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寡”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帶著一種殘忍的玩味和毫不掩飾的威脅,像淬毒的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劇痛如同毒藤,瞬間纏繞住整個手臂,直沖頭頂。眼前陣陣發(fā)黑,視野的邊緣開始模糊晃動,仿佛置身于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我死死咬住下唇,牙齒深深嵌入柔軟的皮肉,一股濃烈的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才勉強將喉頭那聲瀕臨崩潰的痛呼壓了下去。冷汗,冰涼的,爭先恐后地從額角、后背滲出,迅速浸透了單薄的素白中衣,帶來一陣陣黏膩刺骨的寒意。
我被迫仰著頭,迎向他俯視的目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翻涌的暴戾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而那冰冷的嘲弄,則像是寒潭深處凍結的刀鋒。他捏著我碎裂腕骨的手指,如同鐵鉗,還在緩緩地、惡意地施壓,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帶來鉆心的折磨。
“披麻戴孝進我謝家門?”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礫在生銹的鐵皮上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的重量,“裴敏,”他準確地喚出我的名字,如同宣判,那語調里淬著劇毒的冰,“你這新寡的滋味還沒嘗夠,就急著想……守活寡了?”
“活寡”兩個字,被他刻意拖長了尾音,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玩味,像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我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
屈辱、憤怒、刻骨的恨意,如同巖漿在我胸中瘋狂沖撞、沸騰!燒灼著我的五臟六腑,幾乎要將那蝕骨的疼痛都壓了下去!守活寡?他也配提這個字?是誰讓我的兄長馬革裹尸,連全尸都尋不回來?是誰讓我裴家一夜傾覆,只剩下我這孤女被迫踏入這仇敵的巢穴?
滔天的恨意給了我力量。我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刮過喉嚨。我凝聚起全身殘存的力氣,不顧腕骨處傳來的、幾乎要讓我暈厥的劇痛,用盡所有的憤怒和憎恨,朝著他那張近在咫尺的、寫滿冷酷與掌控欲的臉,狠狠啐了過去!
“呸!”
帶著血腥味的口水,如同微小的箭矢,擦過他棱角分明的下頜,落在他玄鐵重甲冰冷的護肩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空氣里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燭火不安地跳躍著,在他驟然陰沉如暴風前夕的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光影。
捏著我腕骨的手,力道驟然加重!那已經(jīng)不是捏,而是純粹的、意圖碾碎的酷刑!
“呃啊——!”這一次,破碎的痛呼再也無法抑制,沖破了緊咬的牙關。眼前徹底黑了下去,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軟倒,若非他那只手如同鐵箍般死死鉗制著我的腕骨,我早已癱倒在地。
劇痛如同無數(shù)鋼針在顱內穿刺,意識在黑暗的邊緣搖搖欲墜。就在我以為自己會這樣痛死過去的時候,那只扼住我命脈般的手,卻毫無征兆地松開了。
支撐驟然消失,我如同斷線的木偶,踉蹌著向前撲倒,膝蓋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碎裂的腕骨被這沖擊再次牽扯,尖銳的痛楚讓我眼前又是一陣發(fā)黑,冷汗如漿涌出,幾乎浸透了全身。
我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疼痛。視線模糊,只能看到眼前那雙沾滿泥濘和暗紅血污的沉重戰(zhàn)靴。
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
那聲音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看螻蟻掙扎的漠然。
“骨頭倒硬。”他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穩(wěn),仿佛剛才那場暴怒只是幻覺。但每一個字,都帶著冰錐般的寒意,“可惜,硬錯了地方。”
沉重的戰(zhàn)靴從我身側邁過,帶起一股夾雜著血腥和塵土的風。他沒有再看我一眼,徑直走向房間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