像看到毒蛇般猛地后退一步。
"你想要什么?"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很簡單。"我微笑,"第一,確保大姐完全康復(fù),沒有任何'后遺癥'。第二,告訴我林景明還跟你說了什么。"
陳院長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他......他說如果您來找我,就讓我轉(zhuǎn)告您一句話。"
"什么話?"
"'游戲才剛開始,重生者。'"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林景明怎么會知道重生的事?
"他還說了什么?"我的聲音依然平穩(wěn),但指甲已經(jīng)深深掐入掌心。
"他說......"陳院長咽了口唾沫,"'你以為只有你記得前世嗎?'"
房間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我的心跳如擂鼓,但面上絲毫不顯。
這不可能。前世林景明親手按下爆炸按鈕時,明明那么得意。如果他也是重生者,怎么會......
除非。
除非他是故意的。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在我腦海:如果林景明也是重生者,如果他故意讓我重生回來,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更大的陷阱......
"蘇小姐?"陳院長小心翼翼地喚道。
我猛地回神:"照片你可以留著。"我站起身,"記住我們的約定。"
走出別墅時,夜風(fēng)拂過臉頰,帶來一絲涼意。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fù)翻騰的思緒。如果林景明真的也是重生者,那么我所有的計劃都必須調(diào)整。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北郊倉庫,一個人來。關(guān)于你真正的身世?!猄"
S?沈翊?
我猶豫片刻,攔下一輛出租車:"北郊工業(yè)區(qū)。"
出租車在坑洼的路面上顛簸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漸從繁華都市變成破敗廠房。前世我曾來過這里——這是蘇家一個廢棄的倉儲中心,也是林景明曾經(jīng)處理"問題"的地方。
"到了。"司機在銹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小姐,這地方不太安全......"
我付了車費,頭也不回地走向鐵門。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倉庫內(nèi)部空曠昏暗,只有幾盞應(yīng)急燈提供微弱的光線?;覊m在光束中漂浮,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幽靈。
"沈翊?"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
沒有回應(yīng)。
我緩步向前,高跟鞋敲擊水泥地面的聲音異常清晰。突然,一陣細微的金屬摩擦聲從右側(cè)傳來。我猛地轉(zhuǎn)身——
沈翊從陰影中走出,黑色風(fēng)衣襯得他身形修長,月光從高窗灑落,勾勒出他鋒利的輪廓。
"你來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短信是你發(fā)的?"我警惕地問。
他微微點頭,向前走了幾步,直到我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光芒:"蘇晚,你知道為什么蘇家會有七個女兒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怔:"什么?"
"在你們蘇家的族規(guī)里,"沈翊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格外清晰,"只有生下七個女兒后,才能迎來真正的繼承人。"
我皺眉:"荒謬。父親只是運氣不好......"
"不是運氣。"沈翊打斷我,"是詛咒。三百年前,蘇家先祖背叛了一個古老的家族,被詛咒世代無子,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第七個女兒帶回命定之人。"他的目光直視我的眼睛,"那個人就是你,蘇晚。"
我?guī)缀跻Τ雎晛恚?沈先生,如果你叫我來是為了講這種荒誕故事......"
"你知道我不是在講故事。"沈翊突然上前一步,距離近得能讓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你知道自己與眾不同。你知道......重生不是偶然。"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林景明已經(jīng)告訴你了,不是嗎?"沈翊的聲音輕得像耳語,"關(guān)于他也是重生者的事。"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他怎么會知道?
似乎看出了我的震驚,沈翊輕笑一聲:"別緊張,我不是你的敵人。相反......"他伸手,輕輕拂去我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我是來幫你的。"
"為什么?"我后退一步,拉開距離,"你為什么要幫我?"
沈翊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因為三百年前,下詛咒的那個家族,姓沈。"
這個答案如同一道閃電劈開我的思緒。沈翊......沈家......
"你是說......"
"我是來解除詛咒的。"沈翊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古樸的木盒,"這里面裝著當(dāng)年蘇家先祖簽下的血契。只有蘇家真正的繼承人和沈家血脈共同毀掉它,詛咒才能解除。"
我盯著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木盒,心中警鈴大作:"這太荒謬了。就算真有詛咒,為什么是我?我只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不。"沈翊搖頭,"你不是被拋棄的。你是被送走的——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
"從你出生那一刻起,就有人知道你是命定之人。"沈翊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林景明的母親——李管家,她一直在監(jiān)視蘇家。當(dāng)你出生時,她差點殺了你。是你母親連夜將你送走,交給福利院院長。"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前世我確實查過自己的身世,但福利院記錄顯示我只是個棄嬰......
"證據(jù)。"我冷聲道,"我需要證據(jù)。"
沈翊似乎早有準(zhǔn)備,從風(fēng)衣內(nèi)側(cè)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這是你出生第三天拍的。"
照片上,年輕的母親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臉上帶著疲憊而幸福的笑容。那確實是我熟悉的母親的臉,但照片中的她比現(xiàn)在年輕至少二十歲。
"這不可能......"我喃喃道,"母親生下大姐時才二十五歲......"
"因為你母親不是你真正的母親。"沈翊輕聲道,"她是你的養(yǎng)母。你的親生母親是蘇家上一代的第七個女兒——蘇明月。"
蘇明月?這個名字我從未聽過。
"蘇明月生下你后不久就去世了。"沈翊的聲音帶著一絲憐憫,"按照族規(guī),你被交給蘇家當(dāng)代主母撫養(yǎng)。但李管家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份,你養(yǎng)母不得不將你送走。"
我的思緒一片混亂。如果這是真的,那么我回到蘇家不是偶然,而是......
"命運。"沈翊仿佛讀懂了我的心,"你回來是為了完成使命。"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為什么要現(xiàn)在告訴我這些?"
"因為時間不多了。"沈翊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林景明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他之所以也是重生者,是因為詛咒的力量——他在前世死亡時觸發(fā)了血契的反彈機制。"
"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翊上前一步,月光在他臉上投下鋒利的陰影,"林景明是故意讓你重生的。他需要你這個命定之人回到蘇家,才能徹底奪取蘇家的氣運。"
一陣寒意順著我的脊背爬上來。如果沈翊說的是真的,那么我所有的復(fù)仇計劃,都可能在林景明的算計之中。
"我不相信你。"我直視沈翊的眼睛,"除非你能證明。"
沈翊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一個奇特的印記——那是一個雙環(huán)相扣的符號,邊緣泛著淡淡的紅色,像是烙上去的。
"這是血契印記。"他說,"每個沈家血脈都有。而你的......"他的手突然指向我的左肩,"在你的左肩胛骨上,應(yīng)該有一個月牙形的胎記。"
我渾身一震。那個胎記我從記事起就有,連福利院的阿姨都說那是"月亮的孩子"的標(biāo)志。
"就算如此,"我強自鎮(zhèn)定,"你為什么要幫我?解除詛咒對沈家有什么好處?"
沈翊的眼神突然變得復(fù)雜:"因為詛咒束縛的不只是蘇家,還有沈家。"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三百年來,沈家每一代都必須有一個人背負守護者的命運,直到詛咒解除。"
"而你......"
"我就是這一代的守護者。"沈翊苦笑,"我的使命就是找到你,幫助你完成使命。"
月光偏移,照亮了他半邊臉龐,那上面寫滿了疲憊和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執(zhí)著。
"證明給我看。"我聽見自己說,"證明林景明也是重生者。"
沈翊點點頭,從手機上調(diào)出一段視頻:"這是今早林景明在審訊室的監(jiān)控錄像,警方內(nèi)部有人給我的。"
視頻中,林景明獨自坐在審訊室里,突然對著空氣說話:"蘇晚,你以為重生是你的優(yōu)勢嗎?不,這是我精心設(shè)計的游戲。前世我炸死你們?nèi)遥褪菫榱擞|發(fā)血契,讓你重生回來......"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這確實是林景明的聲音,但那種語氣,那種神態(tài),是前世那個按下爆炸按鈕的林景明才有的。
"他在跟誰說話?"我皺眉。
"沒人。"沈翊關(guān)掉視頻,"審訊室當(dāng)時是空的。警方以為他精神出了問題。"
我沉默良久,突然抬頭:"你需要我做什么?"
沈翊的眼睛亮了起來:"首先,我們必須拿到血契原件。它藏在蘇家祖宅的密室中。"
"蘇家祖宅?"
"在城外的老宅子,已經(jīng)廢棄多年。"沈翊解釋道,"只有蘇家血脈才能打開密室。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我思索片刻:"什么時候?"
"明晚。"沈翊的聲音帶著緊迫感,"林景明的人已經(jīng)在監(jiān)視老宅了。我們必須趕在他前面。"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沈翊,如果我是命定之人,那么我重生回來,是否意味著我可以改變命運?"
沈翊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可以,但代價巨大。每一次改變既定的命運線,都會消耗你的生命力。"他猶豫了一下,"蘇晚,你有沒有覺得重生后特別容易疲憊?或者偶爾會無緣無故流鼻血?"
我的心猛地一沉。確實,最近我經(jīng)常感到疲憊,前天早晨洗漱時還突然流了鼻血,當(dāng)時我以為是天氣干燥......
"那是命運的反噬。"沈翊輕聲道,"你改變得越多,反噬就越強。"
"所以......"
"所以你必須謹慎選擇要改變什么。"沈翊的目光深邃,"有些事,或許是注定要發(fā)生的。"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注定要發(fā)生的?比如全家被炸死?比如大姐重傷?不,我絕不相信。
"沒有什么注定。"我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如果有,我就打破它。"
沈翊怔了怔,突然笑了:"果然是你。"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我讀不懂的欣慰,"明晚十點,我來接你。"
離開倉庫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我站在路邊等車,思緒萬千。如果沈翊說的是真的,那么我的復(fù)仇計劃必須重新考量。但如果是假的......
手機突然震動,打斷我的思緒。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你以為找到盟友了?游戲才剛剛開始?!狶"
L。林景明。
我猛地回頭,倉庫高處的窗口,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