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地里昏暗的光暈里,周鐵善的耳尖紅得像山神廟的朱漆。
凌秀秀緊貼著他起伏的胸膛,聽見心跳聲震得積雪簌簌落。
“文兵哥,那丟掉的救濟糧,應該就在這里。”
“嗯,趕緊找找,這批貨要趕在雪災被救濟前運出去......”
凌秀秀聽著人的腳步和對話越來越近,心中有些懊惱,莫非還是來不及。
凌秀秀屈起的膝蓋抵著周鐵善腰腹,能清晰感受到軍大衣下繃緊的肌肉。
不過,她此時感官全在不遠處兩人的對話上。
她懊惱地攥拳砸向冰面,直到身下傳來周鐵善的悶哼聲,她才意識到這時還壓在周鐵善身上。
“誰?誰在那里?”
凌秀秀的拳頭握出水,渾身燥熱,已經(jīng)做好往前沖的準備。
周鐵善突然翻身將人護在身下,改裝雪橇的帆布篷“嘩啦”落下,積雪簌簌蓋住兩人輪廓。
他后背抵著冰窟邊緣,軍用皮帶扣上的改裝手電筒抵著她腰上的軟肉。
凌秀秀的鼻尖撞上男人喉結,皂角混著機油味直往肺里鉆。
“野兔子罷了?!?/p>
陳文兵的翻毛皮鞋碾過冰層,金絲眼鏡鏈掃過雪橇的金屬支架。
手電筒光柱掃過他們藏身的冰窟,在帆布篷的補丁上凝成個慘白的光斑。
凌秀秀的指甲掐進掌心。
前世這箱貼著“救災專用”的糧食,一部分成為陳文兵專屬拿出來的救濟糧食,一部分變成黑市上價比黃金的大米。
為他增添財富,立下“大善人”人設,方便他之后在村里施發(fā)號令,更奠定他富有、海歸的人設。
她摸向腰間布袋,周鐵善的改裝錄音機正在軍大衣里無聲運轉。
“文兵哥,說好的三七分成,你可別忘了......”
“噓——”
陳文兵的皮鞋尖踢到糧箱暗格,“你快來看看,你們弄丟的是不不是這個?”
“砰!”
凌秀秀懷里的老母雞突然撲棱翅膀,撞翻了改裝探測器。
周鐵善的軍大衣如鷹隼展翅,改裝鉤索“嗖”地纏住糧箱。
“抓賊??!”
凌秀秀憋著聲音大喊,趁機抓起硫磺粉揚向半空。
周鐵善的改裝手電筒調至強光模式,陳文兵袖口的藍泥在光柱下泛著毒蘑菇似的幽光。
似乎又一支支煙往上冒。
曬谷場頓時炸鍋。
栓子爹舉著鐵鍬堵住路口:“快上山啊,山上著火了?!?/p>
沒一會兒,雪地里凌達成的馬燈晃出一圈光暈,老村長帶著七八個青壯疾步上山。
鐵鍬和麻繩碰撞的聲響驚飛夜梟,凌秀秀的紅頭巾從山石后閃出來,正撞上二叔緊鎖的眉頭。
“秀秀,你怎么在這兒?”
“我,我也跟著上山看看?!?/p>
“胡鬧!”
凌達成旱煙桿敲在冰面上梆梆響,“哪有女娃娃半夜往狼窩鉆的!”
“我聽見后山有動靜......”
凌秀秀故意把老母雞往懷里摟了摟,雞爪上還沾著硫磺粉,“您聞聞這焦糊味,足以說明火勢之兇猛?!?/p>
凌秀秀說完低著頭嘟囔:“不知道光禿禿的雪山是怎么燒起來的,都第三回了!”
王春梅的婦聯(lián)袖章在風里獵獵作響。
“哎喲,天殺的,大雪天的,老是鬧火災,莫不是鬧山魈?”
她突然踩到截焦黑的松枝,火星子“嗤”地從雪里冒出來。
人群霎時炸了鍋,大家呼喊著救火。
栓子爹舉著鐵鍬往雪堆里戳,“你們瞧這拖痕!”
雪地上蜿蜒的溝壑里嵌著藍瑩瑩的顆粒,像條發(fā)光的蜈蚣。
凌秀秀的紅頭繩突然繃直。
她可是記得清楚的很,那分明是陳文兵皮鞋底的防滑釘痕跡。
她剛要開口,老黃突然蹲下身,皸裂的手指捻起顆白米。
“這是,這是我們不小心弄丟的救濟糧!”
老黃兇狠一甩衣袖,很明顯,有人先他們一步找到救濟糧。
“尋著痕跡找!”老黃、陳數(shù)、廖國霆對望一眼,率先沿著痕跡往前走。
不一會,他們便找到丟失的救濟糧,只是旁邊站著陳文兵和小米。
凌達成和老黃等人,懷疑地看著兩人。
“山神爺顯靈啦!”
陳文兵的聲音驀地傳來。
他拎著半截燒焦的麻繩,金絲眼鏡歪在鼻梁上,“我追那縱火犯摔了跤,讓他給跑了。哦,這救濟糧啊,多虧小米同志......”
小米從陰影里鉆出來,褲腿上沾著新鮮的雪泥。
陳文兵突然掀開中山裝內(nèi)袋,嘩啦啦倒出十幾盒洋火。
“我和小米同志,原本想上山轉轉,看看昨天下的鐵夾子是否有收獲,沒想到遇到那歹徒,他們想用這個燒糧!”
凌秀秀的指甲掐進雞冠。
她分明看見洋火盒上的生產(chǎn)日期是明年三月,陳文兵的皮鞋尖正悄悄碾碎最后一點硫磺粉。
周鐵善的改裝探測器突然“嘀嘀”作響,熒綠光點釘在陳文兵后腰。
陳文兵吶吶拿出藏著的東西,只是一把洛陽鏟。
洛陽鏟在雪地里泛著幽藍冷光,陳文兵的手指在鏟柄浮雕上摩挲。
“我回村時,地質隊前日托我勘探礦脈,這工具本是......”
“”放屁!”栓子爹的豁牙漏著寒風,“俺們村后山能有啥礦!”
“栓子叔有所不知?!?/p>
陳文兵突然掀開中山裝下擺,露出內(nèi)襯縫著的勘探許可證,“省里要在靈山村試點新項目,這鏟子是用來......”
凌秀秀的紅頭繩驀地繃緊。
許可證鋼印上確實是真的,莫非古墓要提前被發(fā)掘?
凌秀秀還沒想透徹,周鐵善的改裝探測器仍在嗡鳴,熒綠光點突然轉向小米鼓囊囊的褲兜。
“陳同志真是救了我們啊。”老黃突然搶過洛陽鏟,緊緊握著陳文兵的手。
陳文兵鏡片寒光乍現(xiàn):“黃同志說的哪里話,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這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p>
小米扯了扯陳文兵衣擺,只是褲兜突然撕裂,雪地上滾落半盒消字靈。
陳文兵的金絲眼鏡鏈精準勾住瓶蓋,透明液體潑灑間已溶掉許可證關鍵日期。
凌秀秀的柴刀突然劈向雪堆,震出個銹跡斑斑的鐵皮盒。
眾人只是看了看,沒有在眾人面前蕩出一點點水花。
王春梅的婦聯(lián)袖章甩出殘影:“我就說陳同志留過洋的覺悟高!”
她彎腰挑了挑救濟糧,顆粒飽滿、瑩潤如玉,怎么看都是上等貨,他們靈山村有救了。
夜越來越深,陳文兵站在糧垛上扶正眼鏡,思緒莫名。
凌秀秀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