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破產(chǎn)的消息傳來那天，天空是鉛灰色的，像一塊沉重的幕布，壓得人喘不過氣。
林羨是在沈硯的別墅里接到的電話，電話那頭是律師疲憊的聲音：“林小姐，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林先生他……把最后一點資產(chǎn)都抵押了，還是沒能填上窟窿?！?/p>
手里的玻璃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濺到腳踝上，劃出一道細小的血痕，林羨卻感覺不到疼。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破產(chǎn)”兩個字在嗡嗡作響。那個雖然負債累累、但還能勉強維持的家，徹底沒了。
“他在哪？”林羨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林先生在公司頂樓，情緒很不穩(wěn)定，您最好……”
電話還沒掛完，林羨就抓起外套往外沖。沈硯的司機想攔住她，被她甩開：“讓開！”
她瘋了一樣沖進電梯，手指因為緊張而死死攥著衣角，指節(jié)發(fā)白。腦海里不斷閃過父親的臉，那個總是沉默寡言、卻會在她生日時偷偷塞給她零花錢的男人，那個把所有壓力都自己扛著的男人，此刻一定絕望到了極點。
趕到公司樓下時，警戒線已經(jīng)拉了起來，圍了不少人。林羨擠進去，抬頭望去，只見頂樓的邊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的父親。
“爸！”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聲音被周圍的議論聲淹沒。
她想沖上樓，卻被警察攔?。骸靶〗悖ｋU，不能上去！”
“那是我爸！讓我上去！”林羨掙扎著，眼淚洶涌而出。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賓利停在路邊，沈硯從車上下來。他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與周圍的混亂格格不入。他走到林羨面前，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和凌亂的頭發(fā)，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沈硯，求你，救救我爸！”林羨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讓他下來，多少錢我都還，我給你做牛做馬！”
沈硯的目光越過她，看向頂樓的身影，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他自己選的路?！?/p>
“你怎么能這么說！”林羨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那是一條人命！你只要說句話，他就不會……”
“林羨?！鄙虺幋驍嗨?，眼神冰冷，“我不是救世主。林家的債，我?guī)湍氵€了一部分，已經(jīng)仁至義盡?！?/p>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林羨最后的希望。她看著沈硯那張英俊卻無情的臉，忽然明白過來，在他眼里，她父親的命，或許還不如他腳下的一雙皮鞋值錢。
周圍忽然響起一陣驚呼。林羨猛地抬頭，只見頂樓的身影縱身一躍，像一片落葉一樣墜落。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林羨的世界瞬間崩塌，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窗外的天已經(jīng)黑了。沈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側(cè)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冷硬。
“醒了？”他頭也沒抬，語氣平淡。
林羨的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看著天花板，聲音沙?。骸八懒恕！?/p>
“嗯?！鄙虺幏^一頁文件，“后事我已經(jīng)讓人安排好了，你媽那邊……我也請了護工看著。”
林羨猛地坐起來，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指著門口：“你出去?！?/p>
沈硯終于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不耐：“鬧夠了？”
“我讓你出去！”林羨歇斯底里地喊著，抓起枕頭砸向他，“是你害死了我爸！如果不是你逼林家，如果不是你……”
沈硯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盯著她的眼睛，眸色深沉：“林羨，搞清楚狀況。要不是我，你弟弟早就進去了，林家早就破產(chǎn)了。你父親走到這一步，是他自己無能，跟我沒關(guān)系?！?/p>
“你混蛋！”林羨掙扎著，眼淚模糊了視線。
沈硯忽然松開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被她弄皺的西裝袖口。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哭什么？你還有我?！?/p>
那五個字輕飄飄的，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林羨的心上。她愣住了，眼淚掛在睫毛上，忘了掉落。還有他？這個毀了她家庭、把她當成玩物的男人，竟然說她還有他？
可那一刻，被絕望淹沒的林羨，竟然鬼使神差地信了。
父親的葬禮很簡單，來的人不多。林羨穿著黑色的喪服，跪在靈前，麻木地燒著紙錢。沈硯站在靈堂外，穿著黑色西裝，身姿挺拔，像一個與這場悲傷無關(guān)的旁觀者。有人竊竊私語，說她攀附權(quán)貴，連父親的葬禮都要靠男人撐場面。
林羨充耳不聞，她的世界已經(jīng)空了，那些流言蜚語根本傷不到她。葬禮結(jié)束后，沈硯把她帶回別墅。張媽做了清淡的飯菜，林羨一口也吃不下，只是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沈硯坐在她身邊，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p>
林羨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家？她的家已經(jīng)沒了，這里不過是一個華麗的牢籠。
從那以后，林羨變得更加沉默。她不再反抗，不再哭鬧，沈硯說什么就是什么，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沈硯似乎很滿意她的順從，帶她出席的場合越來越多，甚至把她介紹給了沈家的一些親戚。
有一次，沈硯的姑姑看著林羨，笑著對沈硯說：“這孩子看著溫順，跟以前那個宋瓷倒是不一樣?！?/p>
宋瓷？
林羨的心猛地一跳，這個名字她似乎在哪里聽過，卻又想不起來。她看向沈硯，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眼神冰冷地掃過姑姑：“姑姑喝醉了?！?/p>
姑姑識趣地閉上了嘴，那場飯局的氣氛卻變得有些微妙?；厝サ穆飞?，車里一片死寂。林羨幾次想開口問宋瓷是誰，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是沈硯的禁區(qū)，不能碰。
可越是禁忌，就越讓人好奇。林羨開始留意沈硯的書房，那是他從不讓她進的地方。有一次，沈硯出去應(yīng)酬，林羨趁張媽不注意，偷偷溜進了書房。
書房很大，裝修簡潔，書架上擺滿了書，還有一些看起來很舊的相冊。林羨的心跳得飛快，她走到書架前，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相冊。
翻開相冊，里面是一個女孩的照片。女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長發(fā)披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盛滿了星光。她和沈硯站在一起，在櫻花樹下接吻，在海邊散步，在雪地里堆雪人……每一張照片里，他們的眼里都只有彼此。
那個女孩，就是宋瓷。
林羨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照片上宋瓷的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澀。原來沈硯也曾那樣溫柔地愛過一個人，只是那個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