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氣如同實質(zhì)的針,刺得時砂后背發(fā)麻!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骨鏈”方士正像索命的惡鬼緊追不舍!宮墻高聳的影子就在前方百步,但這段空曠的甬道,如同無法跨越的天塹!
“站??!刺客!” 身后的怒吼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胄鏗鏘聲越來越近!前方岔路口,也亮起了火把的光,另一隊禁衛(wèi)正包抄而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絕境!
時砂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他猛地轉(zhuǎn)向,不再沖向?qū)m墻,而是撲向甬道旁一排堆放雜物和陶甕的低矮棚屋!一腳踹翻一個半人高的陶水甕!
“嘩啦——!” 渾濁的積水混合著碎裂的陶片四濺開來,瞬間在干燥的石板路上形成一片濕滑的泥濘!
追在最前面的兩名禁衛(wèi)猝不及防,腳下一滑,驚呼著摔作一團,絆倒了后面幾人,頓時引起一陣混亂!
“骨鏈”方士卻如同鬼魅般,身形只是微微一晃,竟踩著傾倒同伴的肩膀,借力騰空,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越過障礙,速度不減反增!他手中寒光一閃,赫然拔出了那柄淬毒的青銅短匕!目標直指時砂后心!
生死關(guān)頭!時砂憑借磁石傳來的刺骨寒意(危險源鎖定在“骨鏈”身上),身體本能地向左側(cè)泥地一撲!
嗤!
毒辣的匕首擦著他的肋下掠過,劃破了粗麻衣襟,冰冷的鋒刃甚至帶起了一絲皮膚的戰(zhàn)栗!
“死!” “骨鏈”一擊落空,毫無停頓,手腕翻轉(zhuǎn),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再次抹向時砂的脖頸!動作狠辣精準,帶著非人的效率!
避無可避!時砂瞳孔驟縮!只能抬起左臂格擋,期望能擋住要害!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胸口的磁石,在極致的死亡威脅下,仿佛被徹底激怒!那好不容易恢復(fù)的一絲微弱溫潤瞬間被狂暴取代!它不再僅僅是冰冷示警,其核心深處,那道死寂的黑暗裂紋猛地一縮一脹!一股沛然莫御的、帶著強烈排斥與震蕩意味的無形能量,如同被壓抑許久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沒有光芒,沒有波紋。但撲到眼前的“骨鏈”方士,動作卻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凝滯!就像高速奔跑的人突然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充滿彈性的氣墻!他刺出的匕首詭異地頓在空中,冷漠麻木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錯愕!
雖然這凝滯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但對時砂而言,足夠了!
他格擋的左臂猛地發(fā)力,狠狠撞在“骨鏈”持匕的手腕上!同時右腿如同鞭子般抽出,狠狠踹在對方相對脆弱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
“呃!” “骨鏈”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失去平衡,踉蹌后退!眼神中的錯愕瞬間被更加深沉的怨毒取代!
時砂根本不敢戀戰(zhàn)!借著這一踹的反作用力,身體向后翻滾,同時抓起地上散落的半塊陶片,用盡全力擲向“骨鏈”面門!趁對方側(cè)頭躲避的瞬間,他如同受驚的兔子,一頭扎進了旁邊狹窄、堆滿雜物的黑暗小巷!
“追!他進了‘甕巷’!堵住出口!” 禁衛(wèi)的怒吼和雜亂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
“甕巷”——名字源于其狹窄如同酒甕,且堆滿了宮中廢棄的陶甕瓦罐。這里光線昏暗,岔道如迷宮,彌漫著灰塵和霉變的氣味。
時砂捂著肋下火辣辣的傷口(被匕首劃破了皮),強忍著左臂舊傷崩裂的劇痛,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穿行。磁石依舊散發(fā)著刺骨的寒意,但那股狂暴的排斥感已經(jīng)消退,只剩下持續(xù)的冰冷,如同精準的警報器,感知著身后迅速逼近的殺意——那個跛了腳卻依舊如同跗骨之蛆的“骨鏈”!
他不敢停留,依靠磁石對危險源的微弱指向(避開“骨鏈”方向),在迷宮般的巷子里七拐八繞。身后傳來陶罐被踢翻碎裂的聲響和禁衛(wèi)氣急敗壞的叫罵,顯然他們被復(fù)雜的地形拖慢了腳步,但“骨鏈”那如同野獸般低沉的喘息聲卻越來越近!
“呼…呼…” 時砂的肺部火燒火燎,體力瀕臨極限。就在他感覺要被追上時,磁石傳來的寒意突然**減弱了一絲**,指向也微微偏離了身后!前方巷子盡頭,似乎是一處死胡同,但旁邊有一扇虛掩著的、散發(fā)著食物餿味的木門!
廚房后門!
時砂毫不猶豫,閃身鉆了進去,反手輕輕掩上門扉,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劇烈喘息。門外,“骨鏈”沉重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喘息在巷口停頓了片刻,似乎在判斷方向,最終帶著不甘的怒意,朝著另一個岔道追去。禁衛(wèi)的喧鬧聲也漸漸遠去。
暫時安全了…
他癱坐在散發(fā)著油膩和菜葉腐敗氣味的地上,冷汗浸透了破爛的麻衣。借著門縫透入的微光,他檢查傷勢:肋下一道寸許長的血口,不深但火辣辣地疼;左臂的舊傷徹底崩開,鮮血染紅了布條。更糟的是精神上的疲憊和磁石過度反應(yīng)后的虛弱感。
就在這時,隔著一道薄薄的土墻,傳來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真是邪門!陛下今晚又在寢殿摔東西了,聽說還砍了一個值夜宮女的胳膊!就因為那宮女不小心碰倒了‘天星盞’(鑲嵌隕鐵碎粒的燈盞)!” 一個帶著恐懼的年輕女聲。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 另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急忙制止,“自從鬼鸮大巫獻上那天星鐵,陛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雖威嚴,但待下人還算寬厚…現(xiàn)在…唉!你沒見鈞臺那邊,今晚又亮起藍火了?跟鬼火似的!”
“嬤嬤,我害怕…昨晚我送醒酒湯,路過黑石臺,好像…好像聽到石頭里面有哭聲…” 年輕女聲帶著哭腔。
“閉嘴!不許胡說!那是玄鳥神力!再亂說,小心被拔了舌頭扔去喂蠱!” 老嬤嬤厲聲威脅,但聲音里的顫抖出賣了她的恐懼,“熬著吧…等大祭結(jié)束,或許就好了…”
隔墻的對話如同冰水澆頭,讓時砂瞬間清醒!
夏啟的暴虐在加??!宮中人人自危!
鈞臺黑石臺每晚都有“藍火”(能量侵蝕)!
隕鐵器物(天星盞)成為觸發(fā)點!
甚至…隕鐵本身有異響(能量不穩(wěn)定或…精神殘留?)!
這些宮女的無心之言,佐證了他親眼所見的一切!也讓他更加確定:鬼鸮通過隕鐵節(jié)點持續(xù)侵蝕夏啟心智,制造偏差! 這偏差,正將夏王朝推向暴虐與混亂的深淵!
如何修正?破壞隕鐵?除掉鬼鸮?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闖入守衛(wèi)森嚴的黑石臺或刺殺國師,無異于自殺!而且,磁石能量耗盡,剛才的爆發(fā)更像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無法依靠。禹重的力量主要在宮外工坊,宮內(nèi)鞭長莫及…
“必須把消息送出去!” 時砂咬著牙。禹重需要更確切的證據(jù)和計劃!他摸索著身上,只有那身破麻衣和…懷里幾塊冰冷的灰白陶片(從神山和工坊收集的敵人信物)。他靈機一動,抓起一塊陶片,用染血的手指,在背面用力刻下幾個歪扭的符號——一個代表黑石臺的梯形,里面畫了個燃燒的火焰,火焰旁標注“子時”,火焰下方畫了個扭曲的人形(代表夏啟),最后畫了個指向?qū)m外的箭頭。
他將這染血的陶片塞進門縫深處,只露出一小角不易察覺的灰白色。這是給禹重的信號——證據(jù)確鑿,偏差源在黑石臺隕鐵,每晚子時侵蝕夏啟!需外力支援!
做完這一切,時砂靠在門板上,疲憊如潮水般涌來。磁石傳來持續(xù)的冰冷,提醒他危險尚未遠離。但更沉重的是那份無力感。他修正了虞墟的洪水,卻似乎無力阻止一位君王滑向深淵。歷史的洪流,個人的力量何其渺?。?/p>
“慎守汝心…勿迷于途…” 蒼目的告誡在耳邊回響。修正之路,遠比想象中艱難。
就在這時,廚房前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恭敬的問候聲:
“恭迎大巫!夜已深,不知大巫有何吩咐?”
鬼鸮那夜梟般的沙啞嗓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可有生人闖入?或…異常之物出現(xiàn)?”
腳步聲,正朝著后廚方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