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種詭異而刻板的平衡中滑過。喬羽依舊是那個雷厲風(fēng)行的喬總,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咄咄逼人,訓(xùn)斥下屬毫不留情。徐天則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沉默地執(zhí)行著他的保安職責(zé),巡邏、站崗、檢查,精準(zhǔn)得像一臺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jī)器。在公司,兩人如同陌生人,目光偶爾交錯,也迅速移開,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冰冷默契。
直到那個深夜。
應(yīng)酬總是不可避免的陷阱。喬羽為了拿下東南亞一個關(guān)鍵原料供應(yīng)商的獨家代理權(quán),陪著對方那個五十多歲、目光黏膩的禿頂陳總喝了一輪又一輪。高度的白酒像刀子一樣燒灼著她的胃,包廂里渾濁的煙味和男人身上濃烈的古龍水味混雜在一起,令人窒息。
“喬總真是海量!巾幗不讓須眉??!”陳總打著酒嗝,肥胖的手帶著汗?jié)竦挠湍伕?,又一次試圖拍在喬羽裸露的手臂上。
喬羽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qiáng)忍著惡心,不動聲色地避開那只手,拿起酒杯,臉上擠出一個完美的職業(yè)假笑:“陳總過獎,為了合作,應(yīng)該的?!焙韲道锘鹄崩钡耐锤凶屗曇粲行┌l(fā)啞。
終于送走了難纏的客戶,喬羽踉蹌著走出金碧輝煌的酒店大門。深秋的夜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意,猛地灌進(jìn)她單薄的羊絨衫里,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胃部的絞痛瞬間加劇。她扶著冰冷的羅馬柱,彎下腰,劇烈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鬢角,眼前陣陣發(fā)黑。司機(jī)老劉今晚家里有事,她讓他提前回去了。此刻,深夜的酒店門口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細(xì)長而孤單。
刺骨的寒冷和胃部的劇痛像兩只手,死死攥住了她。喬羽掏出手機(jī),指尖因為寒冷和虛弱而顫抖,通訊錄里那些名字在眼前模糊晃動。助理?太晚了。朋友?她幾乎沒有可以深夜打擾的朋友。一種巨大的、冰冷的無助感攫住了她。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指滑過屏幕,停在了一個沒有名字、只標(biāo)注著“保安徐天”的號碼上。
她遲疑了。協(xié)議里寫得清清楚楚:互不干涉。她甚至能想象出徐天接到電話時那張沉寂無波的臉。
但胃部的絞痛和刺骨的寒意壓倒了一切。她閉上眼,幾乎用盡力氣,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快得讓喬羽猝不及防。
“……喂?” 徐天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依舊是那低沉沙啞的調(diào)子,在寂靜的深夜里卻像一塊粗糙卻溫?zé)岬氖^,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我……”喬羽剛一開口,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襲來,讓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后面的話全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壓抑的、痛苦的抽氣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死寂的兩秒。然后,徐天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任何多余的詢問,只有三個字:
“位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