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表彰會結(jié)束,凌秀秀看著天兒還早,便往防空洞找小老頭兒。
看了一個月的醫(yī)書,是時候讓他檢閱學得如何了。
凌秀秀一到防空洞便被驚呆了。
防空洞的鐵門在隨著她的動作,吱呀作響,凌秀秀搓了搓凍紅的指尖。
三天前送來的苞米餅子還擱在石臺上,硬得像塊青磚,凌秀秀用手捻了捻,放進嘴里嗝得喉嚨生疼。
她踩著積水坑往里探,手電筒光束掃過巖壁時突然頓住。
那些用木炭畫的穴位圖全被刮花了,地上散落著碾碎的藥草渣子。
“師父?鐵善哥?”
回音撞在生銹的通風管上,驚飛兩只蝙蝠。
凌秀秀踢到個鐵皮罐,改裝過的罐身還帶著拖拉機零件焊痕,里頭半凝固的機油混著硫磺粉,在霉味里泛著刺鼻的藍。
凌秀秀在里面找了一圈,然后又跑到外面找了一圈,依舊沒見到人。
她的心倒是安定下來。
她倒是沒有往其他地方想,就怕小老頭兒和前世一樣悄無聲息死在家里。
她在外面轉(zhuǎn)了轉(zhuǎn),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周鐵善,問問。
沒想到平時不經(jīng)意便能遇到的人,今天竟愣是沒有個人影。
她想拉個人問問,可周鐵善是村里“三流子之一”,平日里大家躲著都來不及,哪里會去關注。
“秀秀,爹找你,都急上火了!”
凌鐵蛋帶著哭腔喊叫,見著人拽著人往回走。
三哥的手跟鐵鉗似的箍住凌秀秀的腕子,汗津津的掌心還粘著黑黑的碳木灰。
“三哥,咋了?二叔為啥這么著急找我?”
“你先跟我去祠堂!”
去祠堂?凌秀秀心道:不好!
兩人快速到了祠堂,這里擠滿了人,一如初三那日。
遠遠的,凌秀秀便看見凌達成蹲在門檻上吧嗒旱煙,火星子濺到王春梅的婦聯(lián)袖章上,燙出個焦黑的小洞。
剛站到凌達成跟前,凌秀秀目光被七叔公的柺棍吸引。
他一下一下敲著功德箱,像是敲在凌秀秀的心口上。
“秀啊,”凌達成嗓子啞得像砂紙磨鐵,“你一個女娃子......”
話沒說完,栓子爹突然舉著半截鐵鍬沖進來:"塌了!鷹嘴崖全塌了!”
凌秀秀倏地覺得右手指比當初斷裂之時還疼。
她怎么不記得前世鷹嘴崖全塌了呢?
“二叔,今天是什么時候?”
“二月初二!”凌達成不明所以,舉著旱煙看著栓子爹,聽到有人問,嘴一瓢,順嘴應了聲。
二月初二,那就是陽歷3月16日。
山上的雪還沒完全融化,但屋檐上的都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大家不應該在翻地準備春耕嗎?
“鐵善哥改裝過探測器,”她走來走去,突然想到周鐵善,“他說要測土壤濕度......”
不知道是哪句話戳到凌達成肺管子,他“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煙桿子扔遠。
“我都說了,你一個女孩子,應該有個女孩子的樣!人家陳同志那么好的海歸同志,你不要,偏要跟著一個二流子跑!”
祠堂的青磚地沁著潮氣,凌秀秀身上紅襖子沾了碳灰,在柴油燈下泛著暗紅。
凌達成腳邊的旱煙灰堆成個小山包,火星子濺到功德箱的銅鎖上,燙出個芝麻大的黑點。
“測土壤濕度?”
凌達成轉(zhuǎn)身踹翻無辜的板凳,“他周鐵善要真能耐,咋不測測自個兒命數(shù)?”
補丁摞補丁的褲管掃過功德箱,露出箱底壓著的物件——半截改裝齒輪,齒縫里還卡著青銅銹。
凌秀秀的指甲掐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