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破廟里,我蜷在謝凜懷中咳血。>他割開手腕,
溫?zé)嵫位熘鴾I水喂進我嘴里:“喝下去!求你活下去!
”>我搖頭輕笑:“若有來世……永不相見……”>后來沈家昭雪那日,
新墳旁蓋起一座草廬。>人們都說謝將軍瘋了,整日抱著半塊帶血碎玉,在雪地里喃喃自語。
>“清璃,長安又下雪了……”1 雪夜孤墳正文1長安的雪,下了整整三日,
沒有停歇的意思。我飄在半空,像一片被風(fēng)卷起的殘葉,無聲無息地掠過覆雪的屋脊與枯枝。
目光最終被城郊那座新墳攫住,它孤伶伶地蜷在荒野里,
一層又一層的新雪正溫柔而殘酷地將它掩埋。石碑上,“沈氏清璃”四個刻字,
正被這場無休止的白一點點抹去痕跡,如同命運急于抹掉一個存在過的證明。離墳不遠,
一座搖搖欲墜的草廬在風(fēng)雪中瑟縮。寒風(fēng)從屋頂一個破洞灌入,發(fā)出嗚嗚的悲鳴。
草廬的門檻上,坐著一個人。謝凜。他佝僂著背脊,像一株被積雪徹底壓垮的老樹,
往昔能撐起千軍萬馬、定鼎乾坤的肩膀,此刻薄如紙片,
仿佛一陣稍大些的風(fēng)就能將他吹折、吹散。他懷里緊緊抱著什么東西,
指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色。雪片落在他散亂的白發(fā)間,融化成冰冷的水珠,
沿著他溝壑縱橫、憔悴不堪的臉頰滾落,分不清是雪水還是淚水。
“清璃……”他喉頭艱難地滾動,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在粗糲的石面上反復(fù)摩擦,
“今日……沈家昭雪了。你聽著么?”他頓了頓,像要積蓄起全身的力氣,
才能吐出那個名字,“趙璋那老賊,凌遲處死了?!焙L(fēng)卷著雪沫,
毫不留情地撲打在他臉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緊緊地抱住懷中之物。他終于顫抖著伸出手,
攤開掌心——是半塊碎玉。玉質(zhì)曾經(jīng)溫潤,如今卻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
幾道深褐發(fā)黑、早已干涸的血跡,如同丑陋的蜈蚣,盤踞其上,刺目驚心。
粗糙的指腹一遍遍摩挲過那些血痕,仿佛要透過冰冷的玉石觸碰到某種早已消散的溫度。
“你說這毒叫‘相思燼’,”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那笑聲比最凄涼的哭聲更令人心碎,
“燒盡癡妄……可我這顆心,早就燒成灰了,怎么……”他猛地攥緊那半塊碎玉,
狠狠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聲音驟然破碎,“怎么還這么痛?
”刺骨的寒風(fēng)卷著雪粉撲在他臉上,他卻像一尊失去魂魄的石雕。我望著他,
思緒卻猛地被扯回許多年前。同樣是鋪天蓋地的大雪,護城河邊厚厚的冰層意外破裂,
冰冷的河水瞬間吞噬了十四歲的我。意識在刺骨的寒冷和窒息的黑暗中沉浮,
就在絕望徹底攫住我的那一刻,冰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破開!
一個身影如離弦之箭般扎入漆黑的冰窟窿。有力的臂膀緊緊箍住我下沉的身體,
帶著我猛地沖破水面。我像抓住唯一的浮木,本能地死死攀附著他,
冰冷的棉衣緊貼著他溫?zé)岬男靥?,鼻尖縈繞著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松木氣息。
他胸腔里傳來的沉穩(wěn)心跳,一下,又一下,擂鼓般敲在我凍僵的耳膜上,
那是瀕死邊緣唯一感知到的生的律動?!岸唷嘀x公子……”我凍得牙齒咯咯格作響,
勉強抬起頭。雪光映亮一張年輕而英挺的臉龐,劍眉斜飛入鬢,
星眸在寒冷中顯得格外深邃銳利。只是……那雙眼睛望著我濕漉漉的臉時,
竟有瞬間的失神和恍惚,仿佛透過我,看到了某個遙遠而模糊的影子?!霸谙轮x凜。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戰(zhàn)場上淬煉出的沉穩(wěn)。他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厚重的外袍,
帶著他的體溫,將我緊緊裹住?!坝反蠓虻那Ы??以后莫要獨自在河邊走。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后來我才知道,這位雪夜救我之人,
竟是新近擢升、名動京華的鎮(zhèn)國大將軍謝凜。父親提起他時,滿是激賞,稱他為國之柱石,
前程不可限量。母親私下里拉著我的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清璃,
你可瞧見謝將軍看你的眼神?娘瞧著,很是不一般呢……”我的臉頰瞬間滾燙,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心頭像揣了只莽撞的小鹿,怦怦亂撞。少女的情愫,
在英雄救美的傳奇里悄然滋長。那時的我,沉醉在他深邃目光帶來的悸動里,又怎會知道,
那目光深處掠過的恍惚,并非為我,而是為著一個我永遠無法企及的影子。訂親那日,
他踏雪而來,親自將一枚玉佩放入我掌心。玉佩觸手生溫,光潤瑩澤,是上好的暖玉。
“清璃,”他執(zhí)起我的手,指尖帶著薄繭,卻異常溫暖,聲音低沉而鄭重,
“待我此次北征凱旋,定以八抬大轎,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你過門?!蔽姨ыM他眼底,
那里盛滿了足以溺斃任何少女的“溫柔”。心口的鹿幾乎要撞出來,巨大的喜悅淹沒了我。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用最慘痛的代價明白,那溫柔不過是精心排演的戲碼,
連這枚象征定情的暖玉,或許也并非為我而備。
2 血色嫁衣大紅的綢緞從御史府氣派的朱門一路鋪陳,鮮艷奪目,
直抵威嚴肅穆的鎮(zhèn)國將軍府。嗩吶歡騰,鑼鼓喧天,喜氣幾乎要沖散長安城冬日的寒意。
我身著繁復(fù)華美的嫁衣,金線繡成的鳳凰在紅緞上展翅欲飛,沉重的鳳冠壓得脖頸微酸,
心里卻像灌滿了蜜糖。突然,一陣急促、沉重如悶雷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狠狠碾碎了滿街的喜樂!喜慶的鼓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人群驚惶的尖叫和奔逃的混亂。
府門被粗暴地撞開,冰冷的鐵甲洪流瞬間涌入,踏碎了滿地的紅綢。為首之人,
一身玄鐵重甲,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折射出刺骨的寒芒,正是我今日要嫁的郎君,謝凜。
他手中,高高擎著一卷刺目的明黃圣旨。他身后的兵卒刀劍出鞘,森冷的刃光閃爍,
映照著他毫無表情的臉,那張本該洋溢著喜悅的俊臉上,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
沒有半分新郎官應(yīng)有的喜氣?!胺钐斐羞\,皇帝詔曰:”他的聲音像從冰窟里撈出來,平板,
毫無起伏,每一個字都帶著凍裂空氣的寒意,“御史大夫沈敬,通敵叛國,罪證確鑿,著,
滿門抄斬!欽此——”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心臟!
我穿著那身耗盡心血、象征一生期許的嫁衣,僵立在門內(nèi),
眼睜睜看著父親被如狼似虎的兵卒粗暴地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母親凄厲地尖叫著撲過去,
卻被一個兵卒抬腳狠狠踹開,像踢開一件礙眼的垃圾,重重摔在雪中,再無聲息。“爹!娘!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巨大的恐懼和憤怒撕碎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沖了出去,
不管不顧地撲向那個玄甲身影,死死抓住他冰冷堅硬的臂甲,
指甲在金屬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瞬間崩裂?!爸x凜!”我嘶聲力竭,淚水模糊了視線,
“你說過要娶我的!你說過會護我周全的!你說話??!”他終于低下頭看我。
那雙曾讓我無數(shù)次沉溺、以為盛滿深情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絕望的寒潭。
深不見底,冰冷徹骨?!吧蚯辶?,”他的嘴唇翕動,吐出幾個字,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圣命難違?!薄半y違?”我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誕的笑話,喉嚨里涌上腥甜,
竟真的笑出了聲,淚水卻瘋狂滾落,“好一個圣命難違!
那你告訴我……”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吼出那個日夜折磨我的疑問,
“你書房暗格里那幅畫!那個眼角有淚痣的女子,她是誰?!你接近我,百般示好,
是不是就因為我這張臉……像她?!”他握著圣旨的手猛地攥緊!指節(jié)發(fā)出可怕的咯咯聲,
瞬間失去血色,變得慘白。就在這時,他身后一名兵卒手中的鋼刀高高揚起,
在慘淡的天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噗嗤!溫?zé)岬囊后w猛地濺上我的臉頰,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父親的頭顱滾落在染紅的雪地里,眼睛還圓睜著,
殘留著最后一刻的驚怒與對我這個女兒無盡的牽掛。“爹——!”我眼前一黑,
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涌出。“謝凜!”我嘗著滿口的鐵銹味,
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里迸出的血珠,帶著刻骨的怨毒,
“我沈家……三百一十七口的命……我記著!你欠我的,今生今世,我必……加倍討還!
”他沉默著,只是揮了揮手,動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線木偶。兩個如狼似虎的兵卒立刻上前,
粗暴地架住我的胳膊。我被他們像拖拽一件破麻袋般拖離這人間地獄。經(jīng)過他身邊時,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僵立在猩紅雪地上的身影。玄甲上沾染的鮮血和碎雪正一點點凝固,
變成一片片骯臟、暗沉的污漬,像極了雪地里開敗的、糜爛的罌粟花。
3 天牢斷指天牢深處,終年不見天日。石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不斷滴落,
每一滴都帶著地底滲出的陰寒,砸在裸露的皮膚上,冰冷刺骨,
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反復(fù)穿刺。我蜷縮在角落的干草堆里,背靠著濕冷滑膩的石壁,
目光空洞地停留在對面墻壁上幾道深褐色的劃痕上。那是前幾日,我用指甲在堅硬的石壁上,
一下,又一下,硬生生摳出來的——一道,代表一個我再也見不到的至親。
沉重的鐵鏈嘩啦作響,牢門被打開?;椟S的燈光驅(qū)散了門口一小片濃稠的黑暗。
謝凜提著一盞氣死風(fēng)燈走了進來,昏黃搖曳的光線將他的身影拉長,
扭曲地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墻壁上,半邊臉在光下,半邊臉隱在濃重的陰影里,
如同撕裂的鬼魅。“沈清璃,”他把燈籠放在潮濕骯臟的地上,燈光跳躍著,
照亮他靴子邊一小圈范圍,空氣里彌漫著燈油燃燒的嗆人味道。“招了吧?!彼穆曇舻统?,
聽不出情緒,“說出你父親同黨的名字。少受些苦。”我緩緩抬起頭,
手腕上的鐐銬隨著動作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多日的折磨和心死,
已讓我的眼神枯槁如同燃盡的灰燼。“同黨?”我扯了扯干裂的嘴角,發(fā)出嘶啞難聽的笑聲,
“不就是你嗎,謝大將軍?一手策劃,一手執(zhí)行……還有誰比你更大官職的同黨?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雪亮的劍鋒在昏黃的燈光下閃過一道寒芒,瞬間抵住我的咽喉。
冰冷的金屬觸感激起皮膚一陣戰(zhàn)栗。“我再問一遍!
”他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被激怒的狠厲?!澳銌栁??”我非但不退,反而向前湊近,
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瘋狂。鼻尖幾乎要碰到他冰冷堅硬的胸甲,
我死死盯著他腰側(cè)懸掛的那枚玉佩——與我被摔碎的那枚本是一對?!澳悄阆雀嬖V我,
”我的聲音像生銹的鋸子在拉扯,“我兄長……臨死前喊你‘妹夫’時,你心里……疼不疼?
”我喘了口氣,繼續(xù)逼問,每一個字都淬著毒,
“我母親……熬了幾個通宵給你縫的那件冬衣,你穿在身上……暖不暖?
”喉嚨里的血腥氣翻涌上來,我強壓下去,聲音變得更加尖利,
“還有我……繡了整整半年的嫁衣!被你那些兵卒像踩爛泥一樣踩在腳下的時候,
你看著……礙眼不礙眼?!”他的劍尖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鋒利的刃口瞬間在我脖頸上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線,溫?zé)岬难榱⒖虧B了出來?!伴]嘴!
”他低吼,胸膛起伏,握著劍柄的手指骨節(jié)捏得發(fā)白。“我偏不!”我用盡力氣嘶喊,
目光死死釘在他腰間那枚玉佩上,“你摔碎我的玉佩時,怎么沒想過閉嘴?!
你斬我小指時——”我猛地抬起被鐵鏈束縛的右手,殘缺的小指處包裹著骯臟的布條,
滲著暗紅的膿血,“又怎么沒想過閉嘴?!”“噗嗤——!”那是我此生都無法忘記的聲音。
比骨頭斷裂的脆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
是匕首切入皮肉、斬斷筋腱、最后砍在指骨上發(fā)出的那種沉悶又黏膩的聲響。
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貫穿我的靈魂!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扭曲。
我甚至感覺不到劇痛最初的沖擊,
置信地、呆滯地看著自己那只完好的、曾為他繡過嫁衣、撫過他眉眼的右手——小指不見了。
它孤零零地躺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像一截被丟棄的枯枝,指根斷口處,
猩紅的血像小小的噴泉,瘋狂地涌出,瞬間染紅了地面,也濺上幾步之外謝凜的臉頰和玄甲。
他竟然……沒有躲開。滾燙的血珠落在他臉上,沿著他冰冷緊繃的線條緩緩滑下,
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痕。他握著那柄沾滿我鮮血的匕首,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
仿佛剛才那一刀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那雙曾讓我沉溺的深邃眼眸,此刻布滿猩紅的血絲,
翻滾著一種近乎瘋狂的、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痛苦和決絕?!吧蚯辶В彼⒅?,
聲音嘶啞得像是砂輪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喉嚨里擠出來的,“恨我吧。
”他死死盯著我因劇痛和震驚而扭曲的臉,眼神深處有某種東西在崩塌、碎裂,
“用恨……活下去?!眲⊥唇K于排山倒海般襲來,瞬間淹沒了我所有的意識。
冷汗浸透破爛的囚衣,身體控制不住地痙攣。
在那片滅頂?shù)暮诎岛退盒牧逊蔚耐闯淌晌抑埃蔷淙缤{咒又似箴言的話,
清晰地烙進了我瀕死的意識深處?;钕氯??用恨?那時我不懂,他所謂的“活下去”,
是要我在這個比地獄更黑暗的人間煉獄里煎熬著,只為有朝一日,
能親眼目睹他后來的……痛徹心扉的悔恨嗎?4 淚痣迷情“姑娘,
這曲《折楊柳》您都練了百八十遍了,這眼波兒啊,得再柔些,再媚些,像含著春水兒似的。
”柳煙扭著水蛇腰,用一方香氣濃郁的繡花帕子,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我的手腕。
我坐在銅鏡前,鏡面映出一張蒼白而陌生的臉。眼角被精心點上了一顆小小的、殷紅的淚痣,
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顆未落的淚。鏡中人扯動嘴角,試圖彎出一個柔媚的笑弧,
卻顯得僵硬而冰冷。目光下移,落到那只殘缺的右手上——小指的位置空空蕩蕩,
丑陋的斷口處,一道深紫色的疤痕蜿蜒至手腕,像一條盤踞不去的、猙獰的蜈蚣。
這就是“燼雪”。醉月樓里新來的清倌人,一個沒有過去,只有艷名的影子。
柳煙是樓里的頭牌,以色藝雙絕聞名。據(jù)說她最拿手的,
便是將當(dāng)年轟動京城的“月仙兒”那顛倒眾生的神韻學(xué)得惟妙惟肖,
尤其是眼角那顆標志性的淚痣,更是點睛之筆。而月仙兒,
正是謝凜書房暗格里那幅畫上的女子,是他心頭永不褪色的朱砂痣,早逝的白月光。
“謝將軍今兒個可來了,點名道姓要見你呢,燼雪姑娘?!被ㄈ锱ぶS腴的腰肢推門進來,
濃郁的脂粉香瞬間充斥了小小的房間。她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間,夾著一張嶄新的銀票,
在我眼前晃了晃,臉上堆滿了精明的笑意,“好好伺候著,謝將軍出手闊綽,
少不了你的好處?!蔽业闹讣庀乱庾R地探入袖中,觸碰到那半塊堅硬冰冷的碎玉。那是后來,
在沈府已成焦土的廢墟里,我如同瘋狗般用這雙殘破的手,
在灰燼瓦礫中一點點翻找、挖掘出來的。玉上沾染的血跡早已干涸發(fā)黑,凝固成永恒的印記。
奇怪的是,它總在夜深人靜時,在我掌心隱隱發(fā)燙,像一顆不肯熄滅的、帶著恨意的余燼。
“知道了。”我面無表情地應(yīng)了一聲,站起身。柳煙遞過來一件薄如蟬翼的紅紗裙。我接過,
換上。輕飄飄的紗料拂過皮膚,帶著一種虛假的暖意。裙擺曳地,隨著我的腳步無聲流淌,
像一灘在暗夜里緩緩蔓延的、粘稠的血。5 毒酒斷魂雅間里彌漫著清冽的酒香,
卻莫名透著一股冷意。謝凜獨自坐在窗邊的矮榻上,面前的酒壺已空了大半,
杯中酒液卻絲毫未動,早已冰涼。昏黃的燭光勾勒出他比三年前更顯瘦削的輪廓,
鬢角竟已染上了刺目的霜白。我端著溫好的新酒壺,蓮步輕移,行至他身側(cè)。
足尖故意在光滑的地板上輕輕一絆,身體頓時一個踉蹌?!鞍パ剑?/p>
”伴隨著一聲矯揉造作的驚呼,酒壺脫手,溫?zé)岬木埔簼姙R而出,
大半淋濕了他昂貴的錦袍前襟。他猛地抬起頭,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一絲醉意朦朧的茫然。
然而,當(dāng)他的目光觸及我的臉,尤其是眼角那顆精心點就的淚痣時,
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驟然收縮!
震驚、難以置信、狂喜……復(fù)雜的情緒瞬間如風(fēng)暴般席卷了他蒼白的臉?!扒辶В?!
”他失聲叫道,身體下意識地前傾,幾乎要從矮榻上彈起。“將軍恕罪!奴家笨手笨腳,
污了您的衣裳!”我慌忙屈膝行禮,姿態(tài)卑微,垂下的眼睫掩去所有真實的情緒。起身時,
指尖狀似無意地輕輕劃過他放在膝上的手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逗,
如同毒蛇悄然吐露的信子,“奴家名喚燼雪,并非將軍口中的‘清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