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樂樂一咬牙：
顧錚就顧錚吧！
“那......那我......”
蔣樂樂抬起頭，有些怯生生的看向趙家?guī)讉€女眷，說道：
“......我去問問顧知青！”
蔣樂樂將頭花留下，就離開了趙家，往顧錚的屋棚那邊走去。
他正好要去小樹林撿柴，可以順道去顧錚的屋棚看看情況。
如果......他是說如果，顧錚今天心情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探探口風。
不料，才剛走到二道河拐彎的林子邊，凄厲的哭嚎聲，便遠遠傳了過來！
“我的招娣喲——！”
蔣樂樂頓時頭皮發(fā)麻，這才想起來，早上聽到二道河這邊死了人的事情。
“早知道繞點路了?！?/p>
蔣樂樂嘀咕了一句，不想招惹事端，腳下一轉(zhuǎn)，就要繞開這里。
卻不料，那拖長的音調(diào)再度響起：
“顧錚！你，你這個殺人犯，得給我閨女償命！”
蔣樂樂腳步猛地一頓，循聲望去，只見原本荒涼的河灘上，此時已圍滿了人。
正對著一道高大的身影指指點點，嗡嗡的議論聲像一群蒼蠅，吵得人心煩。
他心頭咯噔一下，腳下一轉(zhuǎn)，下意識的朝河灘那邊走去。
只見河灣的洄水處，冰將化未化，只有薄薄一層，一具腫脹發(fā)白的尸體半泡在渾濁的淺水里。
暗紅色的碎花棉襖被水浸透，緊貼在鼓脹的軀干上，像一層裹尸布，直勒的人喘不過氣。
濕漉漉的黑發(fā)黏在青白的額頭上，遮住了大半張臉......
蔣樂樂胃里一陣翻攪，轉(zhuǎn)頭撐著一旁的樹干，“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不光蔣樂樂受不了，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村長和書記，眉頭更是死死的皺著。
因為他們知道，這事情要是讓上頭知道了，怕是這位置也干到頭了。
蔣樂樂好不容易緩過來，不敢再去盯著那具女尸了，轉(zhuǎn)而將目光放在全場最淡定的那道身影上。
顧錚面色如常，就那么淡定的站在那里，仿佛剛剛被指認為殺人犯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苦命的閨女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干嚎聲炸響，劉老根不知從哪里撲出來，踉蹌著撲向那道高大的身影。
干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顧錚的鼻尖：
“顧錚！是你！昨晚......昨晚招娣還同我說，家里沒鹽了，要找你換點......怎么，怎么今天人就沒！”
人群“嗡”地一下炸開了，眾人目光瞬間都看向了顧錚。
顧錚依舊神色淡淡，沒什么反應(yīng)，身后背著個背簍，面無表情的立在河灘的上，只有眉峰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見顧錚一言不發(fā)，劉老根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動作也更加瘋狂了起來。
只見他上前一把抱住顧錚的腿，干嚎著：
“她是不是來找你了？你說，是不是！你怎么忍心啊......我的招娣喲......”
顧錚不著痕跡的后退一步，劉老根沒留意，一下子便撲到了地上，帶著冰碴子的灘泥，瞬間糊了他一臉。
干嚎聲戛然而止。
“咳咳......喝.......咳.......”
一連串的咳嗽聲響起，腥臭的泥水，不知道是不是吃進了嘴里。
“噗嗤——”
不知道哪個小孩，就這么大喇喇的笑了出來，但很快被長輩捂住了嘴。
“老根叔，節(jié)哀?！?/p>
一道溫的聲音插了進來，眾人抬頭，只見陳衛(wèi)東撥開人群走到劉老根身邊，一臉沉痛的模樣，將地上摔了個狗吃屎的劉老根，扶了起來。
沒留意，陳衛(wèi)東糊了一手爛泥，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頗為嫌棄的抹在了劉老根的破棉襖上。
但陳衛(wèi)東很快又裝出一副悲痛的模樣，目光掃向顧錚。
他的神色憤憤，帶著一臉正氣，像是在為劉老根打抱不平：
“顧知青，雖然你我同為知青，但我也不能包庇你，這事情是你做的不對，你得給老根叔一個交代！”
四周圍觀的眾人一聽，立馬七嘴八舌了起來：
“這咋了，就包庇上了？”
“誰曉得，不過這陳知青還是挺好的，你看，都沒幫著那殺人犯說話?！?/p>
“嘿！還不知道人是不是顧知青殺的呢！你咋就叫上殺人犯了！”
“那你，這種殺人的事情，是好隨便說的嗎？肯定是坐實了唄！”
......
一旁的村長磕了磕煙袋：
“好了！都安靜！”
人群的議論聲這才小了下來村長沖陳衛(wèi)東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昨晚我們知青都在老根叔家舉辦聯(lián)誼會，想著要搬進知青點了，先互相熟悉熟悉，這個大家伙兒都可以作證！”
說著，他頓了頓，周圍跟著來的幾個知青紛紛應(yīng)聲：
“對！我們昨天晚上都在老根叔家！”
“是，陳同志親自來一個個的通知的我們！”
......
等幾個知青應(yīng)聲蟲似的說完了，陳衛(wèi)東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似乎很是享受這種一呼百應(yīng)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剛剛的話題，只見他意有所指的看向顧錚：
“因為顧同志住的遠，我就第一個通知的顧同志，但顧同志......一直沒來。
晚些時候，正好老根叔家里沒鹽了，想著去借一些，順便看看顧同志怎么還沒來。
結(jié)果招娣姑娘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霎時間，這話如同滾油潑進了冰水，人群沸騰了起來：
“看著人模人樣，心這么黑！”
“那不對??！姑娘一晚上沒回來，這劉老根咋也沒去找找?！?/p>
“著你就不懂了吧！你以為劉招娣那婊子是個啥玩意兒？一晚上沒回來那肯定是跟男人廝混了唄！
姓顧的那么多好東西，隔天說不定能帶回來一罐子麥乳精呢！劉老根哪能去壞了這好事！”
“嘿！說不準就是這姓顧的活兒不好，劉招娣騷貨不滿意呢！”
“你別說，還真說不定......”
“老子就說嘛！那姓顧看著人模狗樣的，結(jié)果還不是個銀樣镴槍頭！
劉招娣那浪蹄子，擱床上說了兩句難聽話，上頭了，動起手了唄！”
“哎，劉招娣那丫頭是......是不檢點，可也不能下這毒手??！”
“知人知面不知心??！”
.......
惡毒的揣測和鄙夷的目光瞬間將顧錚淹沒。
見顧錚始終一言不發(fā)，蔣書記臉色更加陰沉，只聽他厲聲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