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宗的隊伍走得不算快。
林昭落在最后，靴底碾碎積雪的聲音里，總混著前世記憶里的血與火。
他摸了摸腰間儲物袋，那枚血色碎片還在發(fā)燙，像塊燒紅的炭。
"林師弟！"張師兄的聲音從前面飄過來，"王長老說在前面松林歇腳，你跟緊些。"
林昭應了一聲，抬眼時卻瞥見左側雪堆的凹陷，比方才更明顯了，像是有人蹲在那里盯了許久。
他腳步微頓，神識剛要鋪開，忽聽破空聲撕裂寒風。
兩道寒芒從雪堆后暴射而出！
林昭瞳孔微縮，側身旋步，左掌按地借力，整個人如游龍般滑出丈余。
那寒芒擦著他肩甲釘進松樹干，竟是兩把三寸長的精鐵飛刀，刀身刻著猙獰鬼面。
"好俊的步法！"
雪堆轟然炸開，一個青衫修士從中躍出。
他發(fā)須凌亂，左眼蒙著皮制眼罩，右眼下有道刀疤直貫下頜，腰間懸著一對半人高的玄鐵短刃，刀鞘上還沾著未凝的血珠。
"在下韓天，"他拇指抹過短刃開鋒處，金屬摩擦聲刺得人耳疼，"聽說青冥宗林昭在雪原砍了七個筑基魔修，特來討教。"
隊伍瞬間散開。
張師兄鐵脊刀出鞘，刀身映著寒光；柳如煙指尖捏著靈粉，目光在林昭與韓天之間打轉；王長老退后半步，袖中突然多了張黃符。
林昭卻笑了。
前世他登頂大帝時，見過太多這樣的孤狼，被大派逼得走投無路，偏生骨頭硬得很。
韓天腰間短刃的血銹味里混著朱砂，是用活人血祭過的，這散修怕不是被哪個宗門追殺得狠了。
"韓兄好興致。"林昭解下外袍搭在臂彎，露出里面玄色勁裝，"但我這架，不是隨便打的。"
"那就看你有沒有資格讓我出全力！"
韓天暴喝一聲，短刃離鞘的瞬間帶起兩股罡風。
筑基中期的威壓鋪天蓋地壓下來，松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了滿地。
柳如煙后退半步，靈粉在指尖凝成綠色光團，她能感覺到，這韓天的攻勢比剛才的魔修狠辣十倍。
林昭卻不慌。
他前世與大帝境強者交手時，連空間法則都能玩弄于股掌，筑基中期的威壓不過是撓癢癢。
他足尖點地，身影在雪地上拉出殘影，正是前世大帝步法《踏星步》的入門式。
韓天的短刃每次要及身，總差那么三寸，像是被無形的手撥偏了方向。
"好賊的步子！"韓天額頭見汗，短刃交擊爆起火星，"你練的不是青冥宗的《流云步》！"
"青冥宗的步法自然好，"林昭側身避開橫掃的左刃，右掌在雪地上拍出三道符印，"但對付你，夠了。"
符印遇雪即燃，騰起三道赤焰。
韓天的退路被火墻截斷，短刃砍在火墻上竟發(fā)出金鐵交鳴。
他瞳孔驟縮，這不是普通的火符，是用靈脈地火凝練的困殺陣！
"你怎么會。"
"我怎么會？"林昭的聲音突然冷下來，身影如鬼魅般繞到韓天背后，"前世我被魔修圍殺時，學過更狠的。"
韓天只覺后頸一麻，整個人重重砸進雪堆。
他想運功，卻發(fā)現經脈像被無數細針堵住，連筑基期的靈氣都提不上半分。
林昭的短刃抵在他喉間，刀刃上還沾著方才魔修的血，腥甜得刺鼻子。
"你...你沒出全力。"韓天咬著牙，眼罩下的左眼泛著紅，"你明明能殺我。"
林昭收刀入鞘，伸手拉他起來："我要的是盟友，不是尸體。
你這雙短刃，殺過三個追殺你的結丹修士吧？"他指了指韓天腰間的血銹，"朱砂摻人血祭刃，是青嵐宗的邪術。
他們說你偷了鎮(zhèn)派典籍？"
韓天渾身一震，眼罩下的睫毛劇烈顫動。
"我還知道，"林昭拍了拍他肩膀，"你師父是十年前被青嵐宗滅口的，你在他墳前立誓要屠滿門。"他的聲音放輕，像在說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但憑你筑基中期，就算拼了命，最多砍死個外門長老。"
雪地里安靜得能聽見松脂滴落的聲音。
韓天突然扯下眼罩，露出左眼，那是只泛著金芒的靈目，能看透虛妄。
他盯著林昭的眼睛，看了足足半柱香時間，喉結動了動："你到底是誰？"
"我是能讓你屠了青嵐宗的人。"林昭彎腰拾起他的短刃，遞過去時指尖在刀鐔上一按，"現在，你服嗎？"
韓天接過短刃，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表情。
忽然，他單膝跪在雪地上，短刃重重插進雪里："韓天愿追隨，但若有一日你負我..."
"我若負你，便如這刀。"林昭屈指一彈，短刃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刀身竟被生生震成兩截，"你看，連靈器都碎得干凈。"
韓天抬頭，看見林昭眼里有星子在燒。
他突然笑了，撿起斷刃收入儲物袋："好，這盟我結了。"
"林昭！"
柳如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松樹下，靈粉在掌心凝成綠蝶，翅膀上還沾著冰晶："你什么時候學會看相了？"她的語氣帶著點調侃，眼底卻藏著探究，"還是說...你早知道他會來？"
林昭摸了摸鼻尖。
前世韓天是抗魔聯(lián)盟里最鋒利的刀，后來為他擋過三次致命攻擊，最后死在魔潮里，心臟被魔將刺穿時，手里還攥著半塊青嵐宗的令牌。
"真正的敵人還未登場。"他望著遠處被風吹散的云，聲音輕得像嘆息，"我需要更多幫手。"
柳如煙沒再追問。
她望著韓天收拾雪堆里的行囊，突然注意到林昭腰間的儲物袋在發(fā)燙，方才那枚血色碎片的紅光，正透過布料滲出來。
"韓天，"林昭轉身對新收的下屬道，"你先回宗門，替我查查最近三個月內門弟子的動向。
特別是負責典籍閣的趙執(zhí)事。"
韓天點頭，身影幾個縱躍便消失在松林里。
林昭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前世記憶里那個渾身浴血的背影與此刻重疊，他握了握拳頭，這次，他不會再讓兄弟死在自己前頭。
"走吧。"他對柳如煙道，"我們去個地方。"
"去哪？"
"古戰(zhàn)場遺址。"林昭的聲音里有壓抑的興奮，"那里埋著《太玄劍匣》的線索。
前世魔修就是在那里拿到劍匣殘片，后來用它屠了三個大乘宗門。"
柳如煙腳步一頓："那不是被封禁了百年的兇地？傳說里面有上古血煞。"
"所以要趕在魔修之前。"林昭取出一張火符點燃，符灰被風吹向東南方，"跟緊我。"
兩人在雪地里走了兩個時辰，終于在一處山坳前停住。
山坳口立著兩尊殘破的石獸，石獸腳下的積雪泛著暗紅，像浸過血。
再往里走，便是兩扇青銅石門，門上的紋路早已模糊，卻有一行古篆清晰如刻："唯有大帝之子，方可開啟此門。"
林昭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望著那行字，前世從未在任何典籍里見過的記憶突然翻涌，他成大帝那天，天道碑上也刻著同樣的篆文。
柳如煙湊過來，指尖輕輕碰了碰石門："大帝之子？這世上哪有。"
"噓。"林昭按住她的手。
他能感覺到石門里有股熟悉的波動，像在回應他的神識。
他深吸一口氣，將神識緩緩注入石門中央的凹槽。
剎那間，石門上的古篆泛起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