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wèi)是看著沈聿行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也曾是唯一見過沈聿行是如何將蘇晚卿捧在手心的人。但時移世易,如今沈帥的心尖寵是燕素心,他不敢得罪。
“沈帥心里是有您的,您大度一點(diǎn),日子總會好過些。”
蘇晚卿聽到這話,啞然失笑,大度?
她都準(zhǔn)備把命送出去了,還不夠大度嗎?
她沒有反駁,只是轉(zhuǎn)移了話題:“李副官,你還記得安樂嗎?她最喜歡追著你喊李叔叔,喜歡追著你身后要糖?!?/p>
李副官一愣。
“以后還要請你多照看她好么?”
李副官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踩了下剎車。“夫人,您這是什么話?”
蘇晚卿不言,卻只是輕輕閉上了眼,畢竟還有兩天就要做手術(shù)了。
次日,沈聿行處理完軍中公務(wù)回到公館時,天色已近黃昏。
他脫下外套遞給下人,隨口問了一句:“夫人呢?”
“夫人在房里,臉色很不好,一天都沒怎么用飯?!?/p>
沈聿行的眉心瞬間擰成一個川字。
不想給腎,就用磋磨自己的法子來要挾他?
他上樓推開了房門,房間里沒有開燈,昏暗一片。
蘇晚卿就那么靜靜地躺在床上,整個人像一片隨時會被吹走的紙。
“蘇晚卿,你又在耍什么花樣?”
床上的人沒有動。
沈聿行心頭的不耐更甚,他走過去,攥住她的手腕。
“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心思,別以為裝病就能躲過去。素心的手術(shù),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蘇晚卿依舊沉默著,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的死寂,讓沈聿行心底莫名地竄上一絲不安。
所以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些,語氣也緩和下來,“素心是我兄長唯一的摯愛,我不能不管她。你就當(dāng)體諒我一次?!?/p>
他將她從床上拉起來,順勢擁入懷中。
熟悉的馨香縈繞鼻尖,他竟有些貪戀。
沈聿行低下頭,想去吻那雙曾無數(shù)次與他纏綿的唇。
蘇晚卿的身體卻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陣生理性的惡心直沖喉頭,毫不猶豫偏過頭,躲開了。
沈聿行的吻落了個空,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但他終究沒有發(fā)作,只當(dāng)她還在鬧脾氣。
“安樂不是一直鬧著要看雪嗎?”
“等這件事了了,我?guī)銈兡飩z去北平,看今年的第一場雪?!?/p>
一家人,看初雪。
多美的畫面。
他許諾了足足三年,可沈聿行,我們再也沒有以后了啊。
就在這時,女傭在門口緊張道:“沈帥,不好了,小小姐她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滾!”
蘇晚卿的心猛地一揪,只怕又是安樂的腎在疼。
她毫不猶豫推開沈聿行,往安樂的房間沖去。
沈聿行立刻跟了上去。
兩人剛到女兒的房門口,就聽到里面安樂微弱又痛苦的哭喊:“爸爸、爸爸,安樂疼……”
同時下人連滾帶爬地從樓下跑上來,“沈帥!素心小姐在客廳暈倒了!”
沈聿行的腳步,在安樂的房門前,生生頓住。
蘇晚卿看著沈聿行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女兒的房門,朝樓下走去。
“你是她母親,照顧好她?!?/p>
話音落下,沈聿行也消失在他視線。
蘇晚卿的心一寸寸涼了下去。
她沒有耽擱,跑進(jìn)房間,抱起已經(jīng)疼得快要昏迷的安樂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看著檢查報(bào)告,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能再等了,急性腎衰竭已經(jīng)到了臨界點(diǎn),必須馬上手術(shù)!”
蘇晚卿看著懷里氣若游絲的女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p>
她隨著女兒一并進(jìn)了手術(shù)室。
同一時間,沈公館。
沈聿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家庭醫(yī)生剛剛為燕素心檢查完畢,稱只是情緒激動引發(fā)的短暫昏厥,并無大礙。
可他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煩躁與心慌,卻像藤蔓般越纏越緊,讓他坐立難安。
“夫人和小姐呢?”沈聿行擰著眉望向一旁的李副官。
李副官如實(shí)稟報(bào):“已經(jīng)送去醫(yī)院了。”
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補(bǔ)充了一句,“沈帥,小小姐的情況似乎不太對勁,您要不要……”
話未說完,就被燕素心打斷。
“安樂那孩子一向活蹦亂跳的,怎么我這一病,她也跟著病了?”
“晚卿是不是覺得我分了你的心,所以才讓孩子也學(xué)著她博取你的關(guān)注?”
這話精準(zhǔn)地刺中了沈聿行心中最不耐煩的點(diǎn)。
蘇晚卿真是好手段。
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不去了?!?/p>
燕素心眼底劃過一絲得色,隨即又輕飄飄地補(bǔ)了一句:“李副官跟姐姐的關(guān)系倒是真好,總是替她說話?!?/p>
沈聿行知道李副官的忠心,更知道他與蘇晚卿絕無可能。
但他還是為了安撫燕素心,冷冷地瞥了李副官一眼。
“安樂有她母親看著,死不了?!?/p>
“這兩天,別再讓她們母女的事來煩我?,F(xiàn)在最要緊的,是素心的手術(shù)。”
李副官的心猛地一沉,卻只能躬身領(lǐng)命:“屬下明白?!?/p>
待醫(yī)生和副官都退下后,沈聿行走到窗邊,看著庭院里開始落葉的樹枝。
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蘇晚卿清冷的臉。
等手術(shù)做完,身體養(yǎng)好了,北平也該下今年的第一場雪了。
燕素心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瞬間的失神。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窗外什么都沒有。
她搭在羊絨毯上的手下意識攥緊,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蘇晚卿就真有那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