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他仙人板板,這屋里頭是哪個天殺的在做法不成?!”林曉萱哆嗦著,
嘴里哈出的白氣,像兩條不甘心的小龍,在昏暗的燈光下掙扎著、盤旋著,
然后不情不愿地消失。她裹著兩層羽絨服,腳上蹬著雪地靴,整個人縮在沙發(fā)里,
活像一只被凍僵了的鵪鶉。對面的房東阿姨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嘴里的話跟淬了毒的冰碴子似的?!靶×职?,儂這話就有點尋阿拉開心了哦?
”“七八月份你住進來的時候,天天在朋友圈里頭曬,講阿拉這房子是神仙洞府,風(fēng)水寶地,
夏天都不用開空調(diào)的?!薄斑@才幾個月啊,就翻臉不認人了?嫌冷?
儂是不是想找借口不交房租啊?”“找茬?”林曉萱的嗓子眼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掐住了,
發(fā)出的聲音又尖又細,帶著哭腔?!鞍⒁蹋∧惚牬笱劬纯?!我暖氣開到最大!
室內(nèi)溫度計上頭寫的——3度!”“墻上!你看我墻上!都他媽結(jié)了一層白花花的冰碴子了!
”“我天天穿著羽絨服在屋里頭辦公,腳底下還得踩個‘小太陽’,手指頭都快凍掉了!
你講我找茬?”隔壁的老王聞聲趿拉著拖鞋過來了,臉上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老好人笑容,
手里還端著個保溫杯。他輕輕拍了拍林曉萱的肩膀,像安撫一只炸了毛的貓?!皶暂姘。?/p>
莫激動,莫激動,有話好好講?!薄鞍⒁桃膊皇悄莻€意思,我再幫你尋個老師傅過來瞧瞧,
肯定能搞定的?!绷謺暂妗班帷钡匾幌滤﹂_他的手,那一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眼珠子紅得能滴出血來?!安挥昧?!”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拔乙呀?jīng)決定了,明天就滾!”話音剛落,
老王臉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比墻上的冰碴子還要白。
他手里的保溫杯“咣當”一聲沒拿穩(wěn),滾燙的茶水灑了一地,
氣和他慘白的臉形成了詭異又滑稽的對比……1 夏日里的神仙洞府故事得從三個月前說起。
2024年7月的上海,毒太陽跟瘋了似的,要把整個城市烤化。柏油馬路被曬得軟趴趴的,
踩上去都感覺粘鞋底。林曉萱拖著兩個比她人還大的行李箱,汗珠子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順著額頭往下滾,背上的T恤早就濕透了,緊緊地黏在皮膚上,又悶又癢。
她站在建設(shè)路108弄,一棟看起來比她年紀還大的老式公房樓下,
感覺自己隨時都會中暑昏過去。這是一個典型的九十年代小區(qū),墻皮斑駁,
樓道里堆著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老房子特有的、混合著潮濕和油煙的復(fù)雜氣味。但這里地段好啊。
離她上班的張江高科,地鐵也就一個鐘頭,對于一個滬漂來說,這已經(jīng)是頂級的通勤距離了。
她掏出手機,又確認了一遍地址,像是要奔赴刑場的勇士一樣,深吸一口氣,
拖著箱子開始“吭哧吭哧”地爬樓。三樓。樓道里光線昏暗,
墻上貼滿了各種“牛皮癬”小廣告,疏通下水道的、開鎖的、回收舊家電的?!斑诉诉?。
”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那扇看起來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深紅色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中等身材,頭發(fā)有點稀疏,戴著副老花鏡,
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笑起來眼角全是褶子,看著特別和善。他熱情地伸出手,
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fā)黃的牙。“儂就是林曉萱對伐?我是隔壁的鄰居,姓王,叫我老王就成。
”“房東阿姨屋里頭臨時有點事體,讓我先幫她接待一下儂?!绷謺暂孚s緊放下箱子,
禮貌地伸出手握了握。“麻煩您了,王師傅。”老王一把接過她那個死沉的行李箱,
像是拎個小雞仔似的,輕松地提溜進屋?!安宦闊┎宦闊?,遠親不如近鄰嘛,來來來,
先進來看房子?!币荒_踏進房間的瞬間,林曉萱“嗷”地一聲,差點舒服得叫出來。
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涼意,瞬間包裹了她全身,把她從頭到腳的暑氣和煩躁都給吹散了。
這涼快,跟空調(diào)那種硬邦邦、吹久了頭疼的冷氣完全不一樣。
它是一種自然的、從四面八方滲透出來的、帶著點山洞里頭陰涼感覺的舒爽。
在這能把非洲人曬黑的鬼天氣里,這份涼快簡直比黃金還珍貴。她驚喜地摘下帽子,
使勁扇了扇風(fēng),貪婪地感受著這份難得的清涼?!拔业膵屟?!王師傅,
您這房子是自帶空調(diào)的嗎?也太涼快了吧!我感覺自己瞬間活過來了!
”老王笑呵呵地點點頭,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鏡片后面,
一絲不易察 ? 的緊張飛快地閃了過去?!笆欠ィ坷戏孔泳瓦@樣,冬暖夏涼,
儂住進來肯定舒服的?!狈孔邮且皇乙粡d的格局,客廳不大,但有個朝南的大窗戶,
采光還行。臥室、廚房、衛(wèi)生間雖然設(shè)施都舊了點,墻角還有些許水漬的痕跡,
但被收拾得還算干凈。最最最讓林曉萱滿意的,就是這該死的、無處不在的、神仙般的涼爽。
她在心里頭已經(jīng)開始盤算了,住這兒,一個月空調(diào)電費至少能省下五六百!
對于她這種每個月工資都要掰成八瓣花的滬漂社畜來說,這簡直就是中了彩票頭獎!
“王師傅,”林曉萱還是多問了一嘴,“這房子之前的租客為啥搬走啦?
”老王臉上的笑容僵了那么零點一秒,隨即又恢復(fù)了自然?!芭叮白〉氖莻€小伙子,
也是張江那邊的,工作調(diào)動,去北京了。”“住了大半年呢,走的時候還舍不得,
講再也尋不到這么好的房子了?!绷謺暂嫘睦锏淖詈笠唤z疑慮也煙消云散了。
她當場掏出手機,點開微信?!澳俏揖投ㄏ铝耍⊥鯉煾?,
我現(xiàn)在就把定金轉(zhuǎn)給房東阿姨可以嗎?”老王顯得比她還高興,連連點頭?!翱梢钥梢裕?/p>
當然可以!”“以后有啥子需要幫忙的,盡管來隔壁尋我,我退休了,
天天在屋里頭閑著沒事做?!苯酉聛淼膸滋欤謺暂娓磺趧诘男∶鄯湟粯?,
忙著搬家、添置家具。每次她吭哧吭哧地把網(wǎng)上淘來的二手家具往樓上搬時,
老王總會“神兵天降”般地出現(xiàn),主動搭把手。他還時不時地,
用一種林曉萱當時沒太在意的、有點意味深長的語氣問她。“曉萱啊,屋里頭溫度還行伐?
會不會太冷了?。俊绷謺暂娈敃r還覺得奇怪,這大叔是不是有點老年癡呆的前兆?!巴鯉煾?,
現(xiàn)在是七月份啊!上海的七月!能把人熱死的七月!冷?我恨不得天天抱著冰塊睡覺!
”“這房子涼快得我都想給我爸媽也租一套了,晚上連風(fēng)扇都不用開?!甭牭竭@話,
老王明顯松了一口氣,笑著擺擺手?!澳蔷秃?,那就好,阿拉就怕儂們年輕人火力弱,怕冷。
”整個七月和八月,林曉萱過上了她滬漂三年來最舒坦的日子。公司里,
同事們一個個哭爹喊娘地抱怨電費刺客,家里的空調(diào)24小時不敢停,
一個月電費直逼四位數(shù)。只有她,每個月的電費單子拿出來,永遠不超過一百塊。
同事小李每次看到她的電費單,都羨慕得眼珠子發(fā)綠?!皶暂妫闵陷呑邮钦攘算y河系吧?
我們家光空調(diào)費就干掉七八百,你居然只要一百?你家是愛斯基摩人開的嗎?
”林曉萱每次都得意地揚起下巴?!皼]辦法,誰讓我會挑呢?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
主打一個冬暖夏涼,純天然,無污染?!彼€在朋友圈里發(fā)過一張凡爾賽照片。照片里,
她穿著長袖長褲的珊瑚絨睡衣,蓋著薄被子,在客廳里悠哉悠哉地看電視。
配文是:“上海38度的夜,我需要蓋被子才能睡著的‘小確幸’,羨慕嗎?
”下面一堆朋友評論:“滾!”“拉黑了!”“你是在北極圈租的房嗎?
”房東阿姨對她這個租客也滿意得不得了,每次來收房租,都笑得合不攏嘴?!皶暂姘?,
儂這個人真好養(yǎng)活,水電用得少,房子也保持得干干凈凈,比上個租客省心多了。
”老王更是成了她在這個冰冷城市里唯一的“親人”。每天下班回來,總能在樓道里碰到他,
不是在澆花,就是在跟別的鄰居嘎三胡(聊天)?!皶暂婊貋砝??今天上班累不累啊?
”“還好啦,王師傅。您今天氣色不錯哦,又去公園打太極了?”“是啊是啊,
我這把老骨頭,不動動就要生銹嘍。儂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有啥子困難,隨時來尋王師傅。
”那段時間,林曉萱真心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女。房租便宜,房子涼快,鄰居友善,
房東好說話。這種神仙配置的租房生活,簡直比偶像劇還夢幻。
她甚至都開始計劃在這里長期住下去,還花了好幾百塊買了墻紙和裝飾畫,
要把這個小小的出租屋,打造成自己真正的家。然而,她做夢也想不到。
這份夏日里的天降鴻運,很快就會變成一場讓她畢生難忘的、徹骨寒冷的噩夢。
2 來自地獄的寒意十月,秋風(fēng)乍起,上海終于褪去了那身燥熱的“汗衫”,
換上了涼爽的“薄外套”。大部分人都開始加衣服了,
辦公室的女同事們也都穿上了漂亮的小開衫。而林曉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房間,比外面還要冷。
不是涼爽,是陰冷。那種冷,是從骨頭縫里往外冒的,帶著一股子潮濕的水汽。
她從箱底翻出了去年買的薄毛衣套上,心里還嘀咕:這老房子保溫效果也太差了點,
夏天是神仙洞府,冬天該不會是冰雪地牢吧?“咚咚咚?!笔煜さ那瞄T聲。林曉萱打開門,
又是老王那張笑呵呵的臉。他手里,居然提著一個嶄新的電暖器,
就是那種俗稱“小太陽”的玩意兒?!皶暂姘?,忙著呢?”老王一臉關(guān)切地瞅著她。
“我尋思著天轉(zhuǎn)涼了,儂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肯定怕冷。我屋里頭正好有個多余的電暖器,
全新的,沒用過,就拿過來給儂用。”林曉萱感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這是什么神仙鄰居?。?/p>
簡直比親爹還貼心!“王師傅,這怎么好意思!您想得也太周到了!我正愁著屋里頭冷呢!
”老王熟門熟路地進屋,幫她把電暖器插好,還仔細地調(diào)好檔位。“這個牌子的省電,
開一晚上也就兩三度電。”“儂要是覺得費電,白天上班的時候就把它關(guān)掉。
”林曉萱吸了吸鼻子,聲音都哽咽了。“謝謝您,王師傅,真的太麻煩您了。
”在這座鋼筋水泥的冷漠叢林里,能遇到這樣一份溫暖,簡直是上天的恩賜。老王擺擺手,
裝作不經(jīng)意地往墻角瞥了一眼?!靶∈麦w一樁。對了,儂這墻面是不是有點潮啊?
我瞅著那塊兒顏色有點深?!绷謺暂骓樦傅姆较蚩催^去,
墻角確實有一片巴掌大的、顏色比別處深一些的水漬印?!昂孟袷怯幸稽c,
我還以為是我洗澡的時候水汽太大了呢。”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老王一副經(jīng)驗老到的樣子。“老房子都這樣,一到秋冬天就容易返潮。
”“儂可以去超市買點除濕盒放著,或者白天多開開窗,通通風(fēng)就好了?!蹦翘焱砩?,
林曉萱開著老王送的“小太陽”,又加了一床被子。但半夜還是被凍醒了。那種冷,
是電暖器的熱量完全無法穿透的,像是睡在一塊巨大的冰坨子上。
她迷迷糊糊地想: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996福報修多了,身體虛了,
抵抗力下降了。第二天上班,她跟同事們吐槽?!拔易罱膊恢涝趺戳?,天天手腳冰涼,
在家里穿毛衣都覺得冷,我是不是腎虛了?。俊蓖滦±罟笮?。“現(xiàn)在都十月了喂!
大小姐!天氣本來就涼了??!”“儂要是覺得冷就多穿點,泡泡腳,別自己嚇自己?!钡牵?/p>
隨著十月一天天過去,林曉萱發(fā)現(xiàn)情況越來越不對勁。她在家里已經(jīng)需要穿上厚毛衣,
外面再套一件羽絨馬甲了。而公司里,大部分人還只是穿著單衣。更詭異的是,
她的電費開始坐火箭一樣往上飆。夏天一個月才一百塊不到,現(xiàn)在開了個“小太陽”,
電費單子寄過來,赫然寫著——四百八!“王師傅,您不是說這電暖器省電嗎?
我這個月電費怎么快五百了?”林曉萱拿著電費單,一臉肉疼地去問老王。老王沉吟了一下,
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很合理的解釋?!翱赡苁且驗榘⒗@房子保溫不好,熱氣都散掉了,
所以電暖器要一直高功率工作,就費電了?!薄耙?,儂去買個厚點的窗簾?擋擋風(fēng),
能保溫一些?!绷謺暂嫘帕?。她花了兩百多塊,買了個加絨加厚的遮光窗簾掛上。屁用沒有。
房間里依然冷得像個停尸間。終于,在一個深秋的夜晚,她被活生生凍醒了。不是形容詞,
是真的凍醒。她蓋著兩床厚厚的冬被,懷里還抱著個熱水袋,
但還是冷得上下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她掙扎著爬起來,想去上個廁所,腳一沾地,
差點沒尖叫出來。地板冰得像是直接踩在了冰面上。她扶著墻,想站穩(wěn)一點,手一摸到墻壁,
一股子陰森刺骨的寒氣,瞬間從掌心鉆進了四肢百骸。那墻壁,冰涼刺骨,
甚至比外面的氣溫還要低!這絕對不正常!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房子的朝向有問題?
還是樓上樓下在搞什么鬼?她家樓下住著一對年輕夫妻,帶個兩歲的小孩。最近,
她經(jīng)常能聽到樓下傳來孩子的劇烈咳嗽聲,還有夫妻倆壓抑著的爭吵。
“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天天生??!才兩歲就咳得跟個小老頭一樣!
”女人的聲音里滿是焦慮和疲憊?!拔夷哪軙缘冒?!醫(yī)生就說是著涼了,
可阿拉屋里頭暖氣天天開著??!門窗都關(guān)得嚴嚴實實的!”男人的聲音也充滿了無奈。
林曉萱聽著樓下的動靜,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像藤蔓一樣,
開始在她心里悄悄蔓延。難道……這棟樓真的有什么問題?她開始像個偵探一樣,
仔仔細細地檢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墻角那片水漬的痕跡,好像變大了,
有些地方甚至開始發(fā)黑,長出了一點點綠色的霉斑。她用手指頭戳了戳那些發(fā)黑的地方。
臥槽!那溫度,低得嚇人,就像是在摸冰箱的冷凍層!“這絕對、絕對不正常。
”她心里有個聲音在瘋狂吶喊。但是,當她把這些異常情況告訴老王時,
老王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搪塞她。“曉萱啊,老房子就是這樣的呀,
一到秋冬天毛病就多,儂再忍一忍,等開春了就好了。”“可是王師傅,您就住我隔壁,
您家也這么冷嗎?”林曉萱試探著問。老王的眼神明顯閃躲了一下,很快又搖了搖頭。
“我這邊還好,可能是因為阿拉房間朝向不一樣吧,每間房情況都不太一樣的。
”林曉萱覺得他肯定有鬼,但又抓不到證據(jù)。她開始瘋狂地上網(wǎng)搜索,
”、“墻體結(jié)冰”、“室內(nèi)溫度過低”……網(wǎng)上確實有很多關(guān)于老房子保溫差、返潮的帖子,
但像她家這么夸張的,一個都沒有!十月底的一個晚上,她實在冷得睡不著,
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終于鼓起勇氣給房東阿姨打了個電話?!鞍⒁?,
我屋里頭現(xiàn)在特別特別冷,冷得不正常,是不是房子本身有啥子問題?。?/p>
”她幾乎是帶著哭腔在問。電話那頭,房東阿姨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
還夾雜著麻將牌碰撞的“嘩啦啦”聲?!皶暂姘。F(xiàn)在都快十一月了,
天氣冷不是很正常的嘛?!薄皟z自己多買點取暖設(shè)備呀,阿拉又不能幫你變個太陽出來。
”“可是阿姨,我已經(jīng)開著電暖器了,還是冷得受不了!我懷疑是房子結(jié)構(gòu)有問題!
”“房子結(jié)構(gòu)能有啥子問題?前頭那個小伙子住了大半年,屁事沒有,就儂事體多!
”房東阿-姨的語氣瞬間變得尖銳起來,林曉萱被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啪”地掛了電話,把臉埋在冰冷的被子里,委屈得嚎啕大哭。就在這時,
與老王家相鄰的那堵墻,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低沉的“嗡嗡”聲。
像是某種大型機器在運轉(zhuǎn),還夾雜著“咕嚕咕?!钡乃髀?。她猛地止住哭聲,
像只受驚的兔子,豎起耳朵貼在墻上仔細聽。那聲音很低沉,很壓抑,但確實存在。
她試探性地用拳頭敲了敲那面墻?!斑?、咚、咚……”回聲聽起來……很空洞。
完全不像實心墻該有的聲音!“這墻……這墻里頭到底有什么?”她抱著被子,瞪大眼睛,
死死地盯著那面平平無奇的墻壁,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3 墻里的惡魔十二月,
上海下了第一場雪。朋友圈里一片“瑞雪兆豐年”的浪漫和歡騰。但對林曉萱來說,這場雪,
帶來的不是浪漫,而是更加深重的、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寒冷和絕望。
她裹著最厚的那件長款羽絨服,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面前的桌子上,
擺著一個她新買的電子溫度計。上面那個鮮紅的數(shù)字,讓她如墜冰窟——2.8℃。
電暖器已經(jīng)開到了最大檔,紅色的電熱絲把周圍一小片空氣烤得微微扭曲,
但這點可憐的熱量,在這巨大的、無孔不入的寒冷面前,渺小得像一顆火星掉進了太平洋。
“我操他媽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終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砸。三個月前那個以為自己中了彩票的幸運兒林曉萱,
現(xiàn)在看來,就是一個天大的、可笑的傻逼。
她開始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為什么別人的房子冬暖夏涼,
而她的房子,是夏涼冬“冰”?墻面的情況越來越嚇人?,F(xiàn)在已經(jīng)不僅僅是潮濕發(fā)霉了,
有些地方,居然真的結(jié)出了一層薄薄的、亮晶晶的白霜!她用手指甲刮了一下,
能刮下來細碎的冰晶。那觸感,冰涼刺骨,跟摸著冰箱冷凍室的內(nèi)壁一模一樣!更可怕的是,
她的身體開始發(fā)出警報。手腳永遠是冰涼的,關(guān)節(jié)像生了銹一樣,一動就疼,
感冒發(fā)燒成了家常便飯,有時候早上醒來,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被凍住了。
“咚咚咚。”老王的敲門聲,依然像個精準的鬧鐘,準時響起。
林曉萱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去開門。老王依然是那副菩薩心腸的關(guān)切表情,
手里還提著一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曉萱啊,我看儂最近臉色差得很,嘴唇都發(fā)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