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穿成侯府世子第一天,我因‘強吻長公主’被判死刑。為了活命,我成了她的贅婿,
卻發(fā)現(xiàn)——長公主超好騙,講個《梁祝》就臉紅;國師超陰險,壞了他好事,
瘋狂搞我;親爹超頑固,罵我“貪生怕死”不孝子……沒關(guān)系,姐可是現(xiàn)代人!
用權(quán)謀打臉神棍,用科學反殺奸臣,順便把公主老婆養(yǎng)成了女帝。只是……當玉佩再次發(fā)光,
我該留下,還是回去?第一章 女替的溺水穿越“那個誰?你演的是垂死掙扎!
不是美人出??!重來!”導演的咆哮像炸雷,在渾濁的河面上空滾過。我泡在冰冷的河水里,
凍得嘴唇發(fā)紫。這是今天第七次重拍落水戲,而我,
不過是個連正臉都不會出現(xiàn)在鏡頭里的替身。“對不起導演!”我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水,
冰涼的水珠順著下巴往下淌。胸前的陰陽雙魚佩隨水流晃動,玉面貼著肌膚傳來沁涼。
恍惚間,又想起奶奶枯瘦的手將它按進我掌心——“晚晴啊,
這是咱們林家祖上傳下來的物件,當年姑蘇城里,
誰不知道林家的‘雙魚映月’……”我苦笑一聲,什么當年不當年的,
現(xiàn)在你孫女連下個月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劇組里沒人知道,
我這個天天盒飯都搶不上熱乎的小替身,祖上竟是什么江南望族。不過說來也怪,
這玉佩背面刻著的“靖安”二字,倒和今天拍的這部戲里,
那個據(jù)說很快就要領(lǐng)盒飯的短命侯府一個名號。
場記板“咔”地敲響:“《大周女帝》第38場7次,開始!”我深吸一口氣,
任由威亞拽著我向后倒去,河水再次淹沒頭頂,只聽見鋼絲斷裂的“錚”聲——臥槽!
這聲音太熟悉了,上周拍馬戲時就斷過一次,劇組為了省錢壓根沒換新的。
“救……咕嚕?!蓖募钡乃骶碇易蚕蚝拥捉甘?,河水瘋狂灌入口鼻,
意識在痛苦和窒息中迅速渙散。就在徹底失去知覺的前一刻,衣領(lǐng)內(nèi)的陰陽雙魚佩突然發(fā)燙,
那灼熱的溫度幾乎要將皮膚點燃!我本能地伸手去抓,指尖剛觸到玉佩,
一道青光便穿透衣料迸射而出。那光暈在水中扭曲變幻,竟化作兩條游魚形狀,
首尾相逐著將渾濁的河水攪成漩渦。我瞪大雙眼,看著青光中的游魚越轉(zhuǎn)越快,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破碎。最后的意識里,我竟在想:“要是死了,
訃告上會不會提一句:林晚晴,女,群演,系蘇州林氏后人,祖上富可敵國!?
哈……”——“放肆!”一聲尖利的呵斥將我從混沌中驚醒。我猛地咳嗽起來,
吐出一大口河水,冰冷的空氣重新灌入肺腑,帶來針扎般的刺痛。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死死攥著一截極其華美的衣袖——金線繡著繁復的纏枝蓮紋,料子滑膩冰涼。
順著這截衣袖往上看去——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華服少女,在兩名侍女驚惶失措的攙扶下,
跌坐在濕漉漉的岸邊。她身上的杏色宮裝被河水浸透,緊緊貼在玲瓏有致的身軀上,
勾勒出動人的曲線。她的發(fā)髻早已散亂,歪斜的金步搖搖搖欲墜,精心描繪的妝容也花了,
唇上的胭脂糊了一片,臉頰緋紅,此刻正瞪圓了一雙杏眼,驚怒交加地望著我。“啪嗒!
”一雙錦靴忽然停在眼前,緊接著一柄拂塵重重抽在我攥著衣袖的手腕。“松手!
”“嘶——”劇痛從手腕處傳來,我下意識松開五指?!按竽懣裢?!竟敢行刺長公主殿下!
”尖細的嗓音刺得我耳膜生疼。我強忍著手腕火辣辣的疼痛,艱難地抬起頭,
只見一個面白無須的老太監(jiān)正用拂塵指著我,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憤怒。我腦子還是一片漿糊,
片場的記憶和眼前的景象混亂地交織著。“行……行刺?”我茫然四顧,
“這劇本不對啊等等,你們不是《大周女帝》的群演?”“放肆!”老太監(jiān)一腳踹在我肩上,
“林挽傾,小侯爺!死到臨頭了還敢裝瘋賣傻!”鉆心的疼痛讓我徹底清醒,林晚晴……是,
我叫林晚晴!可小侯爺?我替的明明是女主角啊!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濕透的墨色錦袍,
腰間束著鑲嵌玉石的革帶?……這身打扮!我慌忙摸向胸前——還好,
陰陽雙魚佩還在衣襟里。然而指尖觸到肌膚的瞬間,我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這觸感……平坦堅硬!沒有絲毫起伏!手顫抖著往胸口摸去,“沒……沒了?!
”我驚恐地摸向喉間,竟觸到一塊突兀的喉結(jié),又猛地向下探去——臥槽!驚雷劈進天靈蓋,
老娘成男人了?!“粗鄙!叉下去!待咱家稟明圣上,再行定奪!”老太監(jiān)厲聲下令。
兩個太監(jiān)上前扣住我的肩膀,我頓時像只被拎起的貓崽子。腳尖剛碰到青石板,
就被粗暴地往前一搡——“哎喲我去!”我踉蹌著往前撲,濕透的錦袍下擺纏住雙腿,
差點當眾表演個五體投地,“等等!”我掙扎著喊道,“誤會!真的是誤會!快放開我!
”此刻,那華服少女終于從驚嚇中找回了聲音,輕得像風中羽毛,
帶著一絲哭腔:“你方才……方才……”后面的話她怎么也說不出口,耳尖紅得滴血,
羞憤地別開臉。我怔怔地望著少女嬌顏,腦中突然刺痛,
零碎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湍急的水流中,我拼命掙扎,突然觸到一抹溫軟,
那是雙浸在河水中的玉足,白皙的腳踝上還系著紅繩金鈴。
求生的本能讓我死死抓住這救命稻草,將岸邊的人硬生生拖入水中。我瞥見一張驚惶的嬌顏,
在缺氧的眩暈中,我本能地扣住她的后腦,將自己的嘴唇狠狠貼了上去,
試圖從她口中攫取那救命的空氣……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溺水時我抓住她的腳,
將她拖下水,還……還嘴對嘴換氣!“那是求生本能!”我語無倫次地解釋,臉頰發(fā)燙,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你……住口!”長公主聞言,眼睛一翻,暈了過去?!暗钕?!
殿下!”老太監(jiān)尖叫起來:“快傳太醫(yī)!把這逆賊押下去!”看著長公主“暈倒”的姿態(tài),
我那該死的職業(yè)本能竟然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倒下的姿勢僵硬,
毫無自然暈厥的松弛感;睫毛顫動得太規(guī)律;右手緊攥衣角的動作太刻意……這要是在片場,
王導的喇叭早就砸過來了。第二章 親爹罵我貪生怕死陰暗潮濕的牢獄通道里,
火把將我的影子拉得老長。兩個獄卒架著我往前走,身后跟著那個老太監(jiān)趙德全。
“小侯爺”陰陽怪氣的尖細嗓音在寂靜的通道里格外刺耳,“別摸了,再摸,
你那喉嚨里也變不出一塊免死金牌來?!蔽彝O旅斫Y(jié)的手,腦子里一片混亂,
失魂落魄地想著:“穿越了?還穿成了男人?現(xiàn)在……成了個死囚?”“這位公公,
”我強壓下翻涌的情緒,試探著開口,“這中間一定有誤會……”“誤會?
”趙德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冷笑,“光天化日行刺長公主,
那么多人都瞧見了,還能有什么誤會?”哐當!沉重的鐵門被一個獄卒猛地推開,
背后一股大力襲來,我踉蹌著跌進去,膝蓋重重磕在堅硬的地面上,疼得讓我倒抽一口冷氣。
“哎喲!嫌犯也有人權(quán)的!當心我起訴你!”我揉著劇痛的膝蓋,忍不住抗議。
那獄卒鎖緊牢門,隔著鐵欄投來一個看死人般的眼神:“老實點!進了天牢,就別發(fā)癔癥了!
”我憤憤地朝他比了比拳頭,無聲地做了個“經(jīng)典”的國際友好口型。“逆子!
”一聲暴喝嚇得我一哆嗦。循聲望去,隔壁牢房的角落里,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中年男子猛地站起,鐐銬嘩啦作響。他雖衣衫襤褸,卻腰背挺直,
一雙眼睛銳利如刀?!罢l讓你來蹚這渾水!你往日里的沉靜哪去了?為何如此不智!
”我還處在震驚和疼痛中,下意識回嘴:“大叔你誰?。空J錯人了吧?”“混賬!
連為父都不認得了?!”男子暴怒,若不是有鐵欄阻隔,怕是要沖過來揍我。
獄卒插嘴:“侯爺息怒,小侯爺定是一時失了魂。小的在這天牢當差十幾年,
這等嚇傻了的見得多了,過會兒緩過來就好了?!蔽易旖浅榇ぃ骸澳悴艊樕盗?!
你全家都嚇傻了!”轉(zhuǎn)頭對著那位“父親”干笑,“認得認得,
就是有點突然……”我終于徹底接受了這個荒誕的現(xiàn)實,悲從中來,
“別人穿越不是開掛逆襲就是美男環(huán)繞……我倒好,
蹲個死牢還能搞‘親子游’……這劇本誰寫的?
太 tm 缺德了……”趙德全那令人厭煩的尖細嗓音再次響起,“喲,是挺突然的,
靖安侯,您家世子可了不得??!借口入宮面圣,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刺長公主,
嘖嘖嘖……”“放你娘的屁!”老侯爺猛地扯動鐐銬,震得牢房頂上都落下幾縷灰塵。
他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起:我林家世代忠烈,祖上跟著太祖皇帝浴血打天下時,
你趙家祖宗還在鄉(xiāng)下刨地呢!輪得到你這閹貨在這里滿嘴噴糞!污蔑我林家兒郎?!
趙德全被罵得臉色鐵青,蘭花指氣得直抖:“好!好得很!林無咎!好一個太子太傅!
”他陰陽怪氣地拖著長音,“您反對易儲不成,便指使兒子直接對長公主動手?
真當長公主府是軟柿子,任你們父子二人拿捏不成?!”“閹狗!”林無咎一聲暴喝,
聲如驚雷,震得趙德全一個踉蹌,險些栽倒?!皟藝荆√与m年幼,
可曾有過失德之舉?那賊道為了把持朝綱,蠱惑圣心廢太子,大周三百載煌煌基業(yè),
遲早傾覆在爾等奸佞小人之手!”他猛地轉(zhuǎn)向我,
眼中精光暴射:“至于我兒——”話音無比堅定,“我兒林挽傾,自幼熟讀圣賢,端方守禮!
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干不出刺殺婦孺這等下作勾當!
手:“那個……雖然用詞夸張了點……但我確實把人家姑娘拖下水了……”林無咎猛地轉(zhuǎn)頭,
眼神能吃人:“你說什么?!”“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
縮著脖子解釋,“人在溺水時抓到什么是什么??!那純粹是本能!本能你能懂嗎爹?!
”“嘎嘎嘎……”趙德全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笑聲,“侯爺您聽,小侯爺自己都認了。照我說啊,
您這兒子可比您有種多了!敢作敢當!”趙德全摔袖而去,“哼!
你父子倆就在這好生敘舊吧!”沉重的腳步聲遠去,牢房里安靜下來,
只剩下火把燃燒的噼啪聲。我蹲在墻角,偷偷打量這位“父親”。他背對著我,
肩膀微微發(fā)抖,不知是氣的,還是……氣的?!暗蔽倚⌒囊硪淼亻_口,
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皠e叫我爹!”林無咎聲音嘶啞,“我林無咎沒有你這種兒子!
”我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努力拼湊著零碎的信息。
這劇情簡直比我們劇組最爛的劇本還離譜——老頑固父親因反對易儲,
觸怒了當權(quán)者(好像是什么妖道)被下獄,傻白甜兒子為救父闖宮面圣,
結(jié)果莫名其妙掉進御河,不僅把人拖下水,還……還嘴對嘴進行了“急救”?
“這劇情……”我忍不住小聲吐槽,“放在短劇平臺連點贊都騙不到幾個?!蔽铱s了縮脖子,
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按照古裝劇的套路,接下來就該是——“午時三刻,
靖安侯父子問斬!”看吧!我痛苦地捂住臉,剛穿來就要上演“父子雙雙把家還”?不行!
絕對不行!我得想辦法活下去!“老爺子,”我壓低了聲音,湊近鐵欄,“您先消消氣,
這事兒……真不是您想得那樣,我能解釋……”“孽障!”林無咎猛地轉(zhuǎn)身怒斥,
眼神凌厲如刀,有恨鐵不成鋼的痛心,更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涼。
“就算我信你……又有何用?你……你……”“老爺子,您先別激動!”我放軟了語氣,
“不管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咱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呃,我是說,
咱們父子得同舟共濟……”靖安侯林無咎痛心疾首地搖頭:“先帝啊!老臣……老臣無能啊!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哎!作孽啊……得,這倔老頭是哄不好了。
我無奈地翻個白眼,看來得另想辦法……第三章 為了活命,我簽了入贅婚書我居然睡著了。
沒錯,在陰冷潮濕的死牢里,在就要被砍頭的絕境下,
我——一個剛穿越就面臨生死危機的倒霉蛋,居然睡得跟死豬一樣。
“小侯爺……小侯爺……”輕柔的女聲像蚊子似的在耳邊嗡嗡作響。我迷迷糊糊翻了個身,
把臉埋進稻草堆里,
嘟囔道:“場務(wù)大哥……行行好……再讓我睡五分鐘……就五分鐘……”“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我直接扇清醒了?!八弧l?!誰打我?!”我捂著臉蹦起來,
這才看清面前站著個綠衣侍女,手里還提著盞燈籠。她身后跟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嬤嬤,
剛才那一巴掌八成是其中一位的杰作?!靶『顮?shù)故切拇?,“侍女冷笑,”明日就要問斬了?/p>
還能睡得這般香甜?!蔽胰嗔巳嗷鹄崩钡哪橆a,突然發(fā)現(xiàn)牢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打開了。
更詭異的是,隔壁牢房的老爹居然毫無動靜——轉(zhuǎn)頭一看,好家伙,
老爺子正靠著墻“昏迷”呢,就是那眼皮抖得跟抽筋似的?!肮媸敲魅站鸵獑枖亓耍?/p>
”我喃喃自語,心頭一片冰涼,“接下來……是不是該吃斷頭飯了?
”這情節(jié)還能更老套一點嗎?侍女不耐煩地打斷我:“小侯爺,
殿下開恩——”她掏出一卷明黃色的絹帛,“簽了這婚書,入贅長公主府,可免死罪。
”我眨眨眼,懷疑自己還沒睡醒?!斑€有這種好事?!包吃包住嗎?有五險一金不?
啊不是……”我趕緊改口“我是說,殿下真是菩薩心腸!”“荒謬!
”前一刻還“沉睡”的老爹此刻暴跳如雷,“我林家兒郎死則死矣,斷不受辱!絕不入贅!
”侍女翻了個白眼:“侯爺硬氣。那明日午時,您父子二人正好黃泉做伴。
”她故意晃了晃絹帛,“就不知道菜市口的刀,利不利索?!蔽乙话褤屵^絹帛:“我簽我簽!
”“逆子!你敢!!”老爺子雙手死死扒住冰冷的鐵欄,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我林家世代忠烈,清譽重于性命!
你若敢簽下這辱沒門楣的賣身契……老夫……老夫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老爺子!您冷靜!
聽我算筆賬啊!”我豎起手指,眼睛發(fā)亮,“您知道現(xiàn)在外頭娶個媳婦多難嗎?
普通人家娶親,光是聘禮和置辦宅院就得掏空三代人家底?;楹竽??得養(yǎng)家糊口吧?
得哄著媳婦吧?......”“天——哪——!”我拖長聲音,夸張地搖著頭,
一副“這日子沒法過”的表情。我湊近鐵欄,壓低了聲音,帶著點推心置腹的意味:“爹,
您想想,這哪是入贅???這分明是——”我突然提高音量,“這是少奮斗三十年!
這是階級跨越!這是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啊爹!”林無咎氣得渾身篩糠般抖起來,
手指顫巍巍地指著我:“逆子!婚姻大事,結(jié)兩姓之好!豈是……豈是市井買賣!
我林家……列祖列宗……你……你……”他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果斷打斷他,
理直氣壯地反駁:“爹!您這叫思想落后!跟不上時代了!”“現(xiàn)在外頭多少大好兒郎,
為了娶個媳婦傾家蕩產(chǎn),累死累活,最后還落得個‘沒出息’、‘窩囊廢’的罵名,
甚至人財兩空!”“您兒子我這是審時度勢!與時俱進!抓住機遇!”我一邊說著,
一邊要過毛筆。林無咎忍無可忍,突然抄起地上一個豁了口的破碗,
狠狠朝我砸過來:“老夫今日就打死你個沒臉沒皮、辱沒祖宗的東西!”“爹!爹!冷靜!
手下留情!”我抱著頭狼狽躲閃,破碗擦著我的耳朵飛過,砸在鐵欄上碎成幾瓣。
“您要實在過意不去,等以后……以后抱上大孫子了!我讓他天天給您背《林家祖訓》!
背錯一個字抽十下手心!成不?保證給您教得比您還迂……呃,還正直!
”綠衣侍女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嘴角抽搐,顯然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的辯解。
我已經(jīng)龍飛鳳舞地在婚書上簽下了“林晚晴”三個字,字跡丑得自己都心虛,
還對著未干的墨跡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氣,然后雙手奉還,臉上堆滿真摯的笑容:“姐姐,
簽好了!勞煩轉(zhuǎn)告殿下,這贅婿,我當定了!從今往后,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絕無二話!”“……”綠衣侍女被我這番“豪言壯語”噎得一時說不出話,
好半晌才一把奪過婚書,鄙夷地甩袖:“小侯爺?shù)故恰R時務(wù)得很!
”她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臟東西,帶著兩個嬤嬤轉(zhuǎn)身快步離去。等人走遠,牢門再次哐當鎖上。
隔壁傳來撲通一聲悶響,林無咎頹然跪倒在地,老淚縱橫,
…我林家……世代忠烈……清名……毀于一旦……老夫……老夫?qū)Σ黄鹆凶媪凶凇薄暗?/p>
”我隔著冰冷的鐵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只有活人才能翻案,
死人…永遠只能是逆賊!林家,就真的完了。”說完,我再也不去看他,默默蹲回墻角。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襟里那枚溫潤的玉佩,思緒翻騰。
“這位長公主殿下……怕不是個琉璃做的人兒?”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上來,
帶著點荒謬的憐惜,“不過是唇齒相碰……竟要以終身相抵?” 這沉甸甸的古代名節(jié),
簡直比這死牢的枷鎖還要驚世駭俗,荒唐得讓人想笑,又脊背發(fā)涼。
指尖撫過平坦堅實的胸膛,
那陌生的男性觸感再次提醒我一個無比荒誕的事實——我現(xiàn)在是個男人!
一個貨真價實的古代男人!卻要“嫁”給另一個女孩?
這感覺……就像同時踩在了女權(quán)主義和封建父權(quán)制的痛點上,荒誕、錯位,
又帶著點黑色幽默般的諷刺,讓人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老娘真不想玩這狗血劇本殺…”我對著墻壁無聲地嘆了口氣,
“但為了活命……贅婿這碗軟飯,我干了!
”第四章 長公主比想象中好騙牢門“哐當”一聲再次被粗暴推開時,
兩個面無表情的獄卒站在門口?!傲滞靸A,出來?!甭曇艉翢o波瀾,仿佛在叫一個物件。
我揉了揉發(fā)麻的腿,撐著墻壁站起來。隔壁,老爹林無咎背對著我,肩膀微微聳動,
卻始終沒有回頭。“老爺子,”我清了清嗓子,聲音在空寂的牢房里顯得格外突兀,
“我走了啊,保重身體。放心,我…會撈你出來的?!绷譄o咎的身體猛地一僵,
發(fā)出一聲壓抑至極的悶哼,依舊沒有回頭。我知道,他此刻恨不得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我被侍衛(wèi)押著,一路沉默地穿過幽深的甬道。走出天牢大門時,
刺目的陽光讓我下意識地瞇起了眼。一輛裝飾華貴卻毫無喜氣的青帷馬車停在階下,
旁邊站著先前那個綠衣侍女,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靶『顮?,請吧。
”侍女的聲音毫無溫度,“殿下仁慈,允你拜見。”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標準的“職業(yè)假笑”:“有勞姐姐了。敢問姐姐芳名?以后同在府里當差,
也好有個稱呼不是?”侍女眉頭微蹙,顯然對我輕佻的態(tài)度極其不滿:“奴婢名喚青荷。
小侯爺只需謹記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便是?!彼f完,徑直掀開車簾。我聳聳肩,
貓腰鉆進了馬車,車廂內(nèi)陳設(shè)精致,熏著淡淡的檀香,車輪滾動,碾過清晨寂靜的皇城街道。
我靠在軟墊上,撩開車窗一角向外望去。鱗次櫛比的飛檐斗拱、肅穆的紅墻金瓦,
還有偶爾匆匆走過的各色人影……一切都真實得令人窒息。這不是橫店的仿古建筑群,
這是貨真價實、等級森嚴、吃人不吐骨頭的古代權(quán)力中心。
“林挽傾…”我摩挲著喉間那塊凸起,低聲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從現(xiàn)在起,我就是你了,
等熬過這一劫,回去再找劇組算賬!”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前的陰陽雙魚佩,
溫潤的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定感。馬車并未駛向想象中的富麗堂皇的公主府正門,
而是在一處偏僻的角門停下。青荷率先下車,冷冷道:“小侯爺,請隨奴婢來?!?角門內(nèi),
老太監(jiān)趙德全正抱著拂塵,陰惻惻地朝這邊張望。他臉上那點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比青荷的冷臉更讓人不舒服?!皢眩『顮敽么蟮呐艌?,讓咱家好等。
”趙德全尖細的嗓子像砂紙磨過木頭,他慢悠悠踱過來,拂塵一甩,
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這天牢里走一遭,氣色倒是不差?”我挑了挑眉,這種陰陽人,
劇組里見得多了。“托福托福,”我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白牙,“牢飯管飽,還清靜,
正好養(yǎng)精蓄銳,準備伺候殿下。公公氣色也不錯,紅光滿面,看來府里伙食更養(yǎng)人?
”趙德全被我噎了一下,臉色一沉,拂塵柄不輕不重地戳了戳我胳膊:“油嘴滑舌!
進了公主府,就得守公主府的規(guī)矩!收起你那套侯府世子的做派!”他轉(zhuǎn)身,拂塵一揚,
“跟上!別讓殿下久等!”穿過幾道回廊,趙德全在一處臨水的敞軒前停下腳步。軒內(nèi),
那位長公主李樂陽,正背身站著,纖細的身影在初夏晨光里顯得有些單薄。
趙德全清了清嗓子,換上恭敬的腔調(diào):“啟稟殿下,人帶到了。”李樂陽聞聲,
肩膀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洗去了落水時的狼狽,
那張臉顯露出原本的精致。肌膚是上好的細瓷白,眉眼如工筆勾勒,只是此刻,
那雙清澈如林間幼鹿般的杏眼里,盛滿了極其復雜的情緒。她絞著手中的一方絲帕,
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我:“我知那日你非故意,
可……唯有如此……你……你可怨本宮強迫你入贅?”空氣有一瞬的凝滯。好家伙!
這姑娘腦回路是單線程的嗎?這哪是強迫?這年頭,精準扶貧還帶愧疚感的?
什么頂級傻白甜養(yǎng)成模板!吐槽歸吐槽,但臉上,屬于演員的假笑立刻上線,
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和一絲“受寵若驚”:“殿下言重了!”我微微躬身,語氣誠懇,
“能伺候殿下,是微臣的福分!感激都來不及,何來怨懟之說?
”李樂陽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通情達理”,明顯愣了一下,絞著帕子的手松了些,
小小地松了口氣:“那……那就好?!彼曇衾飵е环N如釋重負的天真,“國師說過,
男子最重顏面,尤以勛貴子弟為甚。本宮……本宮還怕你……”國師?莫非就是那個妖道!
我敏銳地捕捉到這個關(guān)鍵詞,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反而自然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小侯爺!”趙德全尖聲喝道,一步跨前,拂塵橫亙在我與李樂陽之間,老眼警惕地瞪著我,
“殿下面前,注意你的身份!退后!”我被那拂塵掃得鼻子發(fā)癢,強忍著打噴嚏的沖動,
只能無奈地停下腳步,“趙公公提醒的是,是小子失儀了?!毙睦飬s翻了個白眼,這老閹狗,
護主護得跟防賊似的。我轉(zhuǎn)向李樂陽,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殿下,其實在微臣看來,
那些所謂的‘顏面’,不過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人活一世,最重要的還是‘里子’實在。
”“里……里子?”李樂陽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像迷路的小蝴蝶。“對,里子。
”我語氣溫煦卻堅定,“您見過淬火后的刀胚嗎?表面灰撲撲的——但斬金斷玉時,
誰會在乎它亮不亮?” 我見小姑娘聽得認真,繼續(xù)說道“就拿勛貴子弟來說,
面子是騎馬倚斜橋的虛架子,而里子是災(zāi)年能活人的真本事?!本驮谶@時,
趙德全重重咳嗽了一聲,對著我皮笑肉不笑地說:“小侯爺,這些瑣事,
日后有的是時間向殿下討教,殿下晨起尚未用膳,又在此久候多時,已是乏了。
”他轉(zhuǎn)向李樂陽,瞬間換上恭敬體貼的口吻,“殿下,您看是不是先讓青荷伺候您用些點心?
至于小侯爺,”他斜睨了我一眼,“老奴這就帶他去安置,梳洗更衣,熟悉熟悉府里的規(guī)矩。
免得一身牢獄晦氣,沖撞了殿下。”李樂陽被趙德全這么一打斷,
臉上掠過一絲意猶未盡的失落,但似乎也覺得趙德全說得在理,
尤其是聽到“牢獄晦氣”幾個字時,她小巧的鼻翼微微動了動,
像是真的聞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臉上剛升起的一點好奇和放松又迅速被矜持取代。
她輕輕頷首,恢復了那份公主的端莊:“嗯,趙伴伴安排便是?!彼诛w快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只低聲道:“你……你先去吧。”“是,殿下。
”我躬身行禮,心里對趙德全這死太監(jiān)攪局的本事又“佩服”了幾分。
趙德全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拂塵一甩:“小侯爺,隨咱家來吧?!蹦钦Z氣,
活像在招呼一個剛進府的下等雜役。趙德全在前頭走著,腳步不疾不徐,
故意將我落在后面幾步。穿過曲折的回廊,他頭也不回,
尖細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敲打意味:“小侯爺,作為贅婿,安分守己是你的本分!
殿下心性純善,不諳世事,此番招你入贅,實則是給你一條生路。
若是起了什么不該起的心思,或是帶壞了殿下……”他猛地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渾濁的老眼像淬了毒的針,死死釘在我臉上,“咱家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也定會讓你知道,
什么叫悔不當初!”我迎著他陰鷙的目光,臉上帶著“受教”的誠懇:“趙公公金玉良言,
小子銘記在心。公公放心,小子一定…安分守己?!?心里卻在冷笑,死太監(jiān),話別說太滿,
誰讓誰后悔,走著瞧。趙德全冷哼一聲,
拂塵朝旁邊一間不起眼的廂房一指:“這就是你的住處。里面有熱水和新衣,自己拾掇干凈,
府里的規(guī)矩,晚些時候自會有人來教你。”說完,抱著拂塵,邁著方步,慢悠悠地踱開了,
那背影都透著對我的輕視。推開那間廂房的門,一床,一桌,一椅,一個冒著熱氣的浴桶,
還有一套疊放整齊的青色布袍。我反手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胸前的陰陽雙魚佩隔著濕冷的囚衣,傳來溫潤的觸感。
“琉璃人兒……死太監(jiān)……還有那個冷面侍女……”我低聲自語,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弧度,
“公主府劇本殺,第一幕,開演!”第五章 我給長公主講《梁?!罚蘖嗽⊥爸?,
我手忙腳亂地搓洗著這具陌生的男性身軀,內(nèi)心瘋狂咆哮:“啊啊??!這都什么事兒?。?/p>
”熱水蒸騰起氤氳霧氣,我刻意避開視線,不敢細看水中的倒影。手指觸碰到胸膛時,
那種堅實的肌肉觸感讓我渾身一顫。作為現(xiàn)代女性,突然被困在一個男人身體里洗澡,
這體驗簡直荒謬到極點。強忍著不適,匆匆擦干這具陌生的男性身軀,
我拿起那套青色布袍——料子倒是不差,但款式明顯是府中下人穿的。趙德全這死太監(jiān),
明擺著要給我個下馬威。“贅婿沒人權(quán)啊……”我一邊系腰帶一邊感嘆,“這待遇,
連個通房丫頭都不如?!眲偞┐髡R,門外就傳來輕輕的叩門聲?!靶『顮?。
”一個怯生生的女聲響起。打開門,一個約莫及笄之年的小丫鬟站在門外,手里捧著個托盤,
上面放著茶壺和幾樣點心。她低著頭,不敢與我對視。“進來吧。”我側(cè)身讓開,
盡量放柔聲音。小丫鬟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將托盤放在桌上,然后退后兩步,
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奴婢名喚小桃,是青荷姐姐指派來伺候小侯爺?shù)?。”“伺候?/p>
”我挑眉,“趙公公不是說讓我‘安分守己’嗎?怎么還派人來‘伺候’?”小桃聞言,
頭垂得更低了,
“青荷姐姐說……說小侯爺畢竟是殿下欽點的駙馬……面子上總要過得去……”我心頭微動,
看來這公主府里,也不是鐵板一塊啊?!靶√沂前桑俊蔽以谧肋呑?,隨手拿起一塊點心,
“別緊張,我又不吃人。來,坐下說話?!薄芭?、奴婢不敢!”小桃嚇得連連擺手,
“府里規(guī)矩,下人不能與主子同坐……”“這里就我們兩個,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我硬拉著她在對面坐下,“來,跟我說說府里的情況——殿下平時都喜歡做些什么?
”小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了半邊椅子,手指絞著衣角:“殿下……殿下平日里除了讀書習字,
就是跟著嬤嬤學女紅,偶爾……偶爾會偷偷看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才子佳人?話本子?
我眼睛一亮,這不就是突破口嗎。我三口兩口吃完點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小桃,
你會寫字嗎?”小桃慌忙搖頭:“奴婢、奴婢不識字……”我摸了摸下巴,
突然有了主意:“小桃,能幫我找些木炭來嗎?要細長的那種?!毙√译m然疑惑,
還是乖乖去廚房尋了幾根細木炭。我用小刀將木炭削尖,在宣紙上試了試,勉強能寫字。
“小侯爺這是……”小桃好奇地探頭?!斑@叫炭筆?!蔽疑衩匾恍Γ艾F(xiàn)在,我要寫個故事,
一個能讓殿下輾轉(zhuǎn)難眠的故事?!蔽忆侀_紙張,開始寫《梁?!贰斎皇俏腋木庍^的版本。
寫到梁山伯發(fā)現(xiàn)祝英臺是女兒身,兩人私定終身那段,我故意停下筆?!坝笫氯绾危?/p>
”我輕叩案幾,“且待付費解鎖!”心中暗自一笑。“小桃,幫我把這個悄悄送給殿下。
”我把手稿折好,“記住,別讓其他人知曉。
”小桃臉色煞白:“這、這不合規(guī)矩……”“怕什么?”我眨眨眼,
“你就說是在花園里撿的,殿下若問起,你就說不知何人所寫?!薄翱墒恰蔽覝惤?/p>
壓低聲音:“小桃,你想啊,殿下平日多悶啊。這故事要是能讓她開心,豈不是大功一件?
到時候殿下一高興,說不定就調(diào)你去跟前伺候了。”小桃咬著嘴唇,明顯動搖了。
我趁熱打鐵:“再說了,咱們這是做好事,你看那些話本里的紅娘,最后不都得好報嗎?
”“那……那奴婢試試?!毙√医K于被我說服,小心翼翼地將手稿藏進袖中,
“小侯爺可千萬別告訴別人……”“放心,天知地知?!蔽易隽藗€封口的手勢,目送她離開。
我揉著發(fā)酸的手腕,房門突然被輕輕叩響?!靶√遥吭趺慈チ诉@么久?
”我開門卻愣住了——門外站著的是披著斗篷的長公主李樂陽,她身后跟著一臉緊張的小桃。
“殿下?”我恭敬行禮。李樂陽快步進屋,斗篷的兜帽滑落,露出那張精致的小臉。
她手里攥著我寫的手稿,“這故事……為何沒有寫完?”我強忍笑意,
故作驚訝:“殿下喜歡?”“梁山伯與祝英臺后來如何了?”又追問道,
“祝家老爺可會成全他們?”我慢條斯理地從案頭拿起早已寫好的完稿,“微臣已經(jīng)寫完了,
只是……”話音未落,李樂陽已奪過宣紙,就著油燈讀起來。
我靜靜觀察她的表情——從期待到震驚,最終化作泫然欲泣。一顆淚珠“啪”地落在紙上,
李樂陽慌忙用袖子擦拭,卻越擦眼淚越多?!拔闯上耄@世間兒女……”她聲音哽咽,
“竟有如此情深……”我遞上手帕:“殿下,這只是故事。”“可這般慘事,世間定然不少。
”李樂陽抬起淚眼,“女子不能進學,不能自擇夫婿,連真容都要遮掩……祝英臺何其可憐!
”我心中暗喜,好兆頭!這琉璃人兒心里養(yǎng)著反骨!“殿下明鑒,其實微臣寫這個故事,
就是想說明一個道理——封建禮教吃人啊?!薄俺匀耍俊崩顦逢柋牬笱劬?。
“就是害人的意思。”我解釋道,“殿下細想,若非禮法所拘,祝英臺何須喬裝?
若非父母之命,她與梁山伯早成眷屬。最終雙雙化蝶,看似凄美,實則是被活活逼死的?。?/p>
”李樂陽怔住了,眼中似有星火明滅。我趁熱打鐵:“殿下貴為公主,尚且要為婚事煩憂,
何況尋常女子?這世道對女子,太不公平了?!遍T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李樂陽慌忙擦干眼淚。
小桃緊張地探頭:“殿下,趙公公往這邊來了!”李樂陽迅速將手稿塞進袖中,
恢復了往日的端莊:“本宮……本宮改日再來討教?!彼钌羁戳宋乙谎郏?/p>
那眼神中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送走李樂陽,我長舒一口氣,這第一步棋,算是落定了。
雕花窗外,趙德全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閃而過,袍角掠過青石階,發(fā)出細微的窸窣聲。
第六章 我和國師的初次交鋒“小侯爺!小侯爺!快醒醒!”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小桃那張圓臉近在咫尺,鼻尖幾乎要貼上我的臉。“哎喲!
”我猛地往后一縮,差點從床上滾下去,“大清早的,嚇死個人!
”小桃卻一臉喜色:“小侯爺,殿下吩咐,今后您三餐都要與她同用!”她興奮地搓著手,
“昨日殿下看了您寫的故事,夸奴婢機靈,還賞了奴婢一支銀簪呢!
”她得意地晃了晃發(fā)間那支素銀簪子。我揉了揉眼睛,這才注意到窗外天色剛蒙蒙亮。
正要掀被子起身,可下身蓬勃的陌生存在感讓我僵成石像——只見下身處被子高高鼓起,
像一頂撐開的帳篷,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醒目?!靶『顮??”小桃疑惑地看著我,
“奴婢伺候您更衣。”“別!不用!我自己來!”我死死攥住被角,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小桃卻急了:“趙公公說了,若是遲了,定要責罰奴婢!”她說著就來扯我的被子,
“小侯爺快些,奴婢幫您……”“住手!”我狼狽地裹緊被子往床角縮,“你、你先出去!
我馬上就好!”“可是……”“沒有可是!” 看著小桃委屈地扁了扁嘴,我緩下語氣,
“哎,小桃,你先去幫我打盆洗臉水來?!毙√疫@才不情不愿地退到門外。我長舒一口氣,
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心里把老天爺罵了一百遍——這都什么人間疾苦!一刻鐘后,
我強作鎮(zhèn)定地出現(xiàn)在偏廳,
桌上已擺好精致的早膳——水晶蝦餃、桂花糕、燕窩粥……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昨夜睡得可好?”李樂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慌忙轉(zhuǎn)身行禮,
見她今日穿了一襲淡紫色宮裝,發(fā)間只簪了一枝白玉蘭花,比昨日少了幾分稚氣,
多了幾分沉穩(wěn)。“托殿下的福?!蔽夜Ь创鸬溃得樗哪樕巯掠械那嘤?,
顯然昨夜沒睡好。李樂陽示意我入座,自己先執(zhí)起玉箸:“那故事……”她夾起一塊桂花糕,
卻沒急著吃,“梁山伯當真不知祝英臺是女子?”我心頭一喜,知道魚上鉤了:“回殿下,
微臣以為,梁山伯不是不知,而是禮法森嚴,不敢往那處想。
”“禮法……“李樂陽輕嘆一聲,”本宮常想,若是生在則天大圣皇帝時期,
女子處境或許會不同?!蔽倚念^一跳——則天?武則天?“殿下說得是。”我斟酌著詞句,
“則天皇帝在位時,確實開創(chuàng)女子參政之先河。不過……“我故意頓了頓,
”微臣父親因反對廢立之事獲罪,
實在不明白為何會觸怒圣上……”李樂陽的指尖突然捏緊了象牙筷,在碗沿磕出一聲輕響。
她垂眸沉默片刻,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父皇駕崩那夜……母后本不愿登基的?!蹦负??
登基?心頭微動,看來當今圣上也是一位女帝?!笆菄鴰煛彼蝗惶ь^,
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他說紫微星暗淡,帝星移位,唯有女主臨朝才能鎮(zhèn)住國運。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還說……這是天意,兩代女帝相繼,大周皇權(quán)才能永固……”大周?
當今這大周朝莫非武周一朝的延續(xù)?“所以令尊……”她突然抬眼看我,
那雙杏眼里竟帶著幾分歉疚,“他當庭斥責國師所言皆是妄語……這才……”我心頭一震,
難怪!正當我想追問細節(jié)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樂陽立刻收斂情緒,
挺直腰背,又恢復了那個端莊持重的長公主形象。
趙德全尖細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國師到——”李樂陽神色一怔,迅速挺直了腰背,
低聲對我說道:“險些忘了今日國師要來授課。不過既然你已在此,也無需特意回避了,
與我一同聆聽教誨吧。”我點頭答應(yīng),立刻正襟危坐。只見一位身著玄色道袍,
手持拂塵的鶴發(fā)男子緩步而入。他面容清癯,三縷長須飄然,乍一看仙風道骨,
唯有那雙狹長的眼睛里,藏著令人不適的精明與算計。“樂陽見過國師。”李樂陽起身行禮。
國師玄霄真人微微頷首,目光卻落在我身上:“這位便是靖安侯世子?果然少年俊杰。
”我起身拱手:“林挽傾見過國師?!毙稣嫒宿垌毝Γ骸傲旨沂来伊遥?/p>
靖安侯更是太子太傅,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的?!彼掍h一轉(zhuǎn),“只可惜太過固執(zhí),不識時務(wù)。
好在……”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小侯爺?shù)故嵌脤彆r度勢。”這話明褒暗貶,
擺明了諷刺我丟了林家的臉。我強壓火氣,臉上卻堆起笑容:“國師過獎,
家父常言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子不過是順應(yīng)天命罷了?!毙稣嫒搜壑虚W過一絲詫異,
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厚顏無恥”地接話。
他轉(zhuǎn)向李樂陽和藹一笑:“今日貧道便借著小侯爺?shù)脑挒榈钕轮v解這‘坤德承乾’。
”李樂陽乖巧地點頭。玄霄真人見我未曾回避,也不在意,
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女子如何應(yīng)當順從天命,聽得我眉頭直皺。當他講到“女主臨朝,
雖乃逆天而行,唯有得道者方可化解”時,李樂陽的臉色明顯黯淡下來。
我心中冷笑——好個“得道”妖道!嘴上說著順應(yīng)天命,實則把帝王當傀儡!
當現(xiàn)代社畜時我忍甲方就夠了,如今穿越成贅婿還要忍洗腦包?不能!“國師高見。
”我突然開口,“不過微臣記得,《尚書》有云‘民惟邦本’,孔子亦言‘君為舟,
民為水’。為君者,無論男女,首重德才,不知國師以為然否?
”玄霄真人臉色一沉:“小侯爺年紀輕輕,對經(jīng)義倒是頗有見解?!薄靶∽硬桓?。
“我恭敬道,”只是想起則天皇帝曾言‘吾雖女子,亦知社稷為重’。她設(shè)立銅匭廣開言路,
首創(chuàng)殿試選拔寒門,臨終前還政于李氏……”我直視國師,“這般胸襟,方為真帝王。
”李樂陽眼睛一亮。玄霄真人眼中寒光一閃,
手中拂塵無意識地緊了緊:“小侯爺對則天皇帝倒是了解?!薄靶∽討M愧。
”我假裝沒看見他的不悅,“家父常言,讀史可以明志,則天皇帝治國之策,
確有許多可取之處。”玄霄真人似乎不欲再與我談?wù)撨@個話題,轉(zhuǎn)而慈愛地看向李樂陽,
“今日貧道講了坤德承乾,長公主可還有疑問?”李樂陽起身行禮:“國師,
學生有一事不明?!薄暗钕碌f無妨?!毙稣嫒宿垌毼⑿Α!啊吨芏Y》載女子可任內(nèi)官,
本朝更有上官婉兒為相?!崩顦逢柲抗獬纬海盀楹闻舆B科場都不得入?
”玄霄真人手中茶盞一顫,他不動聲色地將茶盞放回案幾:“殿下怎突然問起這個?
”“駙馬剛才講史時……”李樂陽意識到失言,急忙改口,“是、是學生自己想到的。
”玄霄真人面色微凝,目光在我臉上逡巡片刻,忽然笑道:“殿下能有此問,足見慧心,
只是……”他指尖輕叩案幾,話鋒一轉(zhuǎn):“殿下可知,為何牡丹被尊為花王?
”李樂陽不假思索:“因其端莊富麗,堪配……”“因其肯屈枝頭。
”玄霄真人含笑截斷她的話,“盛開時低垂,凋謝時俯首——這才是貴女風范。
”殿內(nèi)熏香突然嗆了長公主一下。我見這妖道又把這琉璃人兒往歪處帶,
忍不住開口:“小子倒想起謝道韞的句子?!蔽覍⒉璞K推向案心,“‘本是山頭物,
今為砌下芳’。國師以為,這‘砌下芳’能比那山巔時的模樣么?”玄霄真人撫須的手一頓。
“世子……倒是頗多妙悟。”只見他忽然執(zhí)筆蘸墨,
“不過貧道更欣賞班昭的話——”枯指重重在宣紙上寫下“清閑貞靜”四字,
“女子當如鏡中花,可見不可觸?!薄皣鴰煾咭?。”我微笑著也提起筆,
在旁寫下“格物致知”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與之相對?!爸皇遣恢惫P鋒突然一轉(zhuǎn),
“知”字最后一捺故意拖長,將玄霄真人的“靜”字攔腰截斷,“這鏡花水月,
可能照見江山萬里?!”玄霄真人眼中寒光乍現(xiàn),卻硬生生壓下殺意,
又恢復了仙風道骨的模樣?!斑@‘江山萬里’四字……”手中拂塵似不經(jīng)意地掃過案幾,
那張宣紙竟被拂落在地,“怕是太重了些?!?“殿下,這茶……有些涼了,
今日就到這里吧,貧道告退。”玄霄真人起身行禮,不等眾人反應(yīng),那柄拂塵在空中一甩,
人已踏出三丈開外。一陣穿堂風掠過,將地上那張紙吹得翻了個面。
墨跡未干的“格物致知”四個字,在陽光下閃著烏沉沉的光。
第七章 我的軟飯真香玄霄真人拂袖離去的背影剛消失在回廊轉(zhuǎn)角,
李樂陽就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氣,跌坐在繡墩上?!澳恪彼曇粑⑽l(fā)顫,“你怎敢如此!
?”我彎腰拾起那張被拂落的宣紙,指尖輕輕撫過“格物致知”四字,
嘴角微揚:“殿下是說國師?”“國師最厭旁人當面頂撞!”她咬了咬唇,聲音低了幾分,
“上月禮部侍郎不過說了句……”話到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這琉璃人兒竟是在擔心我?
我收斂笑意,正色道:“微臣知錯,只是見不得那國師欺殿下純善?!薄暗钕虏坏嗣?,
心更似菩薩,能伴殿下左右,是微臣幾世修來的福分?!崩顦逢柲橆a飛起兩朵紅云,
她低頭瞧著自己的指尖,“我并未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國師畢竟是先皇欽定的護國真人,
連……連圣上都對他倚仗甚重,你切不可再如此莽撞……”“琉璃人兒害羞了。
”我眼睛一亮,趁機湊近些,正要趁熱打鐵?!暗钕隆?!
”趙德全陰魂不散的聲音伴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送完國師回轉(zhuǎn),額上汗津津的,
顯然是跑回來的。老太監(jiān)快步走到李樂陽身前,老臉拉得老長,埋怨道:“殿下,
這小侯爺包藏禍心,竟敢在國師面前大放厥詞!他這是要給我們長公主府招禍呀!
”死太監(jiān)當著我的面上眼藥!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想起表演課老師教的——演誰就活成誰!好!
今日,便演一個板蕩忠臣!我轉(zhuǎn)身直視趙德全,毫不客氣地回懟道:“趙公公,
你少在這里危言聳聽!我忍你很久了。往日你鞍前馬后伺候殿下,我尚且讓你三分。
”趙德全臉色一僵,顯然沒料到我敢直接頂撞。我冷笑一聲,“可那妖道信口胡言,
哪里是教儲君如何治國安邦?這種洗腦的把戲,我可看不下去。你作為殿下身邊人,
反倒替那妖道說話——”我瞇了瞇眼,“你的主子到底是長公主,還是那個國師?
”趙德全被噎得臉色鐵青,嘴唇幾次張合,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他只能震驚地盯著我,
“殿下……他……”“好了,都別爭了?!崩顦逢柦K于開口,“此事就此揭過,
誰也不許再提?!彼D(zhuǎn)向趙德全問道:“對了,趙伴伴,為何將小侯爺安置在雜役廂房?
”趙德全一愣,連忙解釋道:“回殿下,這是為了避嫌,畢竟小侯爺尚未在宗正寺錄籍,
身份特殊,若是住得太好,恐惹人非議……”“不必多言。”李樂陽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小侯爺學識淵博,本宮受益良多。青荷,你去把東書房旁的小院收拾出來,那里清靜,
也方便本宮討教學問?!蹦驹谝慌缘那嗪?,俯身應(yīng)諾,隨即退下準備去了。
我注意到她眼角余光掃過趙德全時,
那雙看似平靜的眸子里竟閃過一絲刀鋒般的冷意——那絕非普通侍女該有的眼神。不待多想,
我恭敬行禮。“謝過殿下恩典?!崩顦逢栍杂种?,最終只是輕輕點頭,“你下去休息吧,
近日無事,莫要出府?!闭f完便垂首端起案上茶盞。我趁此空檔,沖著趙德全挑了挑眉,
氣得老太監(jiān)臉色漲紅,卻又不敢發(fā)作?!暗钕路判?,微臣謹記?!鞭o過李樂陽,我背手踱步,
慢悠悠地向廂房走去。未走多遠,老太監(jiān)陰惻惻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小侯爺好手段,
才一日功夫,就把殿下哄得團團轉(zhuǎn)?!蔽已b作沒聽出他話里的刺,停下腳步,
笑瞇瞇回頭:“趙公公過獎,小子不過是盡些臣子本分罷了?!薄氨痉郑俊壁w德全冷笑一聲,
“老奴勸你安分些,你想步你爹的后塵,也別拉上長公主府!
”我笑意不減:“公公教訓的是?!薄澳悖 壁w德全一拳打在棉花糖上,頓覺無趣,
“哎……小侯爺,你好自為之吧!”目送趙德全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
心中冷笑:“好一條忠心耿耿的老狗,只是這‘忠’字,
早被宮墻里的規(guī)矩啃得只剩一副搖尾的骨頭?!被氐綆?,我倚在窗邊,
想起今日與玄霄真人交鋒時,那老道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
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這聲音在空蕩的廂房里顯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我現(xiàn)在的處境。
“呵……”我自嘲地笑了笑,橫豎老爹還在死牢里,這仇早就結(jié)下了。心中暗自盤算,
與其畏首畏尾……爭取到長公主的支持才是正經(jīng)。既然已經(jīng)走上這條險路,
那就只能步步為營,在這盤錯綜復雜的棋局中殺出一條生路。“小侯爺!
”脆生生的呼喚伴著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桃提著裙擺小跑進來,
發(fā)間的銀簪隨著動作一晃一晃,“東書房旁的小院收拾好啦!
”我伸手揉了揉她梳得齊整的雙丫髻:“這么高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搬家。
”“小侯爺盡會取笑人!”小桃撅著嘴倒退幾步,整理被我揉亂的發(fā)髻,“那小院臨著梅林,
冬日里推開窗就能聞到梅香……”她會心一笑,“我伺候小侯爺,自然也是要搬過去的!
”我看著她天真爛漫的模樣,心情也跟著晴朗起來。“走,”我朝她招招手,
嘴角不自覺彎起一抹弧度,“去看看咱們的新住處?!毙√覛g快地應(yīng)了一聲,
蹦蹦跳跳地在前頭引路。跟著小桃穿過幾道回廊,月洞門上“梅軒”二字清雅雋永。
推門而入,但見三間白墻青瓦的房舍環(huán)著個小天井,檐下懸著串青銅風鈴,簡樸中透著雅致。
院門外腳步聲響起,扭頭望去,李樂陽已立在那里,青荷捧著個錦盒站在她身后,
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暗钕?。”我連忙行禮。李樂陽的目光掃過院中陳設(shè),
最后落在我臉上又飛快移開:“可還滿意?”“微臣受寵若驚?!薄敖裢怼彼g著帕子,
聲音越來越小,“圣上要見你?!蔽倚念^猛跳。
第八章 如何正確回答女帝的送命題青荷上前一步,打開錦盒:“小侯爺,
殿下特意命人去侯府取的。”玄色錦袍在陽光下泛著暗紋,
金線織就的麒麟栩栩如生——世子朝服?!笆ド稀矚g沉穩(wěn)守信的人。
”李樂陽突然抬眼看我,杏眸中水光瀲滟,“她問什么,
你照實答便是……”聲音漸漸低不可聞,“我……我會在一旁的?!边@一刻,
望著李樂陽微微泛紅的耳尖,心口莫名傳來一股陌生的悸動——我下意識按住胸口,
感受著那不屬于我的心跳。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竟如此鮮明,
可靈魂深處的我仍固執(zhí)地記著自己是誰,可這副身軀卻對眼前的少女產(chǎn)生了真實的反應(yīng)。
李樂陽小心翼翼維護的,又真是眼前人,還是那個落水時緊緊吻住她的少年郎?
這個念頭像根刺,猝不及防扎進心里?!岸嗫尚Γ蔽倚南?,
“我明明該惱這副身子擅自悸動,可看著這琉璃人兒為我擔憂的樣子……竟連自己都分不清,
此刻想呵護她的,究竟是林挽傾的血肉,還是林晚晴的魂。”遠處的銅鐘蕩過院墻,
余韻在耳畔暈開,讓我忽然清醒——“但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垂眼藏住鋒芒,
“既然用了人家的身子,總得把戲做全。橫豎……護住一朵溫室嬌花,也不算什么虧本買賣。
”青荷突然輕咳一聲,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世子朝服前停留太久。而李樂陽,
早已被我直勾勾的眼神羞得滿臉通紅。暮色初臨,我換上世子朝服。小桃繞著我轉(zhuǎn)了兩圈,
眼睛亮晶晶的:“小侯爺穿這身真好看!和長公主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油嘴滑舌。
”我彈她腦門。馬車穿過三道宮門,最終停在一座精巧殿宇前。不同于公主府的雅致,
此處處處彰顯帝王氣象——九鳳銜珠的宮燈,漢白玉階前的銅龜,
連廊柱上金漆都比別處厚重三分。“兒臣參見陛下?!薄白锍紖⒁姳菹隆?/p>
”跟著李樂陽行禮時,我偷眼望去。鎏金寶座上的女帝約莫五十許人,
眉間一道懸針紋顯得不怒自威,蒼白面色掩在厚厚的脂粉下,那雙威嚴的鳳眼看向李樂陽時,
泄出幾分慈愛?!捌缴?。”女帝聲音沙啞,“這就是樂陽非要保下的林家小子?
”“罪臣林挽傾,叩謝陛下不殺之恩?!蔽曳匦写蠖Y。
女帝突然問道:“聽聞你今日與國師論道?”我后背瞬間沁出冷汗。“罪臣不敢。
”我伏低頭顱,聲音竭力保持平穩(wěn),“只是見殿下乏味,講了幾個典故。
”“比如則天皇帝還政李氏?”女帝指尖輕叩。那節(jié)奏不緊不慢,卻讓人心驚肉跳。
殿內(nèi)陡然安靜。我這才驚覺——深宮之中,女帝對公主府的動向竟了如指掌!
那些看似私密的談話,恐怕一字不落地都傳到了這雙鳳耳之中。“陛下!”李樂陽突然跪下,
“駙馬他……”“朕沒問你?!迸垡粋€眼神,長公主立刻噤聲。
那雙看透世事的鳳眼轉(zhuǎn)向我:“林卿覺得,女子為帝,可是逆天而行?”我手心冒汗,
這哪是家常問話,分明是送命題!我若回答不當,今日怕是要……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
給我片刻喘息之機。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卻不直視天顏,
而是將目光落在女帝衣袍下擺的龍紋上。“罪臣斗膽直言,天意高遠,凡人豈敢妄測?
罪臣只知民心所系即天命?!蔽疑钗豢跉?,“田間老農(nóng)盼風調(diào)雨順,市井小民求安居樂業(yè),
邊關(guān)將士望馬放南山——若能使萬民各得其所,便是天命所歸?!迸垌馕?,
卻不置可否?!爸劣谂訛榈邸蔽翌D了頓,聲音更沉,“史書工筆,自有后人書寫,
若陛下開創(chuàng)盛世,百年后世人只會說——大周有幸,得此明主。
”女帝忽然輕笑:“好個‘后人書寫’,林無咎那個老古板,倒養(yǎng)出個巧舌如簧的兒子。
”我伏地再拜:“罪臣不敢妄言,只是想起幼時隨父親巡查田莊,見農(nóng)婦們白日耕種,
夜間紡織,那時便想,女子也能撐起半邊天?!薄鞍脒吿??”女帝眼中精光一閃,
身子微微前傾,“這話倒是新鮮?!薄氨菹旅麒b,”我趁機道,“微臣母親早逝,
府中大小事務(wù)皆由管家嬤嬤操持。父親常說,若無這些女子操勞,侯府早成一盤散沙。
治國齊家,道理相通?!迸凵裆造V:“你也不必一口一個罪臣自稱,抬起頭來,
讓朕好好瞧瞧。”我聞言深吸一口氣,緩緩挺直腰背,目凝鼻端,神色恭敬卻無卑怯。
陽光透過殿頂?shù)牧鹆?,在我腳邊投下一片斑斕光影?!昂靡粋€翩翩郎君!”女帝輕嘆一聲,
“若朕要你輔佐樂陽,當如何?”“微臣必當竭盡所能,助殿下明辨忠奸?!蔽椅⑽⑻ы?/p>
與女帝四目相對,聲音沉穩(wěn)而堅定,“并時時提醒殿下——為君者,當以社稷為重。
”寶座上傳來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女帝忽然傾身向前,鳳眸含威,“若朕要你尚主之后,
子孫皆隨樂陽排序齒……又當如何?”我心頭一震,這已不是單純的輔政之問,
而是涉及家族傳承與權(quán)力歸屬的試探,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陛下圣明。
”我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波瀾,“微臣自當謹守臣子本分,不敢僭越半步。至于子孫,
無論隨父隨母,微臣只愿他們銘記祖訓,效忠朝廷,不負陛下厚望。”良久,
女帝緩緩靠回龍椅,“有趣,你既懂進退,又不懼直言,倒真不像那些趨炎附勢之人。
”女帝招手示意李樂陽近前,輕撫女兒發(fā)髻:“樂陽年幼,性子純善,
朕不能將她托付給一個心懷私念的人,朕總擔心……”“陛下……”李樂陽語帶嬌嗔。
女帝終是輕嘆一聲,“也罷,既然樂陽心向著你,朕瞧著也不錯,倒不能棒打鴛鴦,
著欽天監(jiān)擇日,大婚諸事,禮部依制速速操辦?!薄俺迹抵x陛下天恩!”我躬身伏拜。
林挽傾啊林挽傾,老娘我……這下是真把你給嫁出去了!第九章 宗人府錄籍“陛下!
”李樂陽突然跪倒,“兒臣斗膽,請陛下開恩?!迸勖忌椅⑻?,語氣淡然:“哦?
”“靖安侯年事已高……”李樂陽心中惴惴,“天牢陰寒,若……若有個閃失,
大婚之日豈非……”“樂陽倒是會疼人。”女帝凝視女兒良久,忽然嘆道:“罷了。
”她擺擺手,像拂去一粒塵埃,“擬旨吧。即刻釋放林無咎,
褫奪其太子太傅、兵部尚書之職,僅留爵位,命他閉門思過,非召不得入朝?!贝罄硭峦?,
夜色如墨。長公主李樂陽站在我身側(cè),小手不安地絞著帕子,時不時偷瞄我一眼。
我沖她笑笑,示意她別緊張?!爸ㄑ健贝罄硭潞裰氐闹炱岽箝T終于打開,
林無咎腰背挺直如松,緩步而出,一身素白囚衣,在火把映照下泛著黃。他微微瞇了瞇眼,
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我身上?!案赣H……”我上前一步,心中忐忑,
生怕這倔老頭當眾給我難堪。林無咎卻只是冷冷一瞥,隨即向長公主躬身行禮:“老臣,
拜見長公主殿下?!崩顦逢柣琶ι焓痔摲觯骸昂顮斂煺埰??!薄爸x殿下?!绷譄o咎直起身,
目光卻再未落在我身上,仿佛我只是個不相干的路人。我胸口發(fā)悶,
卻仍強撐著笑道:“父親,咱們……回家吧。”“家?”林無咎終于開口,“老夫的家,
在靖安侯府,駙馬爺不必相送!”說罷,他轉(zhuǎn)身走向早已備好的馬車,背影孤絕,
仿佛一柄出鞘的劍,寧折不彎。我呼吸一滯,拳頭在袖中攥緊——這個倔老頭,
真是又臭又硬!李樂陽輕輕扯了扯我的袖子,
小聲道:“駙馬……侯爺他……”我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沒事,老爺子中年失業(yè),
心情不好,過陣子就沒事了?!崩顦逢栃友蹐A睜,紅唇微張,
“……”目送林無咎的馬車消失在夜幕,“走吧?!蔽蚁乱庾R地伸手環(huán)住李樂陽的臂彎,
像閨蜜逛街時那樣自然。李樂陽明顯怔住了,低頭看著我突然挽住她的手,
臉頰飛起兩朵紅云。她本能地想抽回手,卻被我更緊地挽住?!榜€馬……”她小聲抗議,
聲音里帶著羞赧??粗肿銦o措的樣子,我忽然起了玩心,
故意把臉湊近她耳邊:“天黑無妨,咱們這樣,
才像真正的夫妻嘛……”李樂陽的耳尖瞬間紅得能滴血,卻意外地沒有掙脫,只是低著頭,
任由我挽著她鉆進馬車。我感受著她微微發(fā)顫的手臂,突然覺得這個古代小公主,
可愛得讓人想揉進懷里。一夜無話。晨起,宮中旨意已到,命我赴宗人府錄籍。馬車轆轆,
緩緩駛?cè)胱谌烁庠海姨艉熞凶?,閑望車外景致。李樂陽端坐身側(cè),顯然有些緊張。
“殿下,”我壓低聲音,故意逗她,“您再這么絞下去,這方帕子怕是要提前壽終正寢了。
”她聞言一驚,慌忙松開手,耳尖瞬間染上霞色:“駙馬!”聲音里帶著幾分羞惱。
我咧嘴一笑,“別緊張,就是走個流程?!瘪R車停穩(wěn)后,宗人府的管事太監(jiān)已候在階下,
見我們下車,立刻躬身行禮:“參見長公主殿下,參見駙馬爺。”“免禮。
”李樂陽端著架子,聲音卻比平日軟了幾分。管事太監(jiān)引我們穿過三重院落,
宗人府比我想象中冷清許多,廊下只有幾個老邁的宗親在曬太陽,見我們經(jīng)過,
渾濁的眼里閃過探究的光?!伴L公主、駙馬爺,請在此稍候。
”管事太監(jiān)將我們帶到一間檀香繚繞的書房,“老奴這就去請宗正大人?!钡热送讼?,
我湊近李樂陽耳邊:“殿下,這些老頭子怎么跟看猴似的盯著我?”“胡說什么!
”她急得去捂我的嘴,又猛地縮回手,“宗人府掌皇族譜牒,最重禮法,
你、你待會千萬別亂說話……”我正想再逗她兩句,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咳嗽。
一位須發(fā)花白的老者緩步而入,紫色官服上繡著猙獰的狴犴——正是掌管宗人府的宗正,
信王李崇?!袄铣紖⒁婇L公主?!毙磐跣型甓Y,銳利的目光在我身上刮了一遍,
“這位就是靖安侯世子?”我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晚輩林挽傾,見過宗正大人。
”信王“嗯”了一聲,示意文書官展開一卷明黃絹帛:“既是入贅,按制需改姓入籍。
從今日起,你當以‘李’為姓……”“且慢!”我這一嗓子嚇得文書官手一抖,
墨汁差點就滴在絹帛上。信王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駙馬有何高見?
”李樂陽在袖下狠狠掐了我一把。我齜牙咧嘴地拱手:“王爺容稟,家父尚在,若貿(mào)然改姓,
恐傷孝道。”信王瞇起眼睛,突然冷笑:“倒是伶牙俐齒,難怪能哄得樂陽為你求情。
”他枯枝般的手指捋著胡須,“不過宗法豈容兒戲?既入贅天家……”“皇叔祖。
”李樂陽突然出聲,聲音雖輕卻異常清晰,“陛下確實未曾明言要駙馬改姓,
不如在玉牒上注明‘林氏子尚主’,既全了禮法,又不違人倫?
”信王的目光在我二人之間來回掃視,忽而意味深長地笑了,
“駙馬倒是好福氣……”轉(zhuǎn)頭對文書官吩咐,“愣著做甚?按長公主說的寫!
”狼毫筆尖終于落下,我看著“林挽傾”三字力透紙背,懸著的心才算放下——還好,
不然倔老頭非得從靖安侯府殺過來不可?!榜€馬都尉林挽傾,尚鎮(zhèn)國長公主,
錄籍禮成——”信王拖長的尾音在廳內(nèi)回蕩。我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少女,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照得她睫羽如蝶翼輕顫。這一刻,
我忽然有些恍惚。李樂陽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微微側(cè)首。陽光在她眸中流轉(zhuǎn),
清澈得能望見底,她輕輕抿了抿唇,露出一個羞怯的淺笑。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這不對勁!
這該死的男性荷爾蒙!第十章 大婚夜,倔老頭親爹來砸場欽天監(jiān)的動作快得驚人,
吉日就定在三日后。禮部官員流水般進出公主府,繁瑣的禮儀壓得李樂陽小臉發(fā)白,
卻又透著一股新嫁娘特有的光彩。這微妙的羞赧與欣喜,讓我的心緒愈發(fā)復雜。
每當她穿著大紅嫁衣在嬤嬤指導下練習禮儀時,那纖細脖頸低垂的弧度,
總讓我這具男性身體產(chǎn)生不該有的悸動。而靈魂深處的我——那個名叫林晚晴的現(xiàn)代女性,
卻為此感到無比荒謬。府里下人見我情緒不佳,還以為是靖安侯府至今杳無音信的緣故,
個個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觸了霉頭。唯獨小桃,依舊沒心沒肺地圍著“小侯爺”嘰喳打轉(zhuǎn),
天真爛漫地幫我丈量尺寸、挑選婚服料子?!靶『顮敶┘t色真好看!”小桃舉著銅鏡,
讓我看背后的效果,“等大婚那日,殿下見了定會移不開眼!
”我望著鏡中一身喜服的陌生男子,苦笑道:“是嗎?
”手指無意識地又摸向喉結(jié)處那個微妙的凸起。大婚當日,長公主府張燈結(jié)彩。
我身著大紅喜袍,站在正廳中央,周圍賀客如云,卻無一人是靖安侯府親眷。禮樂聲里,
我不斷望向大門——倔老頭終究沒來?!榜€馬爺,”趙德全弓著背,額角的汗珠滾落,
匆匆湊到跟前,“吉時眼看就到,老奴派出去催請靖安侯的人,前后都十幾撥了,
可仍不見動靜?。 彼曇魤旱脴O低,“這……這耽擱下去,怕是要連累長公主府,
淪為滿京城的笑柄??!”我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趙德全那張寫滿“天塌了”的老臉,
以及周圍賓客或好奇或幸災(zāi)樂禍的窺探眼神,心里反而奇異地冷靜下來。輕輕一哂,
帶著點滿不在乎的灑脫,“趙總管,慌成這樣做什么?不來空著便是,想看戲的,
攔也攔不住?!痹捯粑绰?,府門處突然一陣騷動。靖安侯林無咎一襲玄色常服,
通身不見半點喜慶之色,腰間卻系著先帝御賜的玉帶,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大步而來。
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向一側(cè)為他預(yù)留的席位坐下。方才還喧騰的喜堂,驟然安靜下來。然而,
不過維持了短短一息。“侯爺!您可算來了!”“侯爺好福氣?。」补?!”“侯爺,
給您賀喜了!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吶!”……方才還冷眼旁觀的官員勛貴們,
此刻臉上堆滿了熱切的笑容,爭先恐后地涌向那方席位,恭賀之聲此起彼伏,
瞬間將那身常服和冷臉淹沒——滿堂霎時又燃起了比先前更顯浮夸的喜慶喧鬧。
“陛下駕到——!”女帝儀仗抵達,滿堂寂靜,唯有金環(huán)玉佩碰撞的輕響。
老爺子起身迎了幾步,撩袍便拜:“罪臣林無咎,叩見陛下!”數(shù)月牢獄消磨了他幾分銳氣,
臉色略顯蒼白,身形也清減不少。女帝虛手一抬:“侯爺免禮,今日是家禮,你乃新婿生父,
落座便是?!钡鹊脚奂氨娙俗?。李樂陽在重重宮人簇擁下終于款款而來,鳳冠霞帔,
珠簾掩映下的眉眼含羞帶怯。拜天地,拜女帝……當禮官高唱“拜高堂”時,
我雙膝跪地——老侯爺端坐如山,腰間玉帶映著燭火,襯得面容如古井無波。
等著看好戲的眾人眼中精光一閃,但見公主屈膝——老爺子身形略向前傾,雙手虛扶,
右手掌心向上作“受”狀,口稱:“奉圣恩”。我內(nèi)心翻涌,
恨不得當場冷笑出聲——倔老頭,你可真行!好大兒拜你,端坐不受;乖兒媳拜你,
稱“奉圣恩”。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奉圣恩”三個字是場面話?偏你咬字清晰,
生怕別人聽不出你是在應(yīng)付皇命?蟄伏不會嗎?迂回不懂嗎?哪怕裝個樣子,
虛與委蛇都不會?非要把“老子不情愿”寫在臉上?
我總算明白為什么堂堂靖安侯、太子太傅、先皇托孤重臣,
斗不過那個笑面虎國師了——人家玩的是權(quán)術(shù),你玩的是氣節(jié)。人家要的是贏,
你要的是“對”。勛貴子弟?朝堂老臣?哈!活脫脫一個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倔驢!行,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鐵骨錚錚??蛇@世道,光靠“對的事”能活嗎?我閉了閉眼,
壓下那股荒謬感。原來這世上,還真有人寧愿頭破血流,也不肯彎一下脊梁。
難怪保不住太子,蠢得讓人無話可說。待到禮成,女帝眼神示意一旁侍立的大太監(jiān)。
“敕——”大太監(jiān)上前一步,尖細的嗓音刺破喜堂余韻,滿座朱紫齊刷刷跪伏。“儲貳之重,
社稷攸關(guān)。鎮(zhèn)國長公主樂陽,既成嘉禮,宜贊丕圖。即日起,每日辰時入紫宸殿聽政,
參決機務(wù),協(xié)理六部諸司。駙馬都尉林挽傾,器識通敏,學行優(yōu)長。
特授同中書門下五品參議機務(wù),伴駕聽政,協(xié)理文翰?!碧孟挛说卣ㄩ_低議。
只見一位腦滿腸肥的紫袍官員率先撲出,“陛下圣明!鎮(zhèn)國長公主天資聰穎,
此旨深孚天下臣民所望!臣戶部尚書董晟,恭賀長公主、恭賀駙馬!
”李樂陽端起儲君的威儀,微微頷首。“董尚書為國操勞,乃朝中柱石,舅舅不必多禮,
快快請起。”舅舅?誰說她李樂陽是顆不諳世事的琉璃珠子?這輕飄飄一聲“舅舅”,
分明是向我這個初來乍到的駙馬挑明——眼前這位滾圓的戶部堂官,是自己人!
方才還覺得這董胖子油滑諂媚的臉,此刻落在眼里,竟倏地添了幾分厚道和親近,
怎么看怎么順眼了起來。稀稀拉拉的恭賀聲隨之響起。此時,國師玄霄真人忽然輕笑一聲,
拂塵甩出個漂亮的弧度,“無量天尊——”他唱了個喏,聲音不疾不徐卻讓滿堂為之一靜,
“貧道恭賀長公主、駙馬?!狈路鸢聪履硞€隱秘的機栝。朝臣們突然活了過來,
潮水般的賀喜聲幾乎掀翻殿頂琉璃瓦。我心尖兒不由得微微一顫,
眼角的余光瞥見女帝那蒼白的眼角細紋里竟?jié)B出一絲森森寒意,而老爺子,只見他端坐如山,
腰背挺直,雙拳緊握膝上,指節(jié)死白。第十一章 辱罵滿朝文武新人歸位席間,
金樽美酒映著滿堂華彩。觥籌交錯間,那些藏在錦繡官袍下的刀光劍影,
正隨著瓊漿玉液在杯盞中暗暗浮沉——總有人不肯放過這“熱鬧”。
一位身著緋袍的官員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聲音刻意拔高,
在大殿內(nèi)回響:“恭賀長公主殿下大喜!駙馬爺大喜!久聞駙馬爺學識淵博,
今日此等良辰美景,豈能無詩助興?”他環(huán)視四周,帶著笑意,“在座諸位同僚,
可有與某同感?”席間響起意味不明的附和聲,更多的卻是沉默和看好戲的眼神。這些人精,
誰不知靖安侯與國師水火不容?如今靖安侯削職賦閑,唯一的兒子又成了“贅婿”,
有的人還是要不顧體面狠狠跺上一腳,非要讓其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丑露怯罷了。
壓力瞬間集中到我身上。李樂陽擔憂地看著我,想開口解圍。“犬子不學無術(shù)!
”一聲低沉的斷喝從高堂傳來。眾人望去,只見林無咎端坐原地,面色沉郁如水,
仿佛剛才那話與他無關(guān):“全賴陛下隆恩浩蕩,長公主殿下垂親錯愛,才有今日茍全于此。
”他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如刀,割在他自己心頭,也割在眾人耳中,“這等場合,
無謂獻丑。這詩,不作也罷!”他把頭扭向一邊,看都不再看場中一眼?!捌埲??
這詞用得何其誅心!那緋袍官員卻不肯罷休,對著林無咎的方向拱了拱手:“侯爺過謙了!
駙馬爺若不學無術(shù),又怎能伴駕聽政,協(xié)理文翰。”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駙馬爺,這滿堂賓客,莫非還當不得您一首詩?!莫非真要拂了今日這潑天的喜氣?!
”國師玄霄真人此刻正端坐在女帝下首不遠,自斟自飲,嘴角噙著一絲弧度。滿堂寂靜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欺人太甚!穿了越還要被你們這群封建老古董當猴耍?!
去你媽的!我甩開李樂陽試圖拉住我的手,猛地端起桌上的玉杯一飲而盡,酒液辛辣,
激得血脈僨張。目光剮過全場,最終,狠狠劈在那緋袍官員臉上!
朗聲一笑:“既然興致到了,便胡謅一首,博諸位一笑!”我微微閉目,腦中千年文脈奔涌!
李商隱……蘇軾……那些沉睡在未來的錦繡辭章如同億萬星辰,在我識海中急速翻涌。
既然要驚世駭俗,就不妨徹底一點!再睜眼時,眸中已是星河倒轉(zhuǎn)、劍意盈胸!“且聽好了!
”我朗聲開口,借著這具男兒身燃起的血性,展現(xiàn)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張揚,
一氣呵成:“今夜星辰今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話音落地,整個大殿竟陷入一種詭異的真空狀態(tài),有人張大了嘴忘了呼吸,
有人手中杯盞失力滑落都渾然不覺。此等才情!此等氣象!
已然將先前所有紛擾雜音徹底碾碎!然而!并未結(jié)束!就在眾人尚未回神之際,
我目光掃過滿目刺眼的朱紫金玉,嘴角勾起一抹冷到極致的嗤笑,
語氣驟轉(zhuǎn)銳利高昂:“笑看滿座金玉客,”腳步一轉(zhuǎn),目光落在那腰背挺直的倔老頭身上時,
一聲沉沉悲嘆:“可嘆高堂御帶翁。”終于!胸中那股穿越而來,無處安放的憋屈,
對這操蛋世界最深的輕蔑——如同火山噴發(fā)的熔巖,徹底沖破喉鎖,
帶著沖天劍氣與謫仙傲骨,決絕斬落!“我本天外謫仙骨,何須簪花入彀中!”字字鏗鏘!
余音在奢華的喜堂梁柱間激蕩回旋,壓得那數(shù)百盞明晃晃的宮燈都仿佛黯然失色!哼!
李商隱這世界何曾知曉?更遑論那遠未出世的“金玉論”?此刻,這詩只屬于我——林晚晴!
呸,是怒極而瘋的林挽傾!老子剽竊的,便是老子的!此詩一出,滿堂死寂。
“今夜星辰今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笑看滿座金玉客,
可嘆高堂御帶翁。我本天外謫仙骨,何須簪花入彀中!”李樂陽激動得臉頰緋紅,
癡癡地望著我,杏眸中光彩流轉(zhuǎn),幾乎忘了場合。御座之上,女帝眼底掠過一絲訝異,
隨即化作一絲難得的贊許,微微頷首。她蒼白的面容上浮現(xiàn)一抹血色,
仿佛被這詩中劍氣所激?!坝鶐獭绷譄o咎臉色變幻不定,種種情緒在他眼底翻涌。
他看著場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獨子,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國師玄霄真人的臉色徹底陰沉下去,眼中殺機再次閃現(xiàn),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短暫的震撼過后,是暗流涌動,方才起哄的緋袍官員臉色變了數(shù)變,強自擠出笑容:“好!
好詩!”他目光掃過林無咎,落回我身上,帶著一絲得色?!爸皇恰礉M座金玉客,
可嘆高堂御帶翁’?呵呵,這‘金玉客’庸俗也便罷了,駙馬爺對自家高堂如此嘆喟,
怕是……有違孝道倫常吧?”這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引來附和低語。
我迎上那緋袍官員挑釁的目光,嘴角勾起冰冷弧度。“還未請教?”那緋袍官員抱拳,
眼中閃過一絲得色,語氣卻故作恭敬:“下官戶部侍郎,王煥。”戶部侍郎?我目光一凝,
戶部的佐貳官!我瞥向那滾圓的董胖子——女帝親手足,樂陽嫡親娘舅!鐵桿的帝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