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第三響撞碎薄霧時，玄霄宗演武場已聚滿了人。
青石臺階上，十二位長老按座次端坐，丹火長老的鶴氅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繡著的玄色云紋。
下方內門弟子列成八方陣，腰間玉佩相撞的輕響混著此起彼伏的私語，今日本是每月初一的例行大會，誰也沒料到會有變數。
林昭站在親傳弟子隊列最前端，指尖輕輕叩了叩腰間玉盒。
盒中殘片上的魔紋昨夜在他夢中灼燒，此刻隨著心跳一下下撞著他掌心。
他抬眼望向前方主位，王長老正端著茶盞，紅痣在晨光里像滴凝固的血。
"今日議事，由執(zhí)法長老先說。"首座長老的聲音剛落，林昭突然跨前一步。
"弟子有要事啟稟！"
全場霎時靜得能聽見檐角銅鈴的輕顫。
十二位長老的目光齊刷刷掃過來，內門弟子中不知誰倒抽了口冷氣。
王長老的茶盞頓在唇邊，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林昭，你可知打斷長老議事的規(guī)矩？"執(zhí)法長老皺眉。
林昭深吸一口氣，前世被暗算時噴在臉上的血突然涌進鼻腔。
他望著王長老鬢角翹起的白發(fā)——前世這白發(fā)下藏著的魔紋，曾在他心口捅了致命一刀。
"弟子近日發(fā)現，王長老私通魔修，意圖借助血祭大陣復活古魔！"
演武場炸開一片驚呼。
丹火長老的茶盞"當啷"墜地，燙得他猛地縮手；后排幾個練氣期弟子嚇得踉蹌，撞得身旁人東倒西歪。
王長老的茶盞"咔"地裂開細紋，茶水順著指縫滴在青石板上，暈開深褐色的痕。
"小兒胡言亂語。"王長老放下茶盞，指尖在案幾上敲出規(guī)律的節(jié)奏，"我玄霄宗立派三百年，何時出過這等污蔑？"他抬眼時目光溫和，"林昭，莫不是被魔修迷了心智？"
林昭冷笑，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簡。
他捏碎玉簡封印，半空中頓時浮起幽藍的光影，密室里的青銅鼎、王長老青灰的魔紋、還有那枚正在吸收怨氣的噬魂晶，全被清晰投映出來。
"這是三日前子時，王長老在密室舉行血祭的影像。"林昭的聲音像淬了冰，"弟子冒死潛入，用'留影符'記錄。"
光影里，王長老的臉突然扭曲著浮現魔紋，驚得前排弟子集體后退半步。
王長老的指節(jié)在案幾上摳出月牙印，面上卻仍帶笑："不過是故弄玄虛的幻術。"
"那這呢？"林昭揮手，第二道影像升起，穿玄色勁裝的身影在夜色里閃入偏殿，正是內門弟子趙云飛。
畫面里的趙云飛鬼鬼祟祟揭開地磚，塞進一枚傳訊玉牌，牌面隱約能看見"林昭動向"四字。
"趙師兄。"林昭轉向人群，"這是你受王長老之命，監(jiān)視我的證據。"
趙云飛的臉"刷"地慘白。
他后退兩步撞在身后弟子身上，喉結動了動："我...我沒有！"
"那你袖中為何還藏著王長老給的'掩息丹'？"林昭指尖凝聚靈氣，一道細風卷開趙云飛右袖。
三枚朱紅丹丸"叮叮"落在地上，丹身赫然刻著王長老專屬的"玄"字標記。
演武場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趙云飛膝蓋一軟跪在地上，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是...是王長老說，說林昭可能通魔，讓我盯著他。"他抬頭時滿臉悔意，"我真不知道他是魔修！"
王長老的紅痣突然滲出血珠，在臉上暈開小指腹大的紅印。
他盯著趙云飛的眼神像淬了毒，卻仍維持著從容："單憑一個叛徒的話，也配當證據？"
"我可以作證。"
清甜嗓音從右側傳來。
柳如煙踏前一步，素白裙裾掃過青石，"上月十五子時，我在偏殿外的竹影里，親眼見王長老抱著個黑布包裹的箱子進去。"她指尖凝聚靈氣，空中浮現出模糊的影子，是王長老的身影，懷里的箱子正滲出暗紅血漬。
"還有我。"
蘇媚從人群中走出。
她腰肢輕擺，發(fā)間的靈草發(fā)簪突然泛起綠光，那是她能與動植物溝通的天賦在共鳴。"三日前卯時，我在藥園照顧千年朱果。"她指尖撫過發(fā)簪，"所有靈草突然瘋狂搖晃，藤蔓纏著我的腳踝，像在說'危險，快走'。"她抬眼直視王長老，"我順著靈草指引找去，在藥園最深處的老槐樹下，挖到了這個。"
她攤開掌心，一枚刻著魔紋的青銅釘躺在掌間，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這是'鎖靈釘'，用來鎮(zhèn)壓靈脈，抽取藥園靈氣供魔陣使用。"林昭接過話頭，"而那棵老槐樹，正是王長老每月十五必去的地方。"
演武場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首座長老猛地站起，震得案幾上的竹簡"嘩啦"落地："王師弟，你可有什么要說？"
王長老的笑容終于裂了。
他望著四周投來的審視目光，望著青銅釘上熟悉的紋路，突然仰頭大笑。
笑聲像夜梟啼鳴，震得檐角銅鈴亂響。
他抬手一撕道袍，青灰色魔紋如活物般從紅痣蔓延至全身，原本清瘦的身形瞬間膨脹，指甲變成三寸長的黑刺。
"好！
好個林昭！"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刺耳，"前世你壞我大事，這一世竟還敢來！"他抬手抓向最近的丹火長老，黑風裹著腥氣撲面而來，"今日便讓你們全給古魔君陪葬！"
"封魔陣，啟！"
林昭大喝一聲。
演武場四周突然升起八道金芒，在空中連成光網罩下。
王長老的黑風撞在光網上，像被潑了冷水的火焰般"嗤"地熄滅。
他仰頭怒吼，魔紋在光網下滋滋冒起青煙。
"你何時。"
"從發(fā)現你密室的那晚。"林昭抽出劍匣，七道殘影劍氣在身后盤旋，"我便讓柳如煙在演武場布下封魔陣，用你的'玄'字丹引你入甕。"他望著王長老扭曲的臉，前世心口的痛突然清晰起來，"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得逞！"
劍匣震顫，七道劍氣如游龍般竄出。
王長老揮爪抵擋，卻見劍氣突然合而為一，化作一道赤金劍芒，正是前世大帝戰(zhàn)技"千影劍"的完整版。
"太玄經·焚天！"
林昭指尖泛起金紅靈氣，掌心浮現出半枚青銅爐殘片。
爐中騰起紅蓮業(yè)火，瞬間裹住王長老。
魔紋在火中發(fā)出刺啦聲響，王長老的嘶吼漸漸弱了下去，最后化作一團黑灰，散在風里。
演武場死一般寂靜。
首座長老顫抖著伸出手，摸了摸地上殘留的黑灰，突然單膝跪地："多謝林小友替宗門除害！"
十二位長老依次跪下，內門弟子們面面相覷，也跟著跪了一地。
晨光里，林昭站在高臺之上，望著遠處翻涌的云海，耳中回想著王長老最后那句"前世"。
他摸了摸腰間玉盒，殘片上的魔紋似乎更灼手了。
"這只是開始..."他望著東方漸亮的天色，心中默念，"真正的魔潮，即將到來。"
"林昭！"
清甜嗓音打斷思緒。
蘇媚提著裙裾跑上高臺，發(fā)間靈草發(fā)簪泛著柔和的綠光："方才藥園的靈草說，青冥靈園的千年雪參要開花了。"她眨了眨眼，"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林昭望著她眼底跳動的光，突然笑了。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發(fā)絲："好，等處理完宗門事務，我們就去。"
風卷著云從兩人身側掠過，遠處青冥靈園的方向，隱約傳來靈鳥清越的啼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