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卿心里有什么東西，徹底碎了。
此刻，她看著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死寂。
“行，我給還不行嗎，手術(shù)時就定在三天后吧。”
“你到時候別后悔就行！”
沈聿行心里莫名一緊。
他正想開口，一名副官就從走廊那頭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燕小姐醒了，可是情況不太好，一直在昏迷里叫著您的名字?！?/p>
沈聿行聞言，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蘇晚卿沿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緩了好一會兒才回了沈公館。
她把這些年沈聿行送她的東西都整理了出來。
戰(zhàn)時從前線寄回的家書，泛黃的二人合照，親手雕刻的木簪子。
這些賣不上價格的玩意，全都被她扔進了壁爐。
火苗舔上紙張，迅速將其吞噬，連同那些僅存的溫情，燒成一撮輕飄飄的灰。
剩下那些值錢的，她全部賣給了當鋪。
這些錢，她都準備留給安樂。
萬一她死在手術(shù)臺上，女兒至少能活下去。
第二天傍晚，蘇晚卿回到沈公館，一進門就看到了客廳里的沈聿行正和燕素心低聲說著什么。
這樣看去，還真像一雙璧人。
沈聿行看到她，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你去哪了？”
“醫(yī)生說你過兩天就要手術(shù)，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嗎？到處亂跑什么！”
蘇晚卿清楚，他關(guān)心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他要用來救另一個女人的那顆腎。
她不想說話，準備繞過他們上樓。
燕素心見狀，柔柔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聲音虛弱得像一碰就會碎。
“聿行，你別怪弟妹了，她也許只是心里悶，想出去走走?！?/p>
她說著，示意一旁的女傭端上一盅湯。
“我聽醫(yī)生說你身子虛，特意讓廚房燉了這盅燕窩，想給你補補。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蘇晚卿看了眼女傭手中的燕窩上，胃里立刻一陣翻江倒海。
她最厭惡這種滑膩甜腥的東西，吃一口就能吐出來。
沈聿行明明是清楚她喜好的。
蘇晚卿冷冷地別開臉：“拿走，我不喝?！?/p>
燕素心的眼圈立刻就紅了，委屈地垂下頭，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覺得要你捐腎過分了，實在不行，就不捐了，大不了，我死了一了百了?！?/p>
沈聿行本就因燕素心的事情煩躁，見蘇晚卿如此不識好歹，耐心徹底告罄。
他站起身從女傭手里奪過那碗燕窩，大步走到蘇晚卿面前。
“這是素心的一片心意，喝了它。”
蘇晚卿抬起眼，直視著他：“我說過，我不喝?！?/p>
“蘇晚卿！”
沈聿行顯然不接受被忤逆，捏住她的下巴，指骨用力，迫使她張開嘴。
滾燙的湯汁混著那股讓她厭惡的甜腥味灌進她的喉嚨。
“咳……咳咳！”
蘇晚卿被嗆得食道火辣辣的疼，湯汁順著她的嘴角流下，浸濕了衣襟顯得格外的狼狽。
沈聿行仿佛是沒看出她的模樣不對繼續(xù)說著。
“素心一直是沒安全感，我想今晚代大哥幫她辦場婚禮?！?/p>
“你到時候準備一份驚喜，作為你的心意。”
燕素心聞言，快步走了過來，親昵地挽住蘇晚卿的手臂。
“大家都知道，你是聿行最重要的人，就由你來當我們的證婚人，好嗎？”
蘇晚卿覺得荒唐又可笑，胃里翻涌的惡心感襲來，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垂眸，哀求道：“我不舒服，想先回房?！?/p>
沈聿行眸光微動，喉結(jié)滾了滾，剛要開口，一旁的燕素心卻搶先一步。
“別啊，人多才熱鬧嘛！我還想今晚在營地里辦個篝火晚會呢！”
“我聽人說，弟妹當年在百樂門可是當之無愧的臺柱，一支舞傾倒半座城。要是今晚能欣賞到，那該多好，哎，真是可惜了?！?/p>
沈晚卿一愣，下意識望向沈聿行。
當初和沈聿行結(jié)婚前，多少人罵她是個上不了臺面的舞女。
沈聿行當著所有人的面，拔掉那個說的最難聽的富商的舌頭，轉(zhuǎn)頭還抄了對方的家。
后來有人找到沈家門口，要討個公道，他死死護著她：“我的女人，誰敢說她半句不是？”
那晚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在她耳邊不斷許諾：“晚卿，記住，以后你的舞，只能跳給我一個人看?！?/p>
“既然素心想看，你就上去跳一曲?！鄙蝽残械脑?，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你以前不就是干這個的嗎？今晚是個重要的場合，別掃了大家的興?！?/p>
蘇晚卿被拽著上了門外的車，一路顛簸到了郊外的營地。
篝火燒得正旺，沈聿行的親衛(wèi)，此刻正圍著火堆大聲喧嘩，暢飲烈酒。
她被推到了篝火前的空地上，燕素心簡單點一兩句話，讓她成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
“跳??！”
“快跳！讓咱們也開開眼！”
起哄聲此起彼伏。
隨著響起她在百樂門最擅長的那支音樂
蘇晚卿緩緩閉上了眼，眼淚劃過眼角，也沒能聽到沈聿行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