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正拿著文件夾的手就這么停住了。他真傻,真的,他早該知道桌上放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房間不能是這群生瓜蛋子的房間。
他尷尬地輕咳一聲,繼續(xù)往下念。
士兵們卻都在偷偷憋笑。
“笑什么?有你們沒整理內(nèi)務好笑嗎?”顧昭然拿起喇叭大聲說。
士兵們的表情“唰”的就嚴肅下來。雖然作為普通的兵,他們都很仰慕顧昭然,但要當他手下的兵,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恐怖。
軍營里有傳言,天狼曾經(jīng)參加過獵人集訓。那是一個泯滅人性的地方,雖然大家都是抱著脫胎換骨的想法來的,但進去有可能會殘疾,也有可能喪命。天狼在那里活了下來,并奪得了獵人集訓的最高榮譽——一枚黃金獵人勛章。
而在授予這個稱號時也很符合獵人集訓的調(diào)性——勛章需要扎進肉里,每一個教官路過,就會拍拍受獎者的胸膛,讓別針扎得更深。而每拍一次,受獎者都要大喊一聲“Hunter”。
這樣的狠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而天狼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胡元正快速念完名單后向顧昭然報告:“報告隊長!本次查內(nèi)務行動共48人,有35人整理內(nèi)務,查出13人未整理內(nèi)務,請指示!”
顧昭然點點頭,然后向下面單獨出列的那13個人說:“去跑圈,13個人,就跑26圈吧?!?/p>
正當在列的士兵們松了口氣,以為就這點懲罰時,顧昭然又接著說:“蹲姿預備……蹲下!”
“他們什么時候跑完二十六圈,你們就什么時候站起來?!?/p>
士兵們面如死灰地蹲下,兩只手搭在大腿上,動也不敢動。蹲姿是一種前期輕松,后期折磨的動作。在長久地站立后蹲下,人會覺得舒服,但隨著時間越長,腿就越麻,直到最后完全感知不到腿的存在。
而二十六圈,就算他們盡全力跑,也起碼要蹲一個小時。
這邊要跑二十六圈的壓力也很大,慢一點蹲著的兄弟就得多煎熬一會,但一想到要跑二十六圈,心里只剩下絕望二字。
“趕緊去!磨磨蹭蹭的干啥呢?”
費余驅(qū)趕著要跑圈的人。
程朗在旁邊看著,搖搖頭嘆了口氣。每一個特種兵都是這么過來的,有沒有偷懶他們一看便知。
顧昭然看程朗表情,好像帶了點不忍,他湊到程朗跟前:“怎么?心疼他們?”
程朗眼睛都被這句話嚇得瞪圓了,他趕緊搖搖頭撇清關系。開玩笑,還心疼?他不如去心疼一下當年小小的老子,十八歲的年紀就得跟一群二十多歲的壯如牛的兄弟們一起訓練。
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不是十八歲的小伙子了,但因為他該死的敬業(yè),還得跟這群年輕人同步魔鬼作息,然后無聊地站在這里一個小時看他們把二十六圈跑完。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顧昭然見到程朗在偷偷打哈欠,小聲嘲諷:“這就困了?程記者不行啊,要不回去睡大覺好了。”
程朗自動把顧昭然的話轉(zhuǎn)變成關心,他揮揮手:“算了,他們最多跑一個小時,一來一回怪折騰的?!?/p>
“你怎么知道二十六圈要跑多久?”顧昭然有點好奇,一般人都不會太清楚這個問題。程朗看起來也是完全不運動的類型,他居然知道。
程朗稍稍愣了一下,又笑:“很容易啊,二十六圈大概一萬多米,個別大學的體測就這個長度,還得滿分55分鐘跑完?!?/p>
說到“個別大學”時,程朗咬字重重的,感覺在強調(diào)什么。
“看不出來啊,你居然是讀大學要跑一萬米的那一掛?!?/p>
程朗只是笑笑,你看不出來的多著呢。
喻凱安被憋得無聊,見顧昭然和程朗在那小聲嘀咕什么,他也想找人聊會兒,左右看了一眼,只有丁名在他旁邊。
他湊到丁名旁邊:“你說,老大和程記者在那嘀咕啥呢?”
丁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要不是知道他倆都不是gay,老大和程記者看著還真般配,”喻凱安越說越激動,還比劃兩下,“一文一武,黑白雙煞嘿嘿嘿?!?/p>
“隊長和他般配個屁?!倍∶藗€白眼。
整個蒼狼突擊隊除了丁名,都喊顧昭然老大,獨獨丁名偏要喊他隊長。顧昭然懶得管這種小事,也就隨他去了。
等那二十六圈跑完,太陽也終于烈起來。
顧昭然拿著喇叭,嚴肅地看向每一個青春的臉龐。
“剛剛的懲罰已經(jīng)結(jié)束,這件事就翻篇了。同志們!作為一名士兵,你們應當明白,戰(zhàn)爭永遠是突然發(fā)生的,就像今天凌晨的突襲一樣。而真正殘酷的魔鬼周訓練,從現(xiàn)在才正式拉開序幕!”
他用力大喊:“你們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著!時刻準備著!時刻準備著!”
年輕的戰(zhàn)士們目光堅定地看向前方,帶著他們獨有的熱血高聲吶喊。
“我在此宣布,魔鬼周極限訓練,開訓——”
“赤膽忠誠!崇文尚武!機智勇猛!生死相依!”
士兵們齊聲高喊的聲音震撼大地,光是聽著就能令人熱血沸騰。程朗緊緊盯著臺下的青澀面孔,卻沒有絲毫感慨——他正手忙腳亂地切鏡頭。
導播和攝像合并在一個人頭上就是這么慘。
程朗一邊切鏡頭一邊在心里罵自己,起碼當時也得帶一個人過來啊,就非得耳根子軟,就非得自己一個人來。
顧昭然還在繼續(xù)說:“這次魔鬼周共歷時六天六夜,共計六十六個科目。你們記住,魔鬼周是很殘酷的,如果有人淘汰,那就直接滾蛋!”
“這次,我是你們的主教官。按照你們的編號,每十二人為一個小隊,每隊的最后一個編號為隊長!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所有人,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只有你們挑戰(zhàn)自我,戰(zhàn)勝自我,你們才能取回你們的名字,才能正式成為一名真正能打仗、能打勝仗的特種兵!”
見顧昭然說得差不多了,程朗才有心思瞄一眼彭偉博在哪里。彭偉博站在第一突擊小隊,雙眼正視前方,看著就很有精神。程朗滿意地點點頭,不愧是飛鷹和顧昭然的粉絲,起碼現(xiàn)在看起來沒給他們丟臉。
等各隊回去開動員大會、檢查裝備,程朗終于松了口氣。從凌晨折騰到現(xiàn)在,這么高強度的工作他27歲之后就沒干過了。
“六十六個科目,你打算安排啥???”
趁著休息,程朗打算先從顧昭然那探個底,這樣輪到不出彩的項目他就可以回去偷下懶。
“眩暈滾、夜行軍、催淚瓦斯、沼澤地行軍……”顧昭然好像看穿了程朗的心思,他勾起嘴角,“保證你每個拍出來都很精彩?!?/p>
程朗輕嗤一聲:“不就是六天六夜全程跟隨嗎?誰怕誰啊?”
顧昭然微笑著點點頭,他也很期待程朗這個花瓶能跟上。
然后他站起來,走向宿舍樓:“走吧,讓我們再欣賞一下他們驚慌失措的樣子?!?/p>
“嗚——”
“嘭——”
急促的警報聲響徹宿舍樓,伴隨著幾聲震耳欲聾的槍聲。
顧昭然拿著步槍,一邊放槍一邊喊:“準備緊急集合!準備緊急集合!”
凌亂的腳步聲響起,所有人全副武裝背著三十公斤重的裝備下樓。
顧昭然看著他們氣喘吁吁的表情,抬手看表:“現(xiàn)在的作戰(zhàn)時間,九時三十八分。九時四十四分,外場觀禮臺集合完畢。各小隊,帶走!”
各個小隊的隊長高喊指令,四個小隊井然有序地離開。程朗這時才發(fā)現(xiàn),彭偉博居然還是第一小隊的隊長。
顧昭然皺起眉頭問程朗:“你怎么這么關注他?”
“你不知道吧?他可是我……你的粉絲,你是他偶像欸。看看自己小粉絲表現(xiàn)怎么樣很正常吧?”
顧昭然輕哼一聲,沒再說話。
從宿舍樓到外場觀禮臺不算很近,要六分鐘趕到還需要加快腳步。顧昭然明顯不想讓他們好過,他讓蒼狼突擊隊的隊員們都拿起槍,再加點難度。
“選新人還搞實戰(zhàn)???”
程朗見蒼狼突擊隊耀武揚威地扛著槍往外走,有點詫異。
“這叫創(chuàng)新。不然首長天天說我沒創(chuàng)新?!?/p>
程朗看向遠處還在小跑的士兵,搖搖頭,這批倒霉蛋真是生不逢時啊。
“嘭——”
“臥倒!”
落在后方的隊伍第一時間臥倒了,在前面領先的卻沒聽見顧昭然在喊什么。
“臥倒!”費余也朝遠處大喊,跑在前面的終于聽見了他的聲音,迅速趴下。
“敵情觀念!什么是敵情觀念!聽見槍聲第一時間尋找有利地形臥倒!”顧昭然放棄干吼,拿上喇叭繼續(xù)吼,“前面的人給我爬回來,聽見槍聲不知道要臥倒嗎!”
仿佛又回到了凌晨,一大批人全副武裝匍匐前進。
程朗看著這一幕搖搖頭,聽見槍聲不知道臥倒,就是當炮灰的命。這可是真?炮灰。
等人基本爬到位置,顧昭然喊了一聲:“起立!各小隊帶到觀禮臺集合!”
經(jīng)歷了這么一遭,本來就不長的時間更短了,大家從原來的小跑變成了疾跑。
顧昭然看準時機,再次放槍。
這回大家倒是聰明了,第一時間就臥倒。
“這次你們做得很好,都臥倒了,”但魔鬼周怎么可能只有夸獎呢,顧昭然又說,“看見前面有個水坑了嗎?都給我匍匐前進爬過水坑!”
如今和凌晨的景象像又不像,起碼凌晨不用爬水坑。
程朗瞥見有個機靈鬼剛剛跑過了水坑,他對著顧昭然指了指那個方向,顧昭然了然,招呼兩個隊友把那個機靈鬼拖回來。
程朗滿意地看著這一幕,這里是魔鬼周,這里沒有僥幸。
下午程朗照常準備攝像設備,記錄魔鬼周素材。
顧昭然把士兵都丟到泥潭里,讓他們各隊扛著圓木泡在泥潭里仰臥起坐。還時不時拿高壓水槍射擊看起來沒用力的人。
“我要看見波浪!”
本就已經(jīng)很疲憊的士兵們咬咬牙,更加用力地起身。在這里,聽話會很慘,不聽話會更慘。
程朗已經(jīng)懶得舉相機了,他胸前掛著攝像頭,看著士兵們發(fā)呆。
顧昭然讓隊友幫他盯著這些士兵,湊到程朗跟前,小聲說:“怎么,心疼他們?”
程朗搖搖頭,吐出三個字:“太菜了?!?/p>
顧昭然樂了,程朗來這些天,就這句話他愛聽。
他心情一好,就讓大家把圓木放下,開始自由格斗。
“我需要看見大家拳拳到肉!如果力氣小了,照樣水槍伺候!”
程朗和顧昭然并肩看著這群士兵格斗,突然左側(cè)傳來一聲響動。
程朗轉(zhuǎn)頭看過去,他的記者裝備砸在黃泥里,表面摻著泥和水,撒了一地。
于是他的心也碎了一地。
財神爺爺,這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