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轉(zhuǎn)天，路晉去公司后。
林榆蹲在打開的箱子前，高燒退后的頭痛還在隱隱作祟，但她不敢停下，每多收起一件行李，她就離離開更進一步。
收納箱最底層壓著個褪色的牛皮相冊，是路晉當(dāng)年硬塞給她的。
“每張照片，都藏著我對你的真心。”他那時笑得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林榆掀開封面，第一頁就是那張被各大媒體轉(zhuǎn)載的火場新聞?wù)眨?/p>
路晉背著她從濃煙里沖出來，黑色西裝被燒得焦黑，額角的傷口還在淌血，卻死死攥著她的手腕不肯松開。
照片下面壓著張快照，是他在醫(yī)院病床邊的樣子，眼窩深陷，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正緊緊握著她的手，頭歪在床邊睡著了，那時醫(yī)生說他創(chuàng)傷應(yīng)激嚴重到整夜失眠，只有握著她的手才能勉強睡上片刻。
林榆的指腹劃過照片上路晉憔悴的臉，喉嚨突然被什么堵住。
那個曾為她奮不顧身、連睡覺都要攥著她手的男人，如今會為了另一個女人，讓她在寒冬里被潑十桶冷水。
走廊里傳來白薇薇嬌嗲的笑聲，像細密的針鉆進耳膜。她猛地合上相冊，胸口的窒息感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林榆姐，你在收拾東西呀？要出門嗎？”
白薇薇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林榆抬眼時，正看見她穿著路晉的灰色羊絨衫，下擺松松垮垮地蓋住大腿。
“我要出差。”
她像沒看見林榆眼里的冷意，也不在乎林榆要做什么，徑直走過來，目光落在那本翻開的相冊上。
“這不是晉哥救你的時候嗎？”
她故作驚訝地捂住嘴，手指卻故意戳了戳那張病床照，
“他跟我說過好多次呢，說那時覺得你特別可憐，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孤零零的，才沖進去救你，沒想到反而得了后遺癥?！?/p>
林榆沒說話，將相冊塞進箱角。
“不過呀，”白薇薇拖長了語調(diào)，彎腰拿起那張快照，
“現(xiàn)在有我在，他不用握著誰的手也能睡好了呢。昨晚他還說，靠在我肩上的時候，比抱著冰塊舒服多了?！?/p>
她忽然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你說你，沒有爸媽疼愛就算了，丈夫也移情別戀了，可笑不可笑？”
林榆的視線落在白薇薇手腕上，那里戴著路晉的百達翡麗腕表，是他去年生日時她親手挑的禮物。
她想起路晉當(dāng)時說“只有你送的，我才戴”，喉間泛起一陣苦澀的笑意。
“說完了嗎？”
林榆站起身，將疊好的毛衣放進箱子，
“說完就出去?！?/p>
白薇薇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yīng)，臉上的得意僵了一瞬，隨即撇撇嘴。
“你這人真沒意思，連生氣都不會。”
白薇薇狠狠瞪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踩著拖鞋噔噔噔地走了。
客房里終于恢復(fù)安靜，林榆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想找個袋子裝相冊，卻在最深處摸到張硬卡紙。
是張泛白的拍立得。
照片里的女人穿著米白色風(fēng)衣，正彎腰給蹲在地上的小女孩系鞋帶，陽光落在她發(fā)梢，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
林榆的指尖輕輕擦過照片上林桑的臉。
十四歲那年，這個把她從孤兒院接出來、教她畫畫、帶她看遍京城初雪的女人，卻在一個雨夜被闖入的歹徒殺害。
她失去了媽媽，兇手卻至今逍遙法外。
她把照片珍重的收好，眼前浮現(xiàn)媽媽溫柔的臉。
“小榆，要學(xué)會自己發(fā)光，才不用害怕黑暗?！?/p>
現(xiàn)在，她終于要靠自己了。
深夜，林榆睡不著，打算出門吹吹風(fēng)。
剛走到后門，就看見白薇薇站在路燈下和一個男人說話。
那男人穿著黑色夾克，帽檐壓得很低，可當(dāng)他抬頭點煙時，林榆的血液瞬間凍住了——那個刀疤，那個塌鼻梁，分明就是當(dāng)年殺害媽媽的兇手！
她死死攥著手機，指甲嵌進掌心。
白薇薇正踮腳往男人手里塞著什么，兩人低聲說了幾句，男人轉(zhuǎn)身鉆進了巷口的陰影里。
林榆躲在桂花樹后，直到那輛黑色面包車消失在街角，才顫抖著摸出手機。
報警電話接通的瞬間，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卻異常清晰。
“喂，110嗎？我看到殺害林桑的兇手了，在路家別墅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