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離九重天，背上了天族叛徒的罪名。
所有天族都怨天帝親手培養(yǎng)了個白眼狼。
甚至在天族太子經(jīng)歷雷劫，神魂俱滅時，我置若罔聞。
只因上一世，他心心念念的花神之女瓊?cè)A，因病早夭。
而我作為錦鯉之女，被天帝指婚于他，助他安穩(wěn)修行。
婚后，我與昊天相伴萬年，為他抵擋煞氣，提升修為。
我將他與整個天族視作己任，耗盡心血，以自身本源氣運(yùn)為引，助他勘破天道。
硬生生將一位資質(zhì)平平的太子，捧成了威震四海的天君。
我以為，此生便能換他一絲垂憐。
誰料在他萬年仙壽大典上，當(dāng)著四海八荒眾神之面，要將瓊?cè)A的仙骨迎入天族圣地，尊為帝后。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為了讓我徹底死心，他拿出所謂瓊?cè)A的悟道心得，說我助他渡劫的所有感悟，全是剽竊自瓊?cè)A的遺物。
“錦離，你不僅偷了瓊?cè)A的天賦，更偷了本該屬于她的帝后之位！”
我親手養(yǎng)大的女兒，更是指著我，罵我是個竊取機(jī)緣、鳩占鵲巢的妖物。
我看著滿天神佛的鄙夷與不屑，含恨隕落在那場仙壽大典之上。
再度睜眼，我回到了天帝下旨，要將我指給昊天，助他安渡雷劫的那一日。
天帝握著我的手，眼中滿是期望。
“錦離，你與昊天乃天作之合，此樁婚事，便這么定了?！?/p>
1、
我抬頭，對上昊天冰冷的視線。
那一刻，我懂了。
他也回來了。
既然你執(zhí)念于瓊?cè)A，我便讓你得償所愿。
我慢慢起身，向天帝叩首。
“天帝隆恩，錦離愧不敢當(dāng)?！?/p>
“錦離乃小小妖靈，出身微末，道行淺薄，實(shí)難匹配太子殿下。”
昊天看我的眼神，有了變化。
重來一世，他以為我還會像從前那般，受寵若驚地領(lǐng)旨謝恩？
“錦離心中，倒有一更佳人選?！?/p>
“花神之女瓊?cè)A，仙資卓越，神格高貴，與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設(shè)。”
昊天的臉色驟然一變。
下一瞬，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殿中。
我知道他去了何處。
前世今日，瓊?cè)A在瑤池被業(yè)火焚身。
他是去逆轉(zhuǎn)那場天命。
天帝氣急，重重拍下案幾。
“錦離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天族予你仙位，助你化形，你竟敢違抗天命？”
我即刻跪伏于地，額頭觸地。
“陛下，錦離絕無此意?！?/p>
“太子殿下對瓊?cè)A仙子情根深種，若強(qiáng)行婚配，恐于修行不利?！?/p>
“錦離此舉，正是為太子殿下著想，為天族未來著想！”
天帝被我這番話堵住，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怎會不知自己兒子那點(diǎn)心思？
他想降罪，卻尋不到合適的由頭。
我再次叩首，默默退出了寶殿。
回到天帝賜我的錦鯉池，我潛入池底，取出一枚血色晶石。
里面是我的本命靈力和渡劫天書。
這本天書，記錄著我對天道的感悟，是前世我魂飛魄散后，被昊天污蔑為剽竊瓊?cè)A的鐵證。
我握緊這枚晶石。
“昊天，這一世，我不會再為你耗費(fèi)一絲氣運(yùn)?！?/p>
次日，九重天旨昭告四海。
天帝收回成命，允準(zhǔn)太子昊天與花神之女瓊?cè)A的婚約。
仙鶴銜著喜帖飛遍了天界各處。
我站在池邊，看著遠(yuǎn)處仙宮掛起的霓霞。
昊天一襲金袍，牽著瓊?cè)A的手，滿目柔情。
我看著遠(yuǎn)處的仙樂齊鳴，心如止水。
午后，池邊傳來腳步聲。
我抬眼，見昊天領(lǐng)著瓊?cè)A走進(jìn)寶殿。
不多時，殿內(nèi)便傳來隱約的爭執(zhí)。
“父皇！您說過會讓瓊?cè)A助我渡劫！那九重雷劫的準(zhǔn)備事宜，理應(yīng)由瓊?cè)A全權(quán)負(fù)責(zé)！”
2、
天帝的聲音傳來：
“胡鬧！雷劫之事關(guān)乎天族氣運(yùn)，豈能兒戲！”
我捧著那枚血色晶石，走進(jìn)凌霄殿。
“陛下，這是錦離萬年修行所得的渡劫天書?！?/p>
“既然瓊?cè)A仙子要助殿下渡劫，自當(dāng)由仙子參詳。”
我將晶石呈上。
天帝接過晶石，神識探入其中。
里面是上百幅天道運(yùn)行圖，注滿了我的心血。
“錦離，是昊天他……”
天帝嘆了口氣。
“他被蒙蔽，委屈你了。”
“陛下言重?！?/p>
我恭敬行禮。
“錦離能為天族效力，是我的福分。”
天帝將晶石遞給了瓊?cè)A。
瓊?cè)A如獲至寶地接過，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等等?！?/p>
我忽然出聲：
“還有一樣?xùn)|西?！?/p>
我抬手，逼出金色的靈珠，懸于指尖。
“這是我本命氣運(yùn)所化的錦鯉淚?！?/p>
瓊?cè)A眼中閃過貪婪，伸手便要來取。
我微微側(cè)身，將那滴淚彈向了昊天。
“太子殿下，這是我萬年祝禱所凝，請您親自收好?！?/p>
昊天接住那滴淚，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似想說什么，卻又閉口不言。
“既然天書與氣運(yùn)都已交出，錦離告退?！?/p>
我向天帝行了一禮，轉(zhuǎn)身便走。
“站住。”
昊天突然開口。
“錦離，你既已不再為我護(hù)道，也就不必再居于九重天?！?/p>
“從今日起，你便離開天宮吧?！?/p>
天帝猛地起身：
“昊天！你這是何意？錦離為天族耗費(fèi)萬年心血，豈能說逐就逐？”
“父皇！”
昊天聲音冰冷：
“大道無情，我欲渡劫，必先斬?cái)嗯c她之間的因果?！?/p>
我緩緩轉(zhuǎn)身，看著這個我曾傾心一世輔佐的男人，心中最后一絲暖意徹底消散。
“既然太子殿下有令，錦離遵命便是?！?/p>
“等一下?！?/p>
瓊?cè)A忽然開口。
“錦離仙子既然要離開天宮，那身上屬于天宮的仙物，是否也該一并留下？”
我挑眉看她：
“你指什么？”
瓊?cè)A走到我面前。
“仙子身上這件霓裳羽衣，是天后娘娘所賜吧？瞧這云霞錦，可是天宮獨(dú)有?！?/p>
她又指向我發(fā)間的白玉簪：
“這支玉簪，是天帝陛下的賞賜，也該留下。”
最后，她指向我腕間的縛仙索：
“還有你這件防身的法寶，也是天宮之物吧？”
“還有你體內(nèi)的仙骨，不也是天帝助你化形時所賜？”
“既然要斷，就該斷得干凈?！?/p>
天帝聞言大怒：
“放肆！那仙骨是我親手為她重塑，豈容你置喙？”
3、
我看向昊天。
“這也是你的意思？”
他避開了我的視線，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前塵舊事，了斷吧?！?/p>
我的心，徹底死了。
冷笑出聲：
“好一個天族?！?/p>
“萬年來，我錦離為天族聚了多少氣運(yùn)？又為太子擋了多少災(zāi)劫？”
“三千年前的滅世天雷，是我以半身鱗片為他擋下，才保住天族儲君?！?/p>
“五千年前的九幽煞氣，是我以本源靈力為他凈化，才讓他道心穩(wěn)固。”
“還有那混沌心魔，更是我耗費(fèi)千年修為才為他鎮(zhèn)壓?！?/p>
“這些，都是我錦離的心血?！?/p>
天帝眼中滿是痛惜。
他知道我說的句句是真。
可昊天面色如常。
“那些都是你身為護(hù)道者的本分！”
我輕笑一聲，一字一句道：
“今日，我與天族，兩不相欠！”
說完，我當(dāng)著眾神之面。
抬手一揮，仙氣繚繞的霓裳羽衣化作點(diǎn)點(diǎn)流光，散在地上。
接著，我取下發(fā)間的玉簪，放在一旁。
我又解下腕間的縛仙索，扔在地上。
瓊?cè)A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滿是快意。
“錦離仙子，你體內(nèi)的仙骨，可是忘了還？”
沒有絲毫猶豫，我催動秘法，生生將天帝賜予的仙骨從體內(nèi)逼出。
劇痛傳來，我的身體開始潰散，仙光流逝。
昊天終于變了臉色，大步上前。
“錦離！住手！”
我踉蹌后退：
“從今往后，我錦離與天族再無瓜葛！”
在場眾神嘩然。
天帝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昊天快步上前，試圖用自己的仙力穩(wěn)住我潰散的身體。
我側(cè)身避開。
“不必了，殿下。”
“這樣，你們總該滿意了吧？”
我的身體在金殿上化作一條小小的紅色錦鯉無力地?cái)[尾，被扔出了南天門。
九重天的罡風(fēng)冰冷刺骨，但比不上我此刻的絕望。
門外的天兵天將看到我這副模樣，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
“看，那不是錦離仙子嗎？怎么被打回原形了？”
“聽說是心術(shù)不正，妄圖竊取太子殿下的氣運(yùn)，被陛下降罪了?！?/p>
“可不是嗎？平日里多受恩寵，如今也有今天！”
“嘖嘖，妖物終究是妖物啊！”
這時，瓊?cè)A帶著幾名仙娥追了出來。
“站住！”
瓊?cè)A站在南天門前。
“諸位仙友，這錦鯉精仗著有幾分祥瑞之氣，心生貪念，妄圖迷惑太子，竊我天族天命，被我當(dāng)場識破！”
“不僅如此，她還偷學(xué)太子殿下的道法，企圖叛逃魔界！”
周圍的仙人頓時嘩然，投來厭惡的目光。
“真是個白眼狼！”
“吃里扒外的東西！”
“天族待她不薄，她竟然恩將仇報！”
4、
我冷冷看著這一切：
“信與不信，與我何干。我沒做就是沒做，天道自有公斷?！?/p>
話音剛落，一個仙官突然沖上前來，將滅靈沙潑在我身上。
蝕骨的污穢侵染了我的鱗片，靈力飛速流逝。
我痛苦地翻滾，嘶聲慘叫。
“錦離，你還敢狡辯！”
人群中傳來熟悉的聲音，我轉(zhuǎn)頭看去，竟是我曾用本命靈血救活的仙草精。
“當(dāng)初你就不讓我們靠近太子殿下，說我們靈力低微會沖撞，我早就看出你心懷不軌！”
緊接著，不知是誰扔來破法符。
更多的攻擊接踵而至。
縛妖索、鎮(zhèn)魂釘、蝕心咒。
一個仙童撿起雷擊石朝我扔來，砸在我的頭上，瞬間鮮血淋漓。
“打死這個背叛天族的妖物！”
“偷盜天機(jī)的卑鄙小人！”
我躺在地上，目光掃過眼前這些仙風(fēng)道骨的面孔，心中只?；臎觥?/p>
仙草精遭雷劫時，我守了他七天七夜，用自己的靈力為他續(xù)命。
那個扔石頭的仙童，他誤入凡間時，我逆行通道將他救回，還替他擋下了守門天將的責(zé)罰。
潑我滅靈沙的仙官，他道心不穩(wěn)時，我將自己的祥瑞之氣分給他，助他渡過心魔。
這些年來，我?guī)瓦^的仙人數(shù)不勝數(shù)。
每當(dāng)有仙友遇難，我總是毫不猶豫地分享氣運(yùn)。
可如今，這些曾受我恩惠的仙人，卻都站在這里，向我施加著最惡毒的法術(shù)和最刻薄的詛咒。
原來人心竟能如此。
瓊?cè)A看著我奄奄一息的模樣，笑了。
她在我身邊蹲下，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錦離，你不是很受寵嗎？不是很尊貴嗎？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
“你為天族耗盡本源，到頭來還不是被打回原形？你那些付出，在昊天眼里，連塵埃都不如！”
“你以為昊天會來救你嗎？他就站在南天門里，你猜他會不會出來？”
我回頭看向南天門，果然昊天就站在那里。
我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以為他會阻止這一切。
然而下一瞬，他轉(zhuǎn)身走回殿內(nèi)。
那一刻，我生機(jī)斷絕。
正當(dāng)我意識模糊之際，一架仙車輦破開云層，停在我面前。
車簾被掀開，侍女躍下車，向我行禮叩首。
“敢問可是錦離大人？”
“我家龍?zhí)佑姓?，望大人移駕一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