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桂花又開了。林晚坐在老宅的藤椅上,看著小夢將新采的花瓣裝進陶罐,女孩額角的疤痕在金桂的光暈里淡了許多,像被歲月磨平的棱角。輪椅的扶手沾著些許面粉 —— 方才還在跟著母親學做桂花糕,蒸籠里的甜香漫過青石板,與巷口的河水氣纏成一團。
“清歡說,加拿大那邊有動靜。” 林晚的指尖劃過陶罐上的裂紋,那是周瑤小時候摔的,此刻卻像道未愈合的傷口,“周瑤在溫哥華注冊了新公司,名字還叫‘星輝’。”
小夢的手抖了一下,桂花撒在藤椅下,金黃的碎末里露出半截報紙。是蘇清歡今早送來的,社會版的角落里登著張照片,周瑤站在海外資本的酒會上,左胸別著的翡翠胸針,與周明遠碎裂的戒指同款。“她想干什么?” 女孩的聲音裹著水汽,像那年深秋在影視基地哭啞的嗓子。
藤椅后的老桂樹突然落下幾片葉子,驚飛了枝椏間的麻雀。林晚望著葉隙間漏下的天光,忽然按住太陽穴,一段模糊的記憶浮出水面:“周瑤的母親,當年是星輝的財務總監(jiān),手里有本加密的黑賬,藏在……” 話音被突如其來的眩暈打斷,她抓住小夢的手,指節(jié)泛白,“藏在塊桂花形狀的玉佩里?!?/p>
北京的秋風卷著沙塵,撲在星輝傳媒的廢墟上。蘇清歡站在斷壁殘垣前,手里捏著葉霆剛發(fā)來的郵件,附件是份周瑤與某海外醫(yī)藥公司的合作協(xié)議,協(xié)議里的 “實驗志愿者” 一欄,赫然貼著小夢的照片 —— 是從《青雀臺》試鏡花絮里截的圖。
“他們想把小夢騙去溫哥華?!?葉霆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哮喘未愈的喘息,“用林女士的康復治療做誘餌?!?他剛從看守所出來,西裝袖口還沾著消毒水的味道,卻在提到小夢時,喉間泛起不易察覺的哽咽。
蘇清歡踢開腳邊的碎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角有了細紋,后腰的舊傷在秋風里隱隱作痛。她想起父親的牛皮筆記本,某頁貼著張溫哥華的地圖,是大伯當年準備帶林玲逃跑時畫的,紅筆圈出的地址,正是周瑤新公司的寫字樓。
深夜的越洋電話里,周瑤的笑聲像淬了冰:“蘇清歡,讓小夢來溫哥華做個‘體檢’,我就把林晚的完整病歷給你?!?背景音里有冰塊碰撞的脆響,混著隱約的中文對話 ——“疫苗的副作用數(shù)據(jù)還不夠”,“那個姓葉的演員倒是合適”。
蘇清歡猛地掛斷電話,冷汗浸透了襯衫。她抓起外套沖向醫(yī)院,葉霆的病房燈還亮著,男人正在整理份文件,是從父親保險柜里找到的,記錄著星輝醫(yī)藥與海外公司的人體實驗細節(jié),最末行寫著:“葉霆,過敏體質(zhì),禁用 A3 型試劑。”
“周瑤要找的‘合適人選’是我?!?葉霆將文件推過來,紙張邊緣的咖啡漬與周明遠賬本上的痕跡重合,“她想用我的過敏反應,完善疫苗的數(shù)據(jù)。” 男人的指尖在 “A3 型” 字樣上停頓,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藥瓶倒在床頭柜上,滾出幾粒白色藥片 —— 是老鬼偷偷換的安慰劑。
蘇州的雨在黎明時落下。林晚坐在輪椅上,看著蘇清歡傳真來的合作協(xié)議,突然指著頁腳的水印,那是朵變形的桂花,與玉佩的紋路完全一致?!斑@是周家的家徽,” 她的聲音帶著回憶的震顫,“周瑤的母親臨終前,把玉佩交給了周明遠,說能換小夢一條命?!?/p>
小夢從藤椅下摸出個木盒,是奶奶留的遺物。打開的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 里面躺著塊桂花玉佩,背面刻著的 “瑤” 字被利器劃得模糊,裂痕里嵌著些微芯片的碎屑,像誰碾碎的秘密。
“這不是普通的玉佩?!?蘇清歡用放大鏡對準碎屑,“是個微型 U 盤?!?她想起林晚說的加密黑賬,突然明白周瑤真正想要的,從來不是小夢,而是這塊藏著星輝終極秘密的玉佩。
溫哥華的楓葉紅得像火。蘇清歡站在周瑤公司的樓下,手里攥著那半塊玉佩,后腰的舊傷被風衣勒得生疼。葉霆的車停在街角,男人搖下車窗,手腕上的定位器閃著綠光 —— 是老鬼安排的,一旦他進入實驗區(qū),警方就會收到信號。
電梯上升時,數(shù)字跳動的聲音格外刺耳。蘇清歡想起林晚在電話里說的,周瑤的母親當年就是在這間寫字樓的頂層跳樓的,口袋里揣著未寄出的舉報信。而此刻,頂層的會議室里,周瑤正把玩著另一半玉佩,笑靨在水晶燈下顯得格外猙獰。
“把玉佩拼起來,” 周瑤的指尖劃過小夢的照片,“我就讓你們看看林晚當年簽的‘自愿實驗協(xié)議’。” 她按下遙控器,投影幕布上出現(xiàn)林晚年輕時的臉,簽名處的字跡被放大,與蘇清歡手里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如出一轍 —— 都是被逼的。
玉佩拼合的瞬間,U 盤自動讀取數(shù)據(jù)。黑賬的內(nèi)容在幕布上滾動,海外資本的轉(zhuǎn)賬記錄、人體實驗的死亡名單、星輝股東的分紅明細…… 周瑤的臉在數(shù)據(jù)光里變得慘白,像被揭穿的皮影戲。
葉霆突然撞開會議室的門,哮喘藥的副作用讓他腳步踉蹌,卻死死盯著周瑤:“你母親的舉報信,我找到了?!?他將文件扔在桌上,泛黃的信紙上,周母的字跡里浸著淚:“吾女瑤瑤,勿學吾輩,飲鴆止渴?!?/p>
警笛聲從溫哥華的街頭傳來。周瑤被按在地上時,突然咬住蘇清歡的手腕,血腥味混著桂花的甜香,像極了那年深秋劇場里的氣息?!澳銈冓A不了的,” 她的嘶吼里帶著絕望,“星輝的根早就扎在海外了!”
蘇清歡望著窗外飄落的楓葉,忽然想起蘇州老宅的桂花。有些花謝了會結(jié)果,有些花謝了只剩空枝,但只要根還在,總有再開的那天。她握緊掌心的玉佩,U 盤里的最后一個文件正在傳輸 —— 是林晚補充的證詞,將所有的秘密都攤在陽光下,像曬足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桂花,終于釀成了不腐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