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昏迷三年的我突然抓住護士的手,整個ICU炸開了鍋。
刺眼的白光讓我本能地閉上眼睛,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醫(yī)療器械報警聲。我的喉嚨干澀得像是被砂紙摩擦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消毒水的氣味。
"程太太?程太太您能聽見我說話嗎?"護士的聲音顫抖著,她的手在我掌心里微微發(fā)抖。
我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幾秒才逐漸清晰。面前是一張陌生的臉,涂著淡粉色口紅的嘴唇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我下意識地想抬手揉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鏡子..."我嘶啞地說,聲音陌生得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護士猶豫了一下,從推車上取出一面小圓鏡遞給我。當鏡面轉(zhuǎn)向我的那一刻,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鏡子里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蒼白如紙的皮膚,高挺的鼻梁,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這是一張屬于成熟女人的臉,美麗卻憔悴,右額角還有一道已經(jīng)愈合的疤痕。
"我不認識這張臉。"我聽見自己說,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
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護士的臉色變得慘白,她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儀器推車。
"快去叫陸先生!"她對另一個護士喊道,然后轉(zhuǎn)向我,"程太太,您別害怕,您昏迷了很長時間,這是正常的..."
程太太?昏迷?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大學宿舍里,我和室友林小雨因為畢業(yè)論文熬夜到凌晨三點,我記得自己突然頭暈目眩,然后...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高大的男人沖了進來。他穿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裝,領(lǐng)帶微微松開,看起來像是剛從某個重要會議上趕過來。他的眼睛在看到我時瞬間亮了起來,那種欣喜若狂的表情讓我感到一陣不適。
"微微!"他沖到床邊,想要握住我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仿佛害怕我會像泡沫一樣消失,"醫(yī)生說你醒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我警惕地縮了縮身子。這個男人看起來三十五六歲,五官深邃,眼角有淺淺的紋路,應該是經(jīng)常皺眉留下的痕跡。他的表情從狂喜轉(zhuǎn)為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上。
"你是誰?"我問道,聲音比我想象的還要冷硬。
男人的表情瞬間凝固。他轉(zhuǎn)向護士,聲音低沉:"她怎么了?"
"陸先生,程太太似乎...有些記憶混亂。"護士小聲回答。
陸先生——看來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丈夫"。他深吸一口氣,重新轉(zhuǎn)向我,臉上掛起一個溫柔的微笑,但笑意并未到達眼底。
"微微,我是陸遠,你的丈夫。"他說著,輕輕握住我的手,"你出了車禍,昏迷了三年。醫(yī)生說可能會有記憶障礙,但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慢慢來..."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卻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我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不叫微微。"我聽見自己說,"我叫蘇曉,是A大學生,我昨晚還在宿舍寫論文..."
陸遠的臉色變了。他眼中閃過一絲我無法解讀的情緒,然后突然松開了我的手,轉(zhuǎn)向護士:"請你們先出去一下。"
當病房門關(guān)上后,陸遠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他俯身靠近我,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息。
"聽著,不管你是誰,現(xiàn)在你在這具身體里。"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程微是我妻子,她名下有家族信托基金,如果她'死亡'或者'精神失常',那些錢就會捐給慈善機構(gòu)。我需要一個'康復'的妻子,明白嗎?"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這個男人在威脅我?更可怕的是,他說"不管你是誰",難道他知道我不是原來的程微?
"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我試圖裝傻,但聲音里的顫抖出賣了我。
陸遠突然伸手掐住了輸氧管,氧氣流動的聲音戛然而止。我的呼吸立刻變得困難,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配合我,或者窒息而死。"他的聲音輕柔得可怕,"選擇權(quán)在你手上,蘇曉。"
就在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時,他松開了手,氧氣重新涌入我的肺部,我劇烈地咳嗽起來。
"乖女孩。"他撫摸著我的頭發(fā),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品,"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程微,我的妻子,剛從三年昏迷中醒來,有些記憶混亂但正在康復。明白了嗎?"
我艱難地點點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這個男人剛才差點殺了我——或者說,差點殺了這具身體。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原來的程微可能根本不是因為車禍成為植物人的。
陸遠按響了呼叫鈴,當醫(yī)護人員沖進來時,他已經(jīng)恢復了那副溫柔體貼的丈夫模樣。
"我妻子有些混亂,"他憂心忡忡地對醫(yī)生說,"她記不清最近幾年的事了,甚至認不出我..."
醫(yī)生——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頂男人——開始檢查我的瞳孔反應和基礎(chǔ)反射。我配合著完成各種測試,腦子里卻在飛速運轉(zhuǎn)。我必須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會在別人的身體里醒來,而原來的程微又去了哪里?
"短期記憶受損是常見的后遺癥,"醫(yī)生最后對陸遠說,"但程太太的認知功能似乎完好,這是個好兆頭。我建議先觀察幾天,然后做更詳細的檢查。"
陸遠點點頭,臉上寫滿了擔憂:"只要能讓她好起來,什么檢查都可以。"
當所有人都離開后,病房終于安靜下來。我盯著天花板,試圖理清思緒。我是蘇曉,22歲,A大心理學系大三學生。最后的記憶是在宿舍熬夜寫論文,然后...然后我就成了程微,一個昏迷三年的豪門太太。
窗外,夜色已深。病房門再次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看起來三十出頭,戴著金絲邊眼鏡,胸牌上寫著"周默 神經(jīng)外科主治醫(yī)師"。
"程太太,我來做夜間檢查。"他的聲音溫和而專業(yè),但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的時間比必要的長。
當他檢查我的瞳孔時,我聞到他白大褂口袋里散發(fā)出的淡淡藥味。就在他俯身調(diào)整輸液速度時,我瞥見他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白色紙張——看起來像是一張婚禮請柬。
"周醫(yī)生,"我突然開口,"我真的是因為車禍昏迷的嗎?"
周默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調(diào)整著輸液管:"根據(jù)病歷記錄,是的。一場嚴重的車禍,您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奇跡了。"
他的回答太標準了,像是事先排練好的。我注意到他說話時目光閃爍,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那么,我的記憶...會恢復嗎?"我追問道。
周默終于看向我,鏡片后的眼睛深邃難懂:"大腦很神奇,程太太。有時候失去的記憶會突然回來,有時候則永遠消失。"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但也許有些記憶,忘了反而更好。"
他的話讓我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就在這時,病房門再次打開,陸遠走了進來。他和周默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種默契讓我確信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醫(yī)生,我妻子的情況怎么樣?"陸遠問道,手自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那種占有欲十足的姿勢讓我渾身僵硬。
"恢復得很好,超出預期。"周默平靜地回答,"不過記憶恢復需要時間,不要給她太大壓力。"
陸遠點點頭,然后俯身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別擔心,親愛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嘴唇冰冷得像蛇的皮膚。
當晚,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中我站在一棟豪華別墅的地下室門前,手里拿著一串鑰匙。門后傳來女孩的啜泣聲,當我打開門時,看到七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被鎖在里面,她們同時轉(zhuǎn)向我,齊聲說:"你也是其中一個。"
我驚叫著醒來,發(fā)現(xiàn)汗水已經(jīng)浸透了病號服。窗外,第一縷晨光剛剛爬上窗臺。
這不是夢。這是程微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