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龍那壇子兌了紅星二鍋頭的地瓜燒，后勁大得離譜。陳浩揉著仿佛被重錘夯過的太陽穴，在獨立團硬邦邦的土炕上艱難睜開眼時，窗紙外已透出蒙蒙天光。宿醉的眩暈感還未完全消退，但懷里那包沉甸甸、硬邦邦的東西帶來的觸感，像一針強效清醒劑，瞬間驅(qū)散了所有迷糊。
二十枚邊緣磨損的銀元（袁大頭、孫小頭、鷹洋混雜），兩塊冰涼的舊懷表（一塊浪琴，一塊無標(biāo)識黃銅表），兩盒銹跡斑斑的鬼子牛肉罐頭——這就是他陳浩，用三千件頂級冬裝，從李云龍這位“晉西北最大土匪頭子”牙縫里摳出來的全部“利潤”。
值嗎？陳浩看著灰布包里這些東西，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這要是按現(xiàn)代成本算，虧到姥姥家了。
但在1940年這冰窟窿里，在李云龍那幾乎掏空小金庫、心疼得齜牙咧嘴的表情下，這大概真是他能拿出的最大誠意了。
晉西北的寒風(fēng)，像無數(shù)把小銼刀，從土坯房的縫隙里鉆進來，刮在臉上生疼。陳浩在硬邦邦的土炕上翻了個身，硌得腰眼發(fā)酸。天蒙蒙亮，窗外已經(jīng)傳來戰(zhàn)士們出操的號子聲和凍土被踩實的悶響。
兩天了。
他在這1940年的冰窟窿里，實打?qū)嵃玖藘商?。第一天那頓牛肉罐頭燉白菜的熱乎勁兒，早就被凍沒了影。從第二天起，伙食就變成了實心的高粱米窩頭和齁咸的蘿卜條。那窩頭硬的像石頭，嚼得腮幫子生疼。就這，也不是管夠的。
炊事班長老劉佝僂著腰，端著一盆糊糊和窩頭進來，渾濁的老眼掃了一圈，麻利地把一個稍微軟和點、顏色不那么黑的窩頭撥拉到陳浩碗里。
“陳先生，您吃這個，頂餓?！迸赃叺男?zhàn)士栓柱，捧著自己的碗，里面是稀湯寡水的高粱米糊糊，他撈起自己碗底最硬實、顏色最深的那塊窩頭，狠狠咬了一口，嚼得嘎嘣響，卻沖著陳浩咧嘴一笑，露出被冷風(fēng)吹裂的嘴唇：“陳先生，您吃！俺們吃慣了，抗造！”
陳浩喉嚨里像堵了塊冰疙瘩，又冷又硬。他看著碗里那個“優(yōu)待”的窩頭，再看看栓柱腳上那雙破得露腳趾頭的單布鞋，凍得跟胡蘿卜似的腳趾頭就那么光著，腳后跟裂開幾道血口子，用臟兮兮的破布條胡亂纏著。
栓柱身上除了外邊的藍色德式大衣，里邊得灰布軍裝薄得像紙，補丁摞補丁，風(fēng)一吹就緊緊貼在身上，能清晰地看見一根根肋骨的輪廓！里面空蕩蕩的，別說毛衣，連件像樣的襯衣襯褲都沒有！
夜里，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聽著屋外鬼哭狼嚎般的北風(fēng)，陳浩根本合不上眼。白天看到的景象在腦子里翻騰：戰(zhàn)士們凍裂的手腳，用破布條纏著；單薄的軍裝下空蕩蕩的身體；還有那啃著最硬的窩頭時，臉上那種專注又帶著點麻木的滿足……。
太苦了。真實的苦，遠(yuǎn)比他隔著電視屏幕看到的《亮劍》殘酷百倍。
他想起自己那個堆滿了軍大衣、加厚羽絨服、沖鋒衣、羊毛保暖內(nèi)衣、防寒軍靴的巨大倉庫，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眼眶發(fā)熱，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得回去！必須盡快回去！給這些拿命在拼的戰(zhàn)士們弄點實實在在的好東西過來！鞋！內(nèi)衣！吃的！什么都行！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倉庫搬空！
就在他心頭火燒火燎地盤算時，腦海中那個冰冷的電子音毫無征兆地響起：
【叮！空間躍遷引擎冷卻完畢！】
【當(dāng)前躍遷額度：1/月（本月剩余：1次）?？蓡臃祷劐^定時空（2023）躍遷。】
【時空資源 (SP)：1】
【提示：SP可用于升級系統(tǒng)核心功能，如空間擴容、躍遷能力提升等?！?/p>
【提示：后續(xù)躍遷需消耗額度。請宿主積極探索以獲取更多權(quán)限?！?/p>
陳浩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心臟砰砰直跳。能回去了！但“額度限制”幾個字像冰錐，扎得他透心涼。他送過來三千件頂級軍大衣，李云龍就給了二十塊銀元兩塊舊懷表……這算哪門子對等？系統(tǒng)這判定標(biāo)準(zhǔn)簡直坑爹！更讓他揪心的是，本月額度只剩這最后一次了！
更讓他揪心的是現(xiàn)實。兩天了！亮劍時空兩天，現(xiàn)實世界過去多久了？他那廠子，他那堆滿了“寶貝”的倉庫，不會被銀行查封了吧？要是時間流速不一樣，等他回去黃花菜都涼了！庫房里那些嶄新的冬裝，那些能救命的物資，不就全白瞎了？！
這個念頭一起，陳浩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須立刻回去！
早飯依舊是硬邦邦的高粱窩頭和咸菜。陳浩食不知味，胡亂塞了幾口。找到李云龍和趙剛時，兩人正在團部對著地圖比劃。李云龍身上還套著那件深藍的德式棉大衣，精神頭十足。
“李團長，趙政委！”陳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焦躁，“我得走了?！?/p>
“走？”李云龍猛地抬頭，濃眉一挑，“去哪？這冰天雪地的，外面鬼子漢奸到處是！陳兄弟，是不是咱獨立團招待不周？還是哪個兔崽子惹你不痛快了？你告訴老子，老子抽他！”
趙剛也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帶著關(guān)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陳先生，現(xiàn)在外面情況復(fù)雜，你孤身一人，太危險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不是不是！”陳浩連忙擺手，臉上擠出點焦急和無奈，“團里兄弟們都很好！是我…這次出來運貨，家里商行是掐著南洋貨船班期算的！我得立刻動身去天津衛(wèi)，想法子搭上最近一班回南洋的船！耽擱了，這批貨的損失報不回去不說，下次再想組織貨源就難了！家里老頭子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懇求，“這次讓鬼子劫了一道，損失慘重，我得趕緊回去交代清楚！等下次！下次我再來，一定給二位帶點南洋的稀罕玩意兒！好酒！好煙！管夠！”
李云龍盯著他看了幾秒，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陳浩手心全是汗。
“行！”李云龍突然大手一揮，倒也干脆，“跑船趕班期，這是大事！耽誤不得！既然陳兄弟有急事，咱老李也不能硬攔著！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小眼睛里閃著精光，搓著手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陳兄弟，咱可說好了！你這趟回去，可得想著咱獨立團的窮兄弟！下回再來，多帶點…嘿嘿，你懂的！鞋啊，那啥…里面穿的暖和衣裳啊，吃的啊，多多益善！咱老李砸鍋賣鐵也跟你換！” 他拍著胸脯，一臉“你懂我意思”的表情。
趙剛在一旁，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沒說話，只是對著陳浩鄭重地點點頭：“海上兇險，陳先生一路千萬小心。保重！獨立團上下，銘記先生此番援手之德。”
“一定！李團長，趙政委，你們也多保重！”陳浩不敢多留，生怕李云龍又冒出什么“生意經(jīng)”，匆匆抱了抱拳，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走出團部院子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李云龍正叉著腰跟趙剛說著什么，臉上是那種“老子又逮著個大寶貝”的得意笑容。趙剛則望著他離開的方向，鏡片后的眼神有些復(fù)雜，欲言又止。
陳浩沒工夫細(xì)想，他快步走到村外一處僻靜無人的雪坡后面，確認(rèn)四下無人。
“系統(tǒng)！啟動躍遷！回2023！”
眼前景物瞬間扭曲、拉長，熟悉的眩暈感猛地襲來，比上次更劇烈。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扔進滾筒洗衣機的破麻袋。
“嘔——！”
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驟然消失，他直接跪在倉庫辦公室冰冷的水泥地上，干嘔起來。刺鼻的灰塵味和布料氣味涌入鼻腔。
回來了！
他掙扎著抬起頭，視線模糊地聚焦在辦公桌電腦屏幕右下角——2023年12月17日，晚上 9:08。兩天！只過去了兩天！時間流速是一致的！距離銀行查封（18日上午9點）還有不到12小時！
短暫的狂喜瞬間被更龐大的恐懼碾碎。他猛地拉開抽屜，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用紅筆粗魯標(biāo)記的紙條刺入眼簾，上面是熟悉的、屬于高利貸老王馬仔的潦草字跡：＞ **‘陳老板！錢呢？！230萬！說好今天下午5點！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玩消失是吧？！5點一過，別怪兄弟們不客氣！—— 王哥手下 強子’**紙條旁邊，手機屏幕上還顯示著十幾個未接來電和一堆威脅短信，全是老王那邊打來的。
下午五點！已經(jīng)過了四個多小時！老王那兩百三十萬的刀，已經(jīng)砍下來了！
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陳浩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也顧不上擦嘴邊的污漬，一把抓起褲兜里那個硬邦邦的灰布小包。李云龍給的“辛苦費”，二十塊銀元，兩塊舊懷表，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沖出辦公室，發(fā)動那輛積了層灰的奧迪A8，引擎發(fā)出低吼，在夜色中疾馳。目標(biāo)：城南古玩城的老周鋪子。老周是他以前偶然認(rèn)識的一個玩老銀元的，人還算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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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記雅玩”的卷簾門拉下了一半。老周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正準(zhǔn)備打烊。
“周老板！救命！”陳浩嗓子嘶啞，把那個灰布小包拍在柜臺上，“幫掌掌眼！急用錢！”
老周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扶了扶老花鏡，慢條斯理地解開布包。一堆銀元，兩塊舊懷表露了出來。他先拿起那塊浪琴懷表，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又聽了聽走時：“嗯，老浪琴，原裝芯，能走，品相…還行，市場價…三萬到四萬吧。”
接著拿起銀元，一枚枚看邊齒、聽聲音：“袁大頭普品…嗯，這幾個是三年、九年的…孫小頭…鷹洋…都是普品，品相一般，均價七百左右吧。加起來…一萬出頭?！?最后拿起那塊沒有標(biāo)識的黃銅懷表，掂了掂，隨意打開后蓋瞄了一眼機芯，撇撇嘴：“這雜牌表，機芯也普通，值不了幾個錢，千把塊頂天了。全加一塊，算你五萬五，頂天了?！?/p>
五萬五？！
陳浩的心瞬間沉到冰窟窿底。這點錢，連老王那兩百三十萬的零頭都不夠！更別提銀行那邊還有幾百萬等著！
“周老板，您…您再仔細(xì)看看？這塊黃銅表，還有這幾枚銀元，”陳浩指著其中幾枚圖案似乎略有不同、包漿更厚重的，“家里老人說壓箱底的，可能有點來頭…”
老周不耐煩地擺擺手：“陳老板，我干這行幾十年了。浪琴和普品銀元，錯不了。這雜牌表，機芯平平無奇，牌子都沒有，能值什么錢？那幾塊銀元，就是普通版別，包漿重點而已。五萬五，行情價。你要急用錢，我只能出四萬八，現(xiàn)錢?！?/p>
希望徹底破滅。陳浩失魂落魄地抓起那個灰布包，塞回口袋，連話都沒說，轉(zhuǎn)身沖出了古玩城。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他卻感覺不到冷，只有徹骨的絕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王那邊不知道已經(jīng)鬧成什么樣了！銀行查封就在眼前！
怎么辦？怎么辦？！
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手指無意識地劃拉著手機屏幕。抖音直播的圖標(biāo)映入眼簾。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賭一把！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陳浩把車停在路邊，打開車內(nèi)燈，調(diào)整好手機角度。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抖音直播。標(biāo)題：【絕境！祖?zhèn)縻y元懷表，緊急救命！廠子天亮查封！】
他把那二十塊銀元和兩塊懷表（浪琴和那塊黃銅的）一股腦攤在副駕駛座位上，對著鏡頭，聲音沙啞帶著破釜沉舟的絕望：
“家人們！幫幫忙！廠子欠了高利貸和銀行巨款，天亮銀行就要來查封了！就指著家里傳下來的這點老物件救命！剛?cè)ス磐娉?，老板說只值幾萬塊！我不信！有沒有懂行的老鐵幫看看，到底值不值錢？有沒有漏？給條活路！” 他把鏡頭湊近那堆銀元和懷表，特別是那塊不起眼的黃銅懷表，翻來覆去地拍著表殼和機芯。
直播間陸陸續(xù)續(xù)進來幾十個人。
“喲，賣慘劇本？”
“銀元看著還行，普品吧？”
“浪琴老表不錯，值個幾萬?！?/p>
“那塊黃銅的，雜牌吧？機芯看著一般?！?/p>
“主播別急，再找專家看看？”
彈幕稀稀拉拉，大多是看熱鬧和質(zhì)疑。陳浩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就在他幾乎要關(guān)掉直播時，一條醒目的、帶著金色邊框的彈幕突然刷屏般出現(xiàn)：
＞ “[博古通今]：主播！鏡頭對準(zhǔn)那塊黃銅懷表背面！右下角邊緣！對！再近點！穩(wěn)?。?！”
陳浩一個激靈，趕緊照做，手指都有些抖，努力穩(wěn)住鏡頭對準(zhǔn)黃銅懷表背面右下角邊緣。
＞ “[博古通今]：我的天！看到了！看到了！是微雕！這是德文！Furbesondere Verdienste！意思是：授予特殊功績?。?！還有序列號！A-001？?。 ?/p>
＞ “[博古通今]：主播！千萬別動！這表千萬別賣給別人！這是一戰(zhàn)德意志帝國皇室委托朗格特制的功勛勛章懷表！存世不到十塊！去年蘇富比一塊品相差的拍了120萬歐元！你這塊品相更好！序列號A-001，很可能是第一塊！天價！！”
這條彈幕如同驚雷，瞬間在小小的直播間炸開！
“臥槽？！真的假的？！”
“120萬歐元？！近千萬人民幣？！”
“A-001？！孤品中的孤品？！”
“劇本升級了？這么刺激？”
彈幕瞬間爆炸，人數(shù)開始飆升。陳浩腦子嗡嗡作響，心臟狂跳得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他死死盯著那塊其貌不揚的黃銅懷表，手心里全是汗。
緊接著，又一條金色彈幕飛來：
＞ “[博古通今]：主播！還有那堆銀元！左上角第三枚，袁世凱像右側(cè)！鏡頭拉近！對！看肩章星芒右下角那個極其微小的點！是不是個‘L.GIORGI’的縮寫暗記？！我的老天爺！這是**民國三年袁世凱像‘七分臉’簽字版試鑄樣幣**！真品存世鳳毛麟角！博物館級別的！價值至少三百萬起步！主播！你發(fā)大財了?。 ?/p>
雙響驚雷！直播間徹底瘋了！彈幕刷得根本看不清！人數(shù)瞬間破千，還在暴漲！
陳浩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巨大的狂喜和難以置信讓他幾乎窒息！他顫抖著手拿起那枚被點名的袁大頭，對著燈光仔細(xì)看那肩章星芒右下角，果然有一個極其細(xì)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字母暗記！是真的！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帶著急促喘息的語音連麥請求瘋狂地閃爍起來！陳浩下意識接通。
一個激動到變調(diào)的中年男聲從聽筒里炸了出來，背景音里還有汽車引擎的咆哮聲：
“主播！主播！地址！立刻！馬上！發(fā)我地址！東西千萬別動！千萬別賣！我馬上開勞斯萊斯過來！現(xiàn)金！當(dāng)面交易！價格包你滿意！快！地址發(fā)私信！快?。?！”