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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的走廊永遠太亮,消毒水的氣味永遠太濃。

江南坐在江海病房外的長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父親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醫(yī)生說要再觀察幾天。林萱回家取換洗衣物,江北聲稱有課,但江南知道她是去見劉權。

手機震動起來,是許墨發(fā)來的消息:「查到了,劉權有個表姐叫王麗華,曾經(jīng)是婦幼保健院的護士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移民加拿大了。」

江南的呼吸一滯。婦幼保健院——正是她和江北出生的醫(yī)院。

「能查到更多關于她的信息嗎?」她迅速回復。

「正在嘗試。另外,那些資金流向確實有問題,我爺爺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可靠的人暗中調(diào)查?!?/p>

江南剛想回復,病房門開了,護士推著藥車走出來。

"病人醒了,你可以進去看看。"護士微笑著說,"但別太久,他需要休息。"

江海半靠在床頭,臉色比昨天好了些??吹浇?,他微微點頭:"公司怎么樣?"

"媽媽在處理。"江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董事會接受了您的建議,暫時由媽媽代行董事長職責。"

江海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劉權有什么反應?"

"他......"江南猶豫了一下,"看起來很支持。"

江海冷笑一聲:"偽君子。"他睜開眼,銳利的目光直視江南,"南南,公司現(xiàn)在很危險。有人在掏空它,而我懷疑......"他突然停住,劇烈咳嗽起來。

江南連忙遞上水杯:"別著急,慢慢說。"

江海喝了幾口水,聲音低了下來:"我懷疑劉權背后還有人。那些資金流向太隱蔽了,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

"您是說......"

"我不知道。"江海疲憊地搖頭,"但我住院前正在查一件事——十八年前,你和北北出生時的情況。"

江南的心跳驟然加速:"您也懷疑當年不是意外抱錯?"

"不是懷疑,是確定。"江海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醫(yī)院記錄顯示,你和北北的腕帶被人為調(diào)換了。但線索到護士長王麗華那里就斷了,而她恰好是劉權的表姐。"

江南的手指緊緊攥住床單。許墨剛剛提到的名字——王麗華,劉權的表姐,當年的護士長。一切都在指向一個可怕的陰謀。

"為什么現(xiàn)在才查?"她輕聲問。

江海的眼神黯淡下來:"因為我太信任劉權了。二十年的搭檔...我從未懷疑過他。直到半年前,偶然發(fā)現(xiàn)他在調(diào)查你的養(yǎng)父。"

"李大伯?"江南震驚地坐直身體,"為什么?"

"我不清楚。"江海搖頭,"但那時我開始重新審視一切。北北的性格...太不像我和林萱了。而你的眼睛,和你媽媽年輕時一模一樣。"

江南想起林萱工作室里那些設計稿,想起自己隨手修改時那種自然而然的直覺。血緣的力量,確實神奇。

"爸爸,我需要知道更多。"她堅定地說,"關于當年的細節(jié)。"

江海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紙條:"這是我查到的王麗華在加拿大的地址。但要小心,南南,如果劉權真的參與了這件事,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掩蓋真相。"

江南接過紙條,手指微微發(fā)抖。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親展現(xiàn)如此脆弱的一面,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我會小心的。"她輕聲承諾。

離開醫(yī)院時,江南的腳步比來時堅定了許多。她直接去了許墨家——一棟位于市中心高級公寓樓頂層的大平層。

許墨開門時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微亂,像是剛熬過夜??吹浇希黠@愣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我需要你的幫助。"江南直截了當,"我爸爸確認當年抱錯是人為的,而且和劉權有關。"

許墨的書房像個小型的指揮中心,三臺顯示器同時工作,墻上貼滿了各種資料和照片。他給江南倒了杯熱茶,然后調(diào)出一份檔案。

"王麗華,現(xiàn)年58歲,20年前是婦幼保健院產(chǎn)房護士長,五年前移民加拿大。"許墨指著屏幕,"有趣的是,她的移民申請是由一家名為'星辰'的咨詢公司擔保的,而這家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是劉權。"

江南湊近屏幕:"能查到她在加拿大的具體行蹤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許墨皺眉,"她抵達多倫多后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沒有信用卡記錄,沒有醫(yī)療記錄,連社保號都是休眠狀態(tài)。"

"除非......"

"除非她根本沒用真名生活。"許墨接上她的話,"我正在用面部識別系統(tǒng)搜索加拿大華人社區(qū)的公開照片,但需要時間。"

江南拿出江海給的地址:"爸爸給了這個。"

許墨輸入地址,地圖顯示那是多倫多郊區(qū)的一棟住宅:"奇怪,這個區(qū)域大多是短期租賃公寓,不像永久居留的選擇。"他忽然轉向江南,"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去一趟加拿大。"江南說出口后自己都有些驚訝,但這個想法一旦形成就無比清晰,"直接找王麗華問清楚。"

許墨沉默了片刻:"太危險了。如果這真的是個陰謀,他們不會讓你輕易接觸到關鍵證人。"

"但我必須知道真相。"江南堅定地說,"關于我是誰,關于為什么會被拋棄......"

"你不是被拋棄的。"許墨突然握住她的手,"無論真相如何,這一點都不會變。"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江南感到一股暖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第一次注意到許墨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深邃的琥珀色,像是秋日午后的陽光。

許墨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動作過于親密,迅速松開手,輕咳一聲:"如果你決定去,我陪你。"

江南剛要道謝,書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站在門口,目光銳利地掃視房間。

"爺爺。"許墨站起身,"這是江南,我跟你提過的。"

老人——許墨的爺爺許建國——微微點頭:"江海的女兒。"不是疑問句。

江南驚訝于老人一眼就認出了她,更驚訝于他眼神中那種了然一切的銳利。

"許爺爺好。"她禮貌地站起來。

許建國走到電腦前,看了看屏幕上的資料:"王麗華?婦幼保健院那個案子?"

許墨和江南交換了一個眼神:"爺爺知道這件事?"

"略有耳聞。"許建國輕描淡寫地說,"當年經(jīng)手過類似案子,嬰兒販賣團伙滲透醫(yī)院,調(diào)換孩子敲詐家長。"他看向江南,"你父親終于開始懷疑了?"

江南的心跳如鼓:"您是說...我和江北的情況是嬰兒販賣團伙做的?"

"只是猜測。"許建國搖頭,"但王麗華確實在調(diào)查名單上??上ёC據(jù)不足,后來她移民了。"他拍了拍許墨的肩膀,"用我的權限查公安內(nèi)部數(shù)據(jù)庫,可能有更多線索。"

許墨立刻在電腦上操作起來。許建國轉向江南:"小姑娘,這件事水深得很。江海公司那些賬目問題只是冰山一角。小心行事。"

江南鄭重地點頭:"謝謝許爺爺提醒。"

許建國離開后,許墨很快找到了關鍵信息:"爺爺說得對,王麗華曾被列為嫌疑人,但證據(jù)不足。看這個——"他指著屏幕上一份掃描文件,"當年的接生記錄顯示,你母親林萱生的是單胎,但護士日志里卻提到'雙胞胎健康'。"

江南倒吸一口冷氣:"什么意思?"

"不確定。"許墨皺眉,"可能是筆誤,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當時確實有兩個孩子。"江南接上他的話,感到一陣眩暈,"但我和江北明顯不是雙胞胎。"

許墨繼續(xù)翻閱資料:"還有更奇怪的——你被送回家三天后,醫(yī)院突然補發(fā)了一份'更正聲明',說之前的出生證明有誤,重新開具了一份。"

"這不合流程......"

"完全不合。"許墨肯定地說,"除非有人施加了壓力,或者賄賂了相關人員。"

江南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林萱。她接起來,母親的聲音異常急促:

"南南,你在哪?立刻回公司!'神牛之淚'的大客戶瑪麗女士突然要取消所有訂單,說我們的產(chǎn)品質(zhì)量有問題!"

江南和許墨匆忙趕到江氏集團時,會議室里的氣氛已經(jīng)劍拔弩張?,旣惻俊俏辉鴮?神牛之淚"贊不絕口的環(huán)保組織負責人——正一臉怒氣地指著桌上的幾件首飾。

"這與樣品完全不符!"她憤怒地說,"材料低劣,做工粗糙,根本不是我們當初約定的環(huán)保產(chǎn)品!"

林萱正在努力安撫:"瑪麗女士,這中間一定有誤會。我們嚴格按樣品標準生產(chǎn)的......"

"誤會?"瑪麗冷笑,"我隨機抽查了三家門店的產(chǎn)品,全部是這種劣質(zhì)貨!你們的質(zhì)檢報告是偽造的嗎?"

江南走上前,仔細檢查那些首飾。外觀確實與"神牛之淚"相似,但細節(jié)處明顯偷工減料,用的也不是環(huán)保材料。

"這不是我們的產(chǎn)品。"她斬釘截鐵地說。

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南,"林萱輕聲提醒,"謹慎發(fā)言......"

"媽媽,真的不是。"江南拿起一條項鏈,"看這個搭扣,我們的設計是隱藏式的,這個是外露的;還有寶石鑲嵌方式,我們用的是無膠工藝,這個明顯用了膠水。"她轉向瑪麗女士,"能告訴我您是在哪家店買的嗎?"

瑪麗女士報了幾家珠寶店的名字。江南立刻查了公司銷售記錄:

"這幾家都不是我們的授權經(jīng)銷商。這些是仿冒品!"

劉權突然插話:"江南小姐,推卸責任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態(tài)度。這些產(chǎn)品上的'林韻'商標和防偽標識一應俱全,怎么可能是仿冒品?"

"因為......"江南突然明白了什么,聲音低了下來,"有人泄露了我們的設計圖紙和生產(chǎn)流程。"

會議室一片寂靜。江北站在角落,嘴角掛著一絲幾不可見的冷笑。

"無論原因如何,"瑪麗女士站起身,"我們的合作必須重新評估。在確認貴公司能保證產(chǎn)品質(zhì)量前,所有訂單暫停。"

林萱試圖挽留,但瑪麗女士已經(jīng)決意離開。臨走前,她意味深長地對江南說:"江南,我相信你的初衷是好的,但商業(yè)世界比你想的復雜。"

會議結束后,劉權立刻召開了危機處理會議,江北作為"公關助理"參與其中。江南則被排除在外,理由是"避免利益沖突"。

"這明顯是陷害。"許墨在公司的咖啡廳等江南,聽完經(jīng)過后斷言,"有人故意生產(chǎn)劣質(zhì)仿品,破壞'神牛之淚'的聲譽。"

江南攪動著已經(jīng)冷掉的咖啡:"我知道是誰。"

"江北和劉權?"

"不只是他們。"江南回憶著會議室里的細節(jié),"江北沒那個能力組織仿冒生產(chǎn),劉權有動機但太明顯了。我覺得...背后還有人。"

許墨若有所思:"你父親提到劉權背后可能還有人......"

"我需要回山村一趟。"江南突然說。

"什么?現(xiàn)在?"

"李大伯——我養(yǎng)父曾經(jīng)提到過,當年給他嬰兒的女人給了他一些東西,說是'以防萬一'。"江南的眼睛亮了起來,"我一直以為那只是錢,但如果不是呢?如果那是線索呢?"

許墨正要回答,江南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醫(yī)院,江海出現(xiàn)了術后并發(fā)癥,需要家屬立即前往。

接下來的48小時如同噩夢。江海的病情反復,一度進入ICU。林萱寸步不離地守在醫(yī)院,公司完全交給了劉權處理。江北則趁機在媒體面前扮演孝順女兒角色,接受了好幾家媒體的采訪。

江南白天在醫(yī)院幫忙,晚上則和許墨繼續(xù)調(diào)查。他們發(fā)現(xiàn)"神牛之淚"的危機并非個案——江氏集團近半年流失了多個重要客戶,全都是接到"質(zhì)量問題"投訴后轉向了競爭對手。

"看這個。"許墨指著電腦屏幕,"所有流失客戶的最終受益者都是同一家公司——'星辰國際',就是幫王麗華移民的那家。"

"又是劉權......"

"不止。"許墨打開另一份文件,"星辰國際的實際控制人雖然是劉權,但大股東是一家離岸公司,注冊在開曼群島。我查不到實際擁有人,但資金流向顯示它與周氏集團有密切往來。"

"周氏?"江南猛地抬頭,"你是說...周明家的公司?"

許墨點點頭:"周明父親周永年的主營正是珠寶和貴金屬貿(mào)易,與江氏是直接競爭關系。"

一切突然明朗起來。周明接近江北,劉權在內(nèi)部破壞,外部則有周氏集團接盤江氏的客戶......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商業(yè)掠奪,而江北,無論知情與否,都成了幫兇。

深夜,江南獨自在江家花園里踱步。初夏的夜風帶著花香,卻撫不平她內(nèi)心的焦躁。她拿出手機,翻出養(yǎng)父的號碼,猶豫再三還是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接電話的卻不是李大伯。

"喂?"一個陌生的男聲。

江南的心一沉:"請問李大伯在嗎?"

"李老師住院了。"對方說,"你是他女兒吧?他情況不太好,一直念叨你......"

江南掛斷電話,雙手發(fā)抖。養(yǎng)父病了,生父也在醫(yī)院,公司危機四伏,而她甚至不確定自己究竟是誰......

一滴淚水砸在手機屏幕上。江南蹲下身,抱緊自己的膝蓋。山村的夜風也曾這樣吹過她的臉頰,那時她一無所有,卻從未感到如此孤獨無助。

"江南?"

許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蹲下身,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江南哽咽著說出養(yǎng)父住院的消息。許墨靜靜聽完,只說了一句話:"我陪你去見他。"

"但現(xiàn)在公司、我爸爸......"

"有些事情比這些都重要。"許墨的聲音堅定而溫柔,"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fā)。"

江南抬頭看他,月光下許墨的側臉棱角分明,眼神卻柔軟得不可思議。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無論真相如何,至少這段旅程她不是獨自一人。

第二天清晨,江南正準備出門去醫(yī)院告訴林萱她的決定,卻聽到江北在客廳打電話。

"......必須盡快處理掉最后的證據(jù)......不,她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王姨那邊你聯(lián)系了嗎?......好,我拖住她,你去安排......"

江南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退回樓梯間。江北口中的"王姨"會不會就是王麗華?他們要銷毀什么證據(jù)?

她立刻給許墨發(fā)消息:「情況有變,江北和劉權要行動了。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許墨回復:「機票已訂好,中午12點起飛。醫(yī)院那邊怎么說?」

江南咬了咬嘴唇:「不告訴媽媽實情,只說我們?nèi)フ茵B(yǎng)父?!?/p>

掛斷電話,江南望向窗外。陽光明媚得刺眼,她卻感到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十八年前的秘密,商業(yè)陰謀的真相,以及她真正的身份......所有的答案,都在那個她曾經(jīng)稱之為家的山村,和遠在加拿大的某個角落。

而江北和劉權,顯然決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她找到這些答案。


更新時間:2025-07-21 14:4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