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寄這么多東西，全是小落塵的，就沒給我寄一點東西？”
秦黎川翻看著管家拿來的東西，立馬給顧盡淵撥電話抱怨。
“你給他，我要跟海蘭延澈聯(lián)手，拿下海蘭家主，我投資給你生物醫(yī)療公司，你先主持大局?！?/p>
“什么！我主持？顧盡淵，你別啊，你讓我給你研發(fā)可以，管理公司，我不行，你得自己來，管理公司那么累，那么費心，你別想著全甩給我”
“我盡快處理，還有，落塵二哥那個事情，務必一定要成功，那是...阿念的愿望”
秦黎川也嚴肅起來“知道了”
“少爺，這是我們昨天查到的信息。和您一起來的那位客人最后去的地方就是這里。”
管家將石磊家的地址遞給秦黎川。這么久了，他必須親眼確認落塵二哥的狀況。雖然他能查到凌云閣的地址，卻始終不敢貿(mào)然前往。在落塵的幾位兄長中，就數(shù)石磊看起來最為溫和，其他人若是見了他，知道真相后恐怕他真的會結結實實挨一頓，萬一落下個半身不遂什么的。
秦黎川接過地址便驅(qū)車前往。剛到小區(qū)門口，恰巧看見一輛大G駛出地庫。透過半開的車窗，秦黎川一眼就認出了駕駛座上的石磊。他立即猛按喇叭，一個加速將車橫在石磊車前。
石磊和落塵都因剎車的慣性向前俯沖，石磊回過神，氣的正要下車理論，秦黎川降下車窗“你們是要去見落塵的二哥吧？帶我一起去”
石磊蹙了蹙眉“你去干什么，今天是我們家宴”
“我想見見落塵的二哥。畢竟手術是我做的，醫(yī)生想見患者很正常吧？”
石磊實在煩眼前這個人，虧得之前自己還崇拜他，煩躁開口“聯(lián)系方式給我”
秦黎川說了一串數(shù)字，還順帶來了一句“記住了嗎”
“我不傻”
石磊說完，就升上車窗，駕車離去。
落塵望著石磊“三哥，二哥身體里，到底是什么，我多次問秦大哥，他也不說”
“什么秦大哥，那人一看就是假好人，不許這么親近的稱呼他”
“哦，知道了，那二哥....”
石磊打斷落塵說話“先回家，你先想想，我們回去怎么說，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這句話果然堵住了落塵的疑問。但石磊心里清楚，二哥體內(nèi)的那個東西已經(jīng)成形了，那個位置，那個尺寸...他不敢細想。上次二哥回來體檢時明明還沒有這么大，如今卻...已然成型。雖然現(xiàn)代醫(yī)學技術日新月異，但以二哥的性格，若是知道真相...精神上絕對承受不住。他不敢賭，更不敢向二哥透露自己的猜測。若不是今天第一次帶落塵回家，他早就沖去找秦黎川，把人拽到二哥面前了。這塊石頭，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石磊提前給大哥二哥打了電話，此時二哥已在大哥家中等候多時。落塵跟在石磊身后，明明是酷暑難耐的天氣，可從車庫走到大廳這短短幾步路，他的后背竟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上次見二哥，還是他用針迷暈對方的時候。二哥平生最恨欺騙，他既怕二哥雷霆震怒，更怕二哥從此對他冷眼相待。
“塵兒！”
大哥-木森，一眼瞥見落塵的身影，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前，將人緊緊摟進懷里。落塵能感覺到大哥的雙臂像鐵箍般收緊，臉頰貼著對方胸膛時，甚至能聽見里面急促的心跳聲。他終于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雙手也環(huán)抱住大哥的腰背。
“大哥...”
這時二哥-火焱，踱步而來，在大哥身后站定。石磊立即恭敬地喚了聲“二哥”
落塵聞聲慌忙從大哥懷里掙脫，用手背胡亂抹了把眼淚，像個犯錯的孩子般低著頭，怯生生地叫道“二哥”
火焱凝視著失而復得的弟弟，懸了一年的心終于落到實處，今晚總算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他沉默地打量著落塵，驚覺這一年光陰竟讓少年褪去了幾分稚氣。
木森深知二弟管教嚴厲，當即肅然道“今日是家宴，誰也不許動手”
火焱一聽這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
“是，大哥”火焱恭敬應聲，目光卻未從落塵身上移開，“平安回來就好”
這時木森的愛人水淼款步而來，親昵地挽住落塵的手臂，溫柔地撫了撫他的發(fā)頂，眼睛通紅“回來就好，今晚水淼姐做的全是你愛吃的菜”
“謝...謝謝水淼姐”落塵聲音哽咽，眼眶又紅了幾分。
屋內(nèi)的五個人雖無血緣羈絆，卻有著比親人更深厚的情誼。木森、水淼自幼流浪街頭，后與混混火焱結為同伴，三人在大街小巷流浪。在一次沖突中木森被捅了一刀，火焱和水淼帶著木森逃至周邊村落，恰好遇見了石磊。石磊自小跟爺爺在村子里行醫(yī)，耳濡目染一些，為木森包扎了傷口。奈何之前村里遭遇泥石流，石磊和爺爺在村里的小診所也沒了，爺爺也離開了他。艱苦條件下，沒有抗生素的來源。火焱本想著去藥店偷，但被一位富家公子—曦曄寒阻止。這位公子以治療木森和提供衣食為條件，邀他們前往名為“凌云閣”的地方進行殘酷訓練。
在必須拋棄過往一切的凌云閣里，四人結為兄弟，共同熬過了地獄般的訓練。他們?nèi)缃竦拿?，竟是曦曄寒在被老閣主質(zhì)問時隨口所取，卻成了伴隨半生的印記。而年紀最小的落塵，是木森執(zhí)行任務時從戰(zhàn)場救回的孤兒，落塵的父母是無國界醫(yī)生，但卻在兩方的交火中喪生，唯有含著奶嘴藏在垃圾桶中的落塵幸免于難。這些歷經(jīng)生死考驗的情誼，早已超越了血脈的界限。
那一晚，是落塵最開心的一晚。在海蘭家經(jīng)歷的一切仿佛都煙消云散，他終于可以放下過往，迎接屬于自己的美好未來。
晚宴過后，火焱率先開口“落塵，跟我回去”
察覺到落塵身形微僵，木森立即接話“凌云閣剛步入正軌，你不是在訓練新人嗎？讓塵兒先在我這兒住下”
火焱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望著落塵。
落塵喉結微動，輕聲道“大哥，我想去二哥那兒...而且，我也想寒哥哥了”
誰能想到，當年曦曄寒救下的少年，竟會成為他此生摯愛。
水淼見狀笑著打趣“咱們的寶貝弟弟回來，哥哥們都要搶著要呢”
木森明白火焱和落塵之間有許多話要說，既然落塵心意已決，便不再強留。
當落塵跟著二哥回家，再踏進他的臥房時，不禁眼眶發(fā)熱，這里的一切都保持著原樣，并且纖塵不染，一看就是經(jīng)常有人打理。書桌上整齊擺放著嶄新的筆記本電腦、平板和手機，仿佛時光從未流逝。
“謝謝二哥...”落塵聲音微顫。
“寒和鑰待會兒就到”火焱溫聲道，“今晚我們只談團聚，不提其他”
曦曄鑰，曦曄寒的弟弟，如今也在凌云閣受訓。落塵想起當年自己偷偷跑去教這個小學生編程的往事，如今他的電腦技術恐怕已與自己不相上下了。
曦曄鑰知道落塵回來，激動著一進家門就開始喊“落塵哥哥，落塵哥哥”
落塵剛走出房間，曦曄鑰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擁入懷中。落塵整晚都在強忍淚水，此刻眼眶又泛起紅暈。原來，這就是家的溫暖嗎？初歸時他還暗自神傷，以為這世間沒有自己的歸宿。他錯了，大錯特錯。有哥哥們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曦曄寒輕搭著火焱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語“明日你先別去了，有我呢。在家多陪陪弟弟吧”火焱聞言，冷峻的面容瞬間融化，嘴角揚起一抹罕見的溫柔笑意。無論是在凌云閣，還是在家中，他素來神色肅穆，唯有面對摯愛之人時，才會展露這般笑顏。
落塵陪曦曄鑰聊了一整晚，不知不覺間曦曄鑰竟在他床上睡著了。然而次日天剛蒙蒙亮時，曦曄鑰突然驚醒，雙眸清澈得不見一絲睡意。落塵看在眼里，心頭泛起陣陣心疼，這孩子從前最愛賴床，如今這般警醒的生物鐘，想必在凌云閣受了不少苦。
這一家子都有著驚人的自律。清晨六點，眾人已在餐桌前用罷早餐。曦曄寒帶著弟弟前往凌云閣后，家里就只剩下火焱和落塵。
“一會兒來書房”火焱淡淡拋下這句話。
“是，二哥”
落塵在書房門前深吸幾口氣才敢叩門。昨日二哥只字未提以前事情，不代表今天還能躲過去。
“二哥”
落塵看著在沙發(fā)上隨意落座的火焱，試探的叫了一聲，書房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火焱神情嚴肅“什么時候回來的？”
落塵心口一滯，手指不自覺握緊，聲音都帶著些許的顫音“二...二哥”
“別讓我重復問題”
落塵緩步挪到火焱身旁，屈膝跪下。他心一橫，和盤托出“五天前回來的。對不起二哥，當時身上帶傷，怕您和大哥擔心才沒敢說。三哥也是前日才見到的”
落塵說完，都已經(jīng)做好準備迎接二哥盛怒之下的掌風，但空氣仿佛凝固，落塵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二哥。
“怎么傷的，傷在哪了”
落塵一怔，沒想到二哥竟然先問的是自己傷勢
“就是在海蘭家，翻墻時，大腿那里被劃傷了，如今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
落塵不愿提真實原因，他也不想自家和海蘭家因為自己結下仇怨，索性就真假參半說出來，希望二哥可以不再深追了。
火焱走到書柜還是拿出家法，點了點落塵的衣服，落塵會意，將自己衣服褪下，火焱打量一番，確實大腿那里有道傷痕，但絕不是劃破的，如果這點傷都看不出來，那他在凌云閣這個位置就白坐了。但男孩子身上有個傷疤磕磕碰碰也很正常，既然落塵不想說真實原因，那就由著他。
“現(xiàn)在，我們來說說，一年前，你把我把北大營迷暈的事情，還有你這次回家事情”
落塵喉嚨動了動，對于二哥的威嚴，落塵始終都是怕的。
“二哥，對不起，我只是想你平安，你不能有事...你..”
“那如果，你也失敗了呢，如果顧盡淵想要取你的命呢，你死在那邊，怎么辦！”
家法盡數(shù)落在落塵身上，落塵一動也不敢動。不到一會，就斷了。
落塵顫顫巍巍維持著身體不傾斜，死死咬住嘴唇，他想過二哥的盛怒，想過二哥是因為自己騙他，可唯獨沒想到，二哥竟然是擔心他。
火焱胸膛劇烈起伏著，還好現(xiàn)在能看見自己的弟弟，如果當初落塵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其余兄弟三個該怎么辦。
落塵緩了幾口氣“那至少你能活著，凌云閣需要你”
一記響亮的耳光在落塵臉上炸開，火焱怒斥道“又是這種話！你憑什么認為你的命不如我的值錢？憑什么認為你有權替我做這種決定？”
落塵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可是二哥，這是我的選擇，我有權決定為誰付出，為誰犧牲！”
“但那不是真正的選擇！當你用針劑迷暈我時，你可曾給過我選擇的余地？可曾想過我愿不愿意用你的命換我的？”
“二哥...”
“不，你不明白”火焱聲音突然變得疲憊，“你以為犧牲就是愛的最高形式嗎？錯了。尊重對方的意愿才是。你剝奪了我作為兄長保護弟弟的權利，剝奪了我作為一個人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
落塵怔住了。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自己的行為。
“我...我只是想保護你”落塵最終低聲說道，“從小到大，都是二哥在付出，我知道，二哥很辛苦，我只是想證明，我也可以...”
“保護從來不是單方面的。真正的兄弟情誼不是誰為誰死，而是一起活下去”
火焱調(diào)整呼吸，平復情緒，開口少了幾分嚴肅“下次，至少告訴我，你的計劃”
落塵眼中泛起淚光，抬眸看著哥哥“知道了，二哥”
火焱看著落塵輕微顫抖肩，看著剛才家法落下的傷痕已經(jīng)開始冒血珠，憤怒的余燼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情感。
“不要再擅自決定誰的命更重要。在我眼里，你的命和我的一樣珍貴”
落塵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他和二哥第一次真正平等地對話，不再是保護者與被保護者，而是兩個有獨立意志的個體，在互相尊重的基礎上選擇彼此守護。
“接下來，我們談談，你不回家的事”
火焱又拿出一根，“二十，為的是你回家不告知長輩，認嗎？”
落塵緊繃身體，二哥的二十，完全取決于二哥想要什么程度，二哥的家法一直以來，都跟數(shù)量無關。
過程中，火焱聲音從落塵身后傳來“家人之間，在涉及安全健康方面，不該有秘密，這是我對你的要求”
“是”
“受了傷回家，那是對家人的信任，而不是躲在外面，讓我們擔心”
“是”
火焱停下來問落塵“很疼？”
落塵點點頭，說不出來話，落塵滿頭大汗，眼淚也在過程中不受控制的掉落，但始終咬著牙沒敢大聲哭出聲。
“因為我寧愿，現(xiàn)在讓你疼，也不想哪天接到消息告訴我，你再也回不了家！”火焱聲音驟然拔高，家法重重落下，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冷聲道“記住今天的疼！下次再敢冒險，再敢擅自替別人做主，就想想今天的教訓！”
落塵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不是因為疼痛哭，而是，他聽出了二哥嗓音里那一絲幾不可察的哽咽。
正如落塵所想，數(shù)量從來不是關鍵，燒灼般的痛感層層疊加，幾乎抽空了他所有力氣。他額前碎發(fā)早已被冷汗浸透，濕漉漉地黏在蒼白的皮膚上，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火焱沉默片刻，拿起沙發(fā)上的薄毯，蹲下身，輕輕扇在落塵身上，“自己緩一會兒就回屋休息，一會兒，我叫你三哥來給你上藥”
火焱正要起身，落塵卻鬼使神差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指尖剛觸到布料就下意識想縮回，卻又鼓起勇氣輕輕勾住。
“二哥...”落塵說話的尾音打著顫。
落塵自己都驚于這份突如其來的勇氣，濕漉漉的睫毛低垂，不敢抬起，卻將衣角攥得更緊了些，“能不能...求你...給我上藥？”
這話說出口的瞬間，落塵整張臉都燒了起來。他分明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連身后火辣的疼痛都暫時忘卻了。過去從不敢這樣撒嬌的，怕被說矯情，更怕遭到拒絕后獨自咽下失落?？纱丝蹋褪菆?zhí)拗地想要這一份溫柔，哪怕就這一次。
火焱輕嘆一聲，在他記憶中，這似乎是落塵第一次向他撒嬌。無論是石磊還是落塵，這兩個弟弟向來對他敬畏有加，別說撒嬌，就連平時自己一個眼神過去，兩個弟弟都會噤若寒蟬。此刻落塵這般情態(tài)，讓火焱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讓他素來剛硬的心腸也不由柔軟了幾分。
火焱一把將落塵抱起，向臥房走去。
“記住，家人是依靠，不是不添麻煩，而是共同承擔生活中所有麻煩與痛苦”
落塵向火焱懷里靠了靠，低聲應允道“知道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