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照,喜樂喧天。
我頂著沉重的鳳冠,坐在鋪滿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的喜床上,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嫁衣的袖口。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父親臨別時的叮囑:"楚歌,蘇家是書香門第,你嫁過去要收斂性子,莫要再像在家中這般任性妄為。"
我撇了撇嘴,心想蘇文禮那溫吞性子,還不知是誰要遷就誰呢。
門外腳步聲漸近,我的心突然提了起來。雖說我與蘇文禮相識,但這拜堂成親畢竟是頭一遭。蓋頭下的臉頰不由發(fā)燙,我暗自唾棄自己:林楚歌啊林楚歌,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這會兒倒怯場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沉穩(wěn)的腳步聲停在面前。我屏住呼吸,等待蓋頭被掀起的那一刻。
眼前驟然一亮,我下意識抬頭,笑容卻凝固在臉上——
這根本不是蘇文禮!
面前的男人一襲大紅喜服,劍眉斜飛入鬢,鳳眸如寒星般清冷。他面容如玉雕般完美,卻透著不容靠近的疏離感。薄唇緊抿,下頜線條堅毅,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又危險迷人。
我立刻認出他是誰——蕭瑾陌,按理說應該是我妹妹林清婉未來的夫君!
"怎么是你?"我脫口而出。
蕭瑾陌曾是玄武國最年輕的大將軍,十七歲便統(tǒng)領三軍,在戰(zhàn)場上用兵如神,令敵軍聞風喪膽。后來不知為何急流勇退,回到江南擔任城主。我妹妹與他成婚,不過是皇帝為了籠絡他的權宜之計罷了。
他修長的手指捏著紅蓋頭,目光冷冽地掃過我:"我也想問,怎么是你?"
我心頭一跳,這才想起今早暴雨傾盆,送親隊伍一片混亂。我和妹妹的花轎并排停在林府門口,莫非是那時上錯了轎子?
"我——"我剛要解釋,卻突然想到妹妹與蘇文禮本就兩情相悅,只是礙于皇命難違才被迫分離。若是此刻說明真相,妹妹豈不是又要被送回蕭瑾陌身邊?
蕭瑾陌見我沉默,冷哼一聲:"我對這門親事毫無興趣,你只需安分守己,在府里做個擺設就行。"
他轉身欲走,我心頭火起。我在京城也是眾星捧月的林家大小姐,何曾被人這般輕視過?
"說得好像我很在乎你似的!"我沖著他的背影喊道,"我在京城追求者能從朱雀街排到玄武門,少你一個不缺!"
蕭瑾陌腳步一頓,回眸一瞥,那眼神冷得能凝冰成霜:"最好如此。"隨即大步離去,房門被他摔得震天響。
我氣呼呼地扯下鳳冠,一頭青絲如瀑瀉下。環(huán)顧四周,這洞房布置得極為敷衍,除了必要的喜燭喜被外,半點溫馨氣息也無,看來蕭瑾陌確實對這樁婚事滿心不情愿。
我走到妝臺前,銅鏡中映出一張明艷動人的臉——柳葉眉,杏核眼,膚若凝脂,唇若點朱。這般容貌,竟被人當成"擺設"?
"蕭瑾陌,你怕不是眼盲心瞎。"我對著鏡子咬牙切齒。
不過轉念一想,這陰差陽錯倒成全了妹妹和蘇文禮。蘇文禮溫潤如玉,最是體貼,定會善待我那柔弱似水的妹妹。至于我——我林楚歌什么時候需要男人呵護了?
"將錯就錯也好。"我對著銅鏡中的自己眨眨眼,"等時機成熟,再想辦法讓蕭瑾陌主動提出和離,我就能功成身退回京城了!"
想到此處,我心情大好,哼著小曲開始卸妝。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我得養(yǎng)精蓄銳,好好會一會這位傳說中的冷面將軍。
次日清晨,我正夢見自己在京城最愛的醉仙樓大快朵頤,忽然一盆刺骨冷水當頭澆下!
"啊!"我驚叫著從床上彈起來,渾身濕透,水珠順著發(fā)梢不斷滴落,"你干什么?!"
蕭瑾陌長身玉立站在床前,手中還拿著那個青瓷水盆:"日上三竿還不起,本城主來請夫人用早膳,免得餓死在床上。"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這男人簡直惡劣至極!但轉念一想,這不正是激怒他的好機會嗎?
我強壓怒火,擠出一個假笑:"吃飯是吧?好得很,我一定好好吃!"
一刻鐘后,我換好衣裳坐在餐桌前,不等蕭瑾陌動筷,便狼吞虎咽地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還故意發(fā)出夸張的咀嚼聲。
蕭瑾陌就靜靜地看著我,直到我吃得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才放下筷子——他面前的碗筷干干凈凈,一口未動。
"粗鄙。"他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
我心中暗喜,看來計劃奏效了。聽說蕭瑾陌最討厭矯揉造作的女子,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捏著嗓子,用甜得發(fā)膩的聲音說:"哎呀夫君~人家只是太餓了嘛~"說著還沖他拋了個媚眼,"要是夫君不開心,不如我喂你吃呀?或者夫君實在看不慣我,也可以考慮和離哦~"
我清楚地看到蕭瑾陌的手指微微收緊,骨節(jié)泛白。若不是顧及修養(yǎng),他怕是早就掀桌而去了。
"癡心妄想。"他冷冷起身,"想和離?除非我死。"
看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首戰(zhàn)告捷,雖然沒能讓他答應和離,但至少讓他見識到我的"難纏"了。
我回頭喚來陪嫁丫鬟春夏:"幫我梳個男裝發(fā)髻,待會兒我要出門。"
"夫人要去哪兒?"春夏怯生生地問。
我對著銅鏡露出狡黠的笑容:"聽說江南的青樓別具風味,本公子正想去見識見識。"
我沒注意到,窗外回廊下,蕭瑾陌正倚柱而立,聽著屋內(nèi)動靜,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上錯花轎?林楚歌,我們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