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他殺了我姐,你不信我?!”程野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愛人。許昭沒說話,
靜靜看著程野崩潰,手慢慢撫上腰間的槍套?!靶≌?,這都證據(jù)確鑿,程野泄密還弒親滅口,
你還在猶豫什么?”趙紀(jì)綱嘆息著催促道。
“明明是你這老畜生...”程野看著許昭舉起的槍噤了聲,苦笑一聲,“你終究是不信我。
”掙脫開束縛,搶過許昭的槍。一聲槍響,子彈劃過許昭的眉角,鮮血染紅視線?!皾L,
別再讓我看見你?!痹S昭將程野狠狠掄向墻角,毫不留情的轉(zhuǎn)身離開。“好好活著,
恨我也沒關(guān)系?!痹S昭喃喃低語。1上一次見到這個男人還是在三年前??蔁o論過去多久,
對面這個男人的一絲一毫都像刻在程野心里一樣,沒齒難忘。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它不會讓許昭的面龐變得更加成熟,
頂多是眉角的那道疤痕從鮮血淋淋到結(jié)痂愈合再到漸漸變淡。可無論歲月再怎么流逝,
疤痕都不會消失,就像是橫插在二人心頭的那根刺,
他只會跟隨血肉組織的生長扎的越來越深,外表卻看不出什么痕跡。
那道疤是程野給許昭留下的,就在三年前那個瘋狂的夜晚,程野失控般地扣下扳機,
子彈應(yīng)聲出膛,擦著許昭的眉角打了出去。這一槍打沒了許昭小半的地下王國,
也打碎了他們燦漫熱烈的愛情。程野強迫自己從許昭的眉角移開視線,再回過神時,
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伸出右手。“程總您好。”程野怔愣一瞬,
聽他叫出這句程總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可還得硬著頭皮伸手交握做足場面功夫。
沒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給許昭面子,若是以前,程野心里不痛快了肯定得耍會兒脾氣,
就是許昭也得耐著性子哄他,等到少爺消氣了才罷。可如今那個站在身后寵著自己的人走了,
沒人兜著他的嬉笑怒罵,這些狗皮倒灶的小脾氣只能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許昭心知肚明程野的小孩心性,看破不說破,
偏要用成年人的社交方式和他一來一回地打太極。程野盡可能體面地微笑,
微微彎腰向許昭示意,“許總說笑了,不敢當(dāng)。”話術(shù)得體挑不出一點毛病,
兩個人假惺惺地商業(yè)互吹,程野余光瞟著別處,千方百計地想找一個脫身的理由盡快離開。
這是政府牽頭的地產(chǎn)行業(yè)宴會,為了不久后開發(fā)區(qū)那片地皮的公開招標(biāo)預(yù)熱。
平京市大大小小和地產(chǎn)沾點邊的公司都想盡方法拿到了宴會入場劵,
能上桌的都想著進來分一杯羹,上不了桌的也想跟在某位大哥后面喝點湯,上百億的大項目,
就是撈到些殘羹剩飯對于一些小規(guī)模的公司來說都是天降甘露。
許昭這種行業(yè)龍頭級別的大佬是被邀請來的,也是眾多公司追捧的對象,能不能入局,
要看許總的心情。所以許昭一進會場,就有一群人伺機而動想來打個招呼混個臉熟,
誰都巴不得和他多說幾句話,只有程野想著怎么才能離他遠點。小小的會場暗流涌動,
被分成了左右兩派,一邊是以許昭為首的商界隊伍,一邊是以王鑫為首的政界隊伍,
兩邊看似平和,實則暗中較著勁,在大庭廣眾之下,井水不犯河水,保持表面上的和諧。
但也有特例,王鑫的女兒王璐璐剛剛留學(xué)回國,她不管兩方約定俗成的潛規(guī)則,
想和誰搭話就走過去攀談,在一眾許昭的人里顯得格外扎眼。程野一眼就看到了她,
當(dāng)即喊道:“璐璐!我在這兒?!蓖蹊磋匆汇?,轉(zhuǎn)過身看到程野沖她狂眨眼,
瞬間秒懂:“找你半天了?!彼蟠蠓椒降刈哌^來,也沒有冷落許昭,“許總,久仰大名。
”許昭這才放開程野的手,卻也沒表現(xiàn)的很熱情,只是輕點了下頭“王小姐好?!背桃爸溃?/p>
許昭不喜歡和王鑫的人打交道,連忙和王璐璐搭話,“咱們?nèi)ヅ赃呎f事吧,不耽誤許總時間。
”王璐璐自然地挽起程野的胳膊,仍沖著許昭說話,“我知道許總和我爸之間有過節(jié),
但他是他,我是我,很希望有機會可以和您一起合作。”語畢,她挽著程野的胳膊欣然離開。
程野后背僵直的被王璐璐拽走,他并不是抗拒和女孩的親密接觸,
只是不習(xí)慣在許昭面前和別人有如此親密的動作。此時此刻他很想回頭看一看許昭的表情,
若是三年前,這個小心眼的醋壇子一定會大發(fā)雷霆??扇缃衲??許昭還會在意自己嗎?
程野忽然不想回頭看了,他沒勇氣直面男人的反應(yīng),也不應(yīng)該對許昭有這么多的想法。
程野雜亂的心緒被王璐璐打斷,“許昭就是你的上一任老板嗎?”不僅是老板。程野點點頭。
王璐璐不清楚他們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的結(jié)局不是很愉快,
看到程野略帶陰沉的表情。她停下腳步拍了拍程野的肩膀,“好了,都過去啦,
你現(xiàn)在跟著我爸干不也挺好,你再等等我,等我的公司步入正軌,就把你挖過來當(dāng)老板娘。
”程野被王璐璐的稱呼逗笑,心里的不快也少了一些。
他和王璐璐距離正式的男女朋友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
王璐璐總能察覺到他微弱的情緒變化,及時的開導(dǎo)他,照顧他的感受,
程野看著女孩望向自己真誠的面龐,突然釋然地笑了一下,他該放下過去了。
程野想起來了個笑話,他攬過王璐璐的肩膀捂著嘴湊到耳朵邊說悄悄話。
也不知道他說了什么,王璐璐差點噴了,會場很大但不吵,王璐璐趕緊捂住嘴,
恨鐵不成鋼的給了程野幾拳,兩個人打打鬧鬧有說有笑,周圍人都不禁側(cè)目,
有感慨年輕真好的,有羨慕金童玉女的,也有臉拉的老長心里生悶氣的。
許昭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程野,他在人群的間隙中看著程野的一舉一動,
突然發(fā)現(xiàn)時間過的很快,他已經(jīng)找不到那個喜歡窩在他懷里的少年的影子,他的人,
現(xiàn)在不再屬于他。許昭頓覺一陣酸楚,他也變得兒女情長起來,
眼下被眾心捧月般對待也覺得悵然若失,他很想推開眼前這些油膩的中年商務(wù)男,
沖過去抱一抱程野,唯恐少年離自己越來越遠。忽然,程野轉(zhuǎn)過頭來,整張臉都笑開了,
雙眸亮晶晶的閃著光,可惜這個笑不是給他的。沒來由的,許昭也跟著笑了,他笑三年過去,
程野還是一點沒變,無論經(jīng)歷什么,少年的眼睛終于純凈悵然。他的人,該回家了。
2那天之后,許昭沒有再找程野,程野也理所當(dāng)然的把他拋諸腦后。
今年他剛剛獲得王鑫的信任,來到王鑫身邊工作。因為王鑫對外有政府的官方身份,
很多事情不方便親自出面,臟活累活都由程野代辦。程野干活盡心盡力,
很快得到王鑫的賞識,他不疾不徐地在王鑫面前刷好感,慢慢接近對方權(quán)利的中心,
只為了一個真相。王璐璐是他計劃外的一環(huán),程野本想利用她更快的接近王鑫,
卻沒想到和王璐璐十分投緣。程野沒想好要怎么處理這段關(guān)系,索性任其自由發(fā)展。
王璐璐和一般的女孩有所不同,可能是家庭影響,王璐璐有些江湖氣,性格大大咧咧的,
總是喜歡跟著程野去干些灰色地帶的工作,美其名曰刺激,程野勸阻無用只得妥協(xié)。
他今天開著輛黑色的大G,副駕坐著王璐璐,身后又跟了四車兄弟。
如此招搖是為了城東的那片廢樓。好好的商業(yè)街荒了五六年,跑路的老板終于回來,
拿著辦好的手續(xù)變賣最后的財產(chǎn)。那地方位置好,做什么條件都符合,
各大公司勢力躍躍欲試,程野是去占場子的,扯虎皮拉大旗,市委王鑫看上這地方了,
實相的都躲遠。車隊浩浩蕩蕩的開到商場樓下,呼啦啦下來一群黑衣人。
程野鼻梁上架了個墨鏡,帶著王璐璐率先進了商場。事情辦的很順利,商場老板無所謂賣誰,
有錢拿就行,之前下訂金的一律打回,程野吩咐給四成違約金,算是相互給個面子。
工作結(jié)束,程野心情不錯,和王璐璐商量起一會兒的晚飯,他們剛要走下樓梯,
就聽樓下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程野心里一沉,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等待著,
是誰來觸他的霉頭。待人走過樓梯轉(zhuǎn)角,程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為首的男人恰好抬頭,
一眼就看見了樓梯上的程野。許昭愣了一下,他停下腳步,
身后密密麻麻的手下都跟著他停下,雜亂的腳步聲消失,空曠的商場里再次恢復(fù)寂靜。
程野有一瞬的慌神,他馬上恢復(fù)理智,先發(fā)制人,“許總好,這么巧?”許昭仰著頭,
沖他很溫柔的笑了笑,像是兩個人不久前才見過一樣,“是呀,真巧?!痹S昭看見了王璐璐,
但他并沒有給后者一個眼神,“兩位心情不錯,看起來是談成了?
”王璐璐叉著腰絲毫不怯場,“有話直說,許總,您來晚了?!痹S昭還是笑著,
他盯著程野的眼睛,在少年眼中看到一絲慌張,就像是獵人在獵物的眼中看到了恐慌,
這無疑激起了許昭心中的征服欲,“不晚,剛剛好。 ”程野立刻聽懂了許昭的言下之意,
心急地出聲制止?!拔覀儾豢赡芎献鞯?。”“誰說要合作了?
”許昭收了笑意定定地看向程野,“你帶著人現(xiàn)在離開,我可以付給你一筆違約金,不走,
就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氣氛瞬間劍拔弩張,程野心里猛地一顫,
沒人比他再了解許昭,男人既然敢說,就一定做得出來,曾經(jīng)的舊情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可就這么拱手讓出也是絕不可能的。程野思慮之間,許昭的二把手陳平忽然開口,“程野,
別給臉不要,趁著許總心情好,趕緊帶著人滾蛋!”王璐璐第一個不樂意,
“有你說話的份兒嘛,你算什么東西!”陳平嗤笑一聲,“王小姐,我對叛徒已經(jīng)很客氣了。
”這個字眼太過刺耳,在場所有人都一驚,王璐璐訝異地看向程野,只見他死死攥著拳頭,
想和陳平對視,卻又失去底氣般垂下頭來。陳平見狀正欲開口繼續(xù)諷刺,
許昭忽然抬手示意他閉嘴。程野站在臺階上低著頭,許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能感受到少年的情緒,那一瞬許昭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這個兔崽子捏了一把,
酸楚心疼一并涌上心頭。在三年前的那場事故里,他明明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如今卻在疼惜那個毀掉一切的始作俑者,這在外人眼里看起來愚蠢又瘋狂,但許昭不在乎,
他只想讓程野開心點。許昭緩緩走上樓梯,來到程野面前。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向他,
眼尾紅紅的,極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緒。許昭在心里暗罵一聲,迅速地作出決定,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兩個人近在咫尺,許昭壓低聲音,
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幾句話。程野倏地抬頭看向男人,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
許昭猛地推了他一個趔趄。嘴里罵罵咧咧道“不識好歹的垃圾,滾!再也別讓我看見你,
帶著你的人,從我眼前消失?!背桃靶睦镆黄瑏y麻,許昭剛才話在他的腦海中回響著,
程野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在搞什么把戲,可自己就是沒來由地相信他。心有靈犀般,
程野不甘示弱地瞪著許昭,緩慢開口:“許總,我們走著瞧?!彼麚]了揮手,
拉著王璐璐離開,路過許昭時,程野分明感受到男人彎了彎嘴角。程野的人稀里嘩啦地離開,
陳平摩拳擦掌準(zhǔn)備接受地皮,他剛往前踏出一步,就見許昭雙手叉著口袋慢悠悠地往下走。
陳平?jīng)]反應(yīng)過來,“您去哪?”許昭理所當(dāng)然,“回家啊?!薄鞍。俊薄鞍。?/p>
”許昭學(xué)著陳平的樣子裝傻,“今天回去開瓶酒,兄弟們,扯乎?!蹦腥藗兡憧纯次遥?/p>
我看看你,都摸不清狀況,陳平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跟著許昭的時間最長,
明白伴君如伴虎的理論,老板的心思不可猜,聽話就對了。黑衣人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廢樓又恢復(fù)寧靜,只有一個人心緒久久難以平復(fù)。3天上飄著牛毛細雨,陰沉沉的。
初春的平京市風(fēng)還有些涼,清明已經(jīng)過去了一段時間,墓園里很是清凈。程野一手抱著花,
一手拎著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芰洗哌^來。他在院子?xùn)|邊的一個墓碑前停下,把花端正地放好,
從塑料袋里拿出一個白毛巾,一點點把墓碑上的水漬擦干凈。
碑上寫著寥寥幾個字:程歡之墓,愚弟叩立。沒有照片,沒有日期,當(dāng)年事態(tài)匆匆,
程野只得將姐姐草草安葬。他隨手將毛巾鋪在地上,就這么盤腿坐了下去。程歡是個智障,
天生的。程野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他和姐姐相依為命,過了幾年到處討飯的日子,
直到遇到了許昭,生活才好起來。程歡智商不高但知道疼弟弟,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他留著,
可她終究也沒過幾天好日子,就被卷入利益的斗爭,成為犧牲品。程野望著姐姐的名字出神,
如果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以他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能力,一定能給姐姐優(yōu)質(zhì)的生活,
讓她永遠像個孩子一樣,沒有煩惱。那一年,很多事情都偏離了預(yù)設(shè)的軌道,
他和許昭意外相愛,許昭舍不得再派他去做危險的事情,就讓程野以助理的身份跟在身邊。
一來二去的,程野手中的權(quán)利越來越大,人也變得傲氣起來。
許昭的公司有不少他父親在時就跟著打拼的元老,其中一批人以趙紀(jì)綱為首,處處為難許昭,
希望將他排擠出去。而紅極一時的程野自然也就成為了他們攻擊的對象。會議室的落地窗外,
平京市的天際線浸在鉛灰色的云層里。許昭坐在長桌主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打火機,
程野斜倚在他右后方的皮質(zhì)高背椅上,小孩自己找的位置,偏要這么特立獨行。“許總,
趙主任提議將開發(fā)區(qū)三期工程分包給宏遠建設(shè)?!必攧?wù)總監(jiān)推了推眼鏡,“宏遠資質(zhì)齊全,
報價也比我們低15%?!?許昭抬眼掃向長桌另一端,趙紀(jì)綱正慢悠悠轉(zhuǎn)著茶杯。
“宏遠的法人代表,”程野忽然開口,“是趙主任表侄女的丈夫吧?”他歪頭勾起唇角,
指尖在平板電腦上輕劃,會議室大屏瞬間跳出一組銀行流水,“去年宏遠中標(biāo)西區(qū)舊改項目,
三個月內(nèi)向境外賬戶轉(zhuǎn)移資金2.3億,趙主任要不要解釋下這筆‘咨詢費’?
”空氣驟然凝固。趙紀(jì)綱撂下茶杯,
瓷底與玻璃桌面碰撞出刺耳聲響:“年輕人查賬倒是積極,怎么不查查你經(jīng)手的碼頭倉庫?
上季度損耗率飆升30%,聽說是因為……”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程野攥緊的拳頭,
“養(yǎng)了太多吃閑飯的‘兄弟’?”程野瞳孔驟縮。那些“兄弟”是曾經(jīng)和他混街頭的朋友,
瘸腿的**荷官、瞎了一只眼的保安、甚至有染毒后戒斷的拳手。許昭很欣賞他的仗義,
默許他在碼頭辟出片宿舍區(qū),卻不料成了趙紀(jì)綱攻擊他的靶子。
“損耗是因為新安了紅外監(jiān)控系統(tǒng)?!背桃坝悬c失態(tài),“設(shè)備調(diào)試期的誤報率計入損耗,
合同附件第17頁有詳細說明。”他抓起文件摔在趙紀(jì)綱面前,紙頁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